“夜雨做成秋,恰上心头。”- 纳兰性德
八月中,秋天似乎就已经早早来临了。周日的早上,一夜风雨后,公园的小径落叶缤纷。湖畔的小亭子也沦陷于水中央。往日清晨,我喜欢坐在亭子里,看两页书或是对着湖心发呆。浓密的树荫遮住了炎炎夏日,清风从湖面徐徐吹来。对着波澜不兴的湖面,我的心也很容易沉静下来。有时读到喜欢的章节,不禁朗读出来。天地寂寂。一只白鹭鸶伫立在水边,弯曲着细长的脖子聆听。
此刻我无处栖息,只好撑着伞漫步在雨中,绕着湖走,走进树林里,走进树林更深处。当年史铁生带着沉甸甸的问题,在地坛每一棵树下,每一米草地上留下他的车辙印。我在林中小径飘零的黄叶上印下我的足迹。分明还是盛夏,一夜风雨做成秋,恰如我原本盛放的生命转眼开始凋零。
我喜欢读书和看电影,在别人的故事里哭和笑。但是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自己的人生是一杯平淡的白开水,而我甘之如饴。
电影《阿甘正传》里,泰勒中尉英俊,聪明,满腔英雄主义情怀。然而战争夺去了他的双腿。他成为了坐在轮椅上的暴躁潦倒的残疾人。他出人意料地出现在阿甘的珍妮号,因为阿甘单纯的信心鼓励了他,这是他对命运的最后一次挣扎。他们出海捕虾,不仅一无所获,而且遇上了大风暴。泰勒愤怒地朝天咆哮怒吼,天空用电闪雷鸣回答他。一整夜过去了,风暴平息了,他们捕到了满船的虾。因为其它的船只大都毁于暴风雨,他们的生意非常红火,很快有了珍妮2号,3号。。。阿甘婚礼时,泰勒穿着假肢携妻子出席,他从内到外地新生了,笑容平和温暖。那个暴风雨夜,泰勒中尉并不是胜天半子,赢了对老天爷的抗争,而是他放下了骄傲和不甘,达成了与神的和解,与自己的和解,从此怀着对神的敬与爱开始了新生。
叔本华说,“一切生命,在其本质之上皆为痛苦。”要怎样纯粹的悲观主义者才能对“一切”生命下此断语!什么是痛苦?马薇薇在一期奇葩说里说,“我们要承担这些生活琐事的磨难,大多数人就是这么过来的。”对于文艺女青年来说,每天面对一地鸡毛的生活琐事,就可以称得上痛苦的“磨难”了。但是,真正的痛苦远不仅于此,真正的痛苦是可以令人本能地质疑,“那么痛苦,为什么还要活着?!”
自从亚当和夏娃被逐出伊甸园,人类就注定了要生活在一个不完美的世界,体验人生的痛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无处不伤痕。一时的风和日丽的岁月静好使我们忘记了人生的本来面目其实就象越南战场的热带雨林,火光冲天,弹片四溅,鲜少有人能幸免。有人象布巴带着未实现的捕虾船梦想永远倒下了,有人象泰勒失去了双腿而从此沉沦,也有象阿甘那样受了伤但不影响他享受冰激淋。
“举凡人生,都只是为生存而奋力拼搏。而且,多数人都深知这场斗争失败的格局,他们直面这场斗争,是因为不为贪生苟活。可那无可避免的死神,总是藏在后台;不过,它随时都可能在前台亮相。生命,就是充满惊涛骇浪的海洋。”(叔本华)而如果没有神的指引,如芦苇一般脆弱的人,随时可能被某个巨浪吞没。也许你怀着对天堂的向往踏上了前往九寨沟的美好旅行,却遇上了地狱般的地震;也许一向健康充满活力的你突然拿到一份晴天霹雳般的诊断书。。。
不幸面前,没有无神论者。
史铁生摇着轮椅在地坛树林深处,曾经陷入深深的迷茫:“假如世界上没有了苦难,世界还能够存在么?”这个问题与叔本华高度默契。他最后得出结论,“看来差别永远是要有的。看来就只好接受苦难——人类的全部剧目需要它,存在的本身需要它。看来上帝又一次对了。于是就有一个最令人绝望的结论等在这里:由谁去充任那些苦难的角色?又有谁去体现这世间的幸福,骄傲和快乐?只好听凭偶然,是没有道理好讲的。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然后他接着问,“那么一切不幸命运的救赎之路在哪里呢?”可惜,他并没有给出答案。
就命运而言,的确休论公道。所以泰勒中尉会在暴风雨夜对天愤怒地咆哮,抗议命运的不公。“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个人在命运面前,实在太渺小卑微脆弱了。复旦女博士于娟在得癌以后,反省自己各种不良生活习惯,诸如熬夜啦,饮食不健康啦等等。这是学霸的一贯思维:如果能找到正确的方式,改正错误,我就能考高分。当然健康的生活习惯很重要。但是事实上有很多人非常自律,保持健康的生活方式,关爱他人,积善行德,可是一样会得癌。人生不是一场标准化考试,休论公道。
“清心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见神。”(马太福音)阿甘是个非常简单纯粹清心的人。无论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还是送别深爱的母亲和妻子,他的脸上有浓浓的悲哀,却没有怀疑和恐惧。因为他有对神简单纯粹的信,所以坦然地接受命运的安排。“Life is like a box of chocolates: you never know what you are gonna get.”也许下一颗巧克力比较苦,但是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下一颗可能是裹着糖衣的砒霜。如果那一夜,珍妮号也毁于暴风雨了呢?阿甘从来不会这么问。他只简单地信靠神,永不绝望恐惧。
生命的本质也许是痛苦,但是生命的意义并不只是在痛苦中挣扎。苦难永远不值得被歌颂和赞美。耶稣来到世间,身为人子历经人间各种苦难,最后被钉于十字架,正是为了拯救处于苦难中的人们。不论经历怎样的不幸,在神那里永远有救赎之路。
我希望我的孩子长大后,会真诚地向我致谢,“妈妈,谢谢你给了我生命!我非常享受我的生命。” 这是我为人父母所能得到的最高褒奖。做父母的最不希望的是孩子在等着父母的道歉,“我从来没有要求你把我生出来。我宁愿我从来没有来过这世上。”天父对我们的慈心更甚。我们对自然的热爱,对生命的热爱,都是对造物主最大的赞美。
无论是充满欢声笑语的美好时光,还是苦苦挣扎在痛苦煎熬中,抑或是在平淡乏味的生活琐事里不断消磨掉对生活的热情,无论何种环境,在神的光照指引下,我们都能始终热爱生命,活出基督,活出神的荣耀,我想这就是神的心意计划。
跟着光走,无所畏惧,走过风,走过雨,生命在风雨中绽放。
后记:整理这篇日记很不容易,让我又看见我在漫长的等待手术的煎熬中,怎样在神的指引下,慢慢地挣扎着走出抑郁,勇敢地面对即将到来的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