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风雨做成秋（一）- 夏花

 

“That is what the intuition is for: it is the direct messenger of the soul.” – Clarissa Pinkola Estes

如果说直觉是灵魂的信使，那么我们常常因为忙碌或者麻木而拒绝倾听它的声音，然后越来越迟钝。

 

六月二号，学校一放暑假，我们就和几家好朋友开始了欧洲之旅。先飞到巴黎，再到苏黎世，乘坐观光火车一路欣赏阿尔卑斯山脉旖旎的风光到达米兰，再游览佛罗伦萨，然后到威尼斯乘坐地中海游轮，游览希腊雅典等名胜。非常美好而难忘的旅行。那时的我每天兴致勃勃，元气满满，和好朋友们一起享受美景美食是人生一大乐事。可是毫无来由的，我常常心里会升起一种难以描述的不安。

参观巴黎圣母院时，我正想着不知能不能找到那个手刻在钟楼暗角墙壁上的希腊字'ANAΓKH（命运，雨果因此而得灵感写下了巨著《巴黎圣母院》），唱诗班开始唱赞美诗。我忽然觉得周围熙熙攘攘如闹市场的游人全都从背景中消失了，我望着眼前一片摇曳的烛光有落泪的冲动，找不找得到那个希腊刻字已经没有意义了。

夜游威尼斯时，我们有意无意地迷了路。狭长的街道把深邃的夜空切割成细条，脚下的街道错综复杂，高高低低，让我有种喝醉了般的晕眩，飘飘忽忽梦游一般。当然在朋友的带领下我们不可能真的迷路。后来这个场景在我的梦里逼真再现了，可是梦里只有我自己，走来走去，永远也找不到来时的路。

还有好些时候让我时不时地感到不安。我在游轮上过了生日。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然而地中海湛蓝的天空和大海，金色的阳光，童话般的蓝顶白房子，这些明丽的画面都不能驱散我心底的阴霾。
 

六月二十号从欧洲旅行回来，虽然没有任何症状和不适，我还是开始把原定于年底的各种年检提前预约。我居然想起了早就被我遗忘在角落的mammogram （乳房X光检查），我唯一做过的一次还是四年前。我打电话给Solis 约好时间，放下电话前顺口提了一下，“Recently I felt a bean-size small lump at the edge of my left breast. I am not sure whether it is an issue. （最近我感觉左边乳房边缘有一个黄豆大小的小肿块，我不确定这是否是个问题。）” 那是我无意中摸到的，黄豆般大小，不能移动，无痛无痒，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呆在角落里。对方口气立刻变得凝重起来，“Then the regular mammogram is not enough for you. You need a diagnosis mammogram. （那样常规的乳房X光检查对你就不够了，你需要诊断性乳房X光检查。）” Diagnosis mammogram 包括3D mammogram 和超声波，需要专门的医生和检查房间，她只能帮我约到十天后，不断和我抱歉让我等太久了。我觉得很无所谓，十天以后也许那个小肿块已经消失了，也许我心里的不安也已经被证明是我敏感得近于神经质，也许我又象以往那样因为忙或者懒取消了预约。

十天以后，肿块仍然顽固地盘踞在那里。医生表情严肃地看着B超屏幕上显示的阴影，让我尽快约个时间做活检。后来我也学会了看B超图像，肿瘤的形状边缘是不规则的。然而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每年的体检报告各项指标都很正常，不要说癌症，就是其它疾病我都感觉离我太遥远了。
 

独立日过后的星期二，临时有会，正好和我做活检的时间冲突。我犹豫了半天是否要取消活检，最后还是要求老板把会议推后到三点。Solis做活检是不做局部麻醉的，我忍着疼很傻很天真地问医生, “If everything is OK, the overall result shall be negative, right? （如果一切正常的话，检查结果就是阴性，对吗？）” Dr.S 叹口气说，“It’s impossible that this gonna be negative. I will let you know the result as soon as possible. （这个不可能是阴性的。我会尽快让你知道检查结果。）” 我敷上冰袋，在三点前赶回公司开会，讨论我们即将开始研发的新项目。一个多小时的会议成功地转移了我的注意力，直到开完会，我在洗手间的镜子里看见自己雪白的脸。

晚上，正好看见朴树和王珞丹在一周前的《跨界歌王》中合唱《清白之年》的视频。“此生多寒凉，此身越重洋，轻描人生漫长，低唱语焉不详”，朴树的浅吟低唱一下就戳中了海外漂泊的心。我在邻居群里和大家分享。有朋友不了解朴树，我很热情地推荐我喜欢的他的歌：那些花儿，平凡之路，白桦林……当我写下《生如夏花》时，耳边清晰地响起了他的歌声：“惊鸿一般短暂，如夏花一样绚烂”。七月盛夏的夜晚，我感到彻骨的寒意，模糊地意识到我生命中的夏天即将结束。


大风吹来了

我们随风飘荡

在风尘中熄灭的清澈目光

我想回头望

把故事从头讲

时光迟暮不返人生已不再来

 

《清白之年》视频：https://www.youtube.com/watch?v=fkdwBb3reQg

原文载于微信公众号《海外文轩》：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IwMTIzOTgzOA==&mid=2649712494&idx=2&sn=229d48e634bfdc80374e43a4f7a7ef60&chksm=8eeb3b1fb99cb2093078a671d2cfaec38e7736bd7b11ad019603c5820e6caae7a8f63fb0e195&mpshare=1&scene=1&srcid=0110sbg1Xx62NoBPQ1BT50TJ#rd]

 

[燕语千言]

回复 '胡忆' 的评论 : 我是个很敏感的人。大家都要多关注身体的信号。

[胡忆]

隐约的不安，一定是来自身体传递给你的信息。你一定是一个第六感比较强的人，接收到了信息，并且听从了，将体检提前了半年。值得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