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弹指一挥间
(2009-06-03 10:54:33)
下一个
时间一晃儿,二十年过去了,以前曾经一直想写些什么,却无从下笔。时过二十年,现在已无心讨论当时的是非,只想记下当时一些经历及听到片断。
六月三日晚
感觉气氛十分凝重,电视和电台里一遍遍播出告示警告市民今晚不要出门。白天的时候看见在南新华街口堵住的民用车,车上坐的是全是20岁左右的小伙子单一看就是便衣军人,虽没穿军装但穿着军裤。车上还有枪支,并看见市民和学生挥舞着缴获来的枪枝。在胡同内还看见零星问路的便衣军人。虽然父母不让我出去,但想到和别人约过晚上去天安门广场,最终还是出去了。走到街上,外面已不象进一个月来人那末多,学生们在鼓动市民们去各处堵军车,说解放军今晚就要清场了。天安门广场上人也不多,不象以前黑压压一广场的人,人们传说着解放军今晚就要进城,广场上官方一遍遍清场的广播压倒了学生们的广播。
没事儿在广场内闲逛,并不见约好的同伴儿。
天安门前
天逐渐黑了下来,10点钟左右听到西边传来的零星枪声,并越来越密。以后听到有人说解放军在木樨地开枪了,正往广场进发。11点多一辆坦克从西急速开来,虽然市民和学生设法用街道上的护栏和水泥礅阻挡,但并不见效果。那辆坦克从西到东,又从东向西在天安门前连续来回驶过,最终见到一名青年在坦克经过时躲闪不及摔倒,街道护栏倒在他的身上,坦克从上压了过去。坦克过后看见人们把他架起,他软绵绵地人由别人架着向广场中的急救站而去。当坦克再次经过天安门前,人们用点着火的棉被不停地扔向坦克并用水泥礅阻止坦克前进,终于坦克被火笼罩、停下,一阵骚乱后看见一群市民殴打着一个从坦克里出来的军人。不久学生赶来把那个满身是血的军人救走到广场中的急救站。
博物馆西天安门广场东
一群凶悍的军人拿着棍棒追打着四处逃散的人,听人说这些军人是从和平门那边过来的,十分生猛。
人民大会堂南
半夜看见第一批几百成队的军人到达,看来他们十分疲倦,盔歪甲斜的样子,他们在大会堂前的台阶上整队坐下。一些学生们跑来问寒问暖,还做思想工作,并问他们是否需要水喝,然后学生们每人拎着一些水壶去广场边灌水去了。不一会儿又跑步来了一队几十个军人,全是一米八以上的个头,一个个红着眼睛气势汹汹,拿着枪也在人大会堂南面坐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打水的学生们回来了,后来的那批军人端起枪就要对学生动武,先到的那批军人高喊不许伤害学生,他们虽没枪但是人多,最终后到的那批军人虽没对学生动武但还是把学生赶走了。军人们唱着军歌喊着口号安顿了下来。
以后军队从四面八方陆续到齐包围了广场,打掉了学自联、工自联在广场周围的广播,官方的广播反复要求广场上的人们解散。学生们撤到纪念碑附近。四点钟左右广场上的灯突然全部灭掉,我一看形势紧迫就赶紧撤了。在进入胡同的时候,听到广场方向的上空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回到家中,父母正惦记着,说响了一夜的枪,长安街上死了很多人。说道,在军车过的时候,其间人们拦下了一辆吉普,下来了一个当官儿的,一位市民跪在地下恳求他下令不要再杀人,那个当官儿的拔出手枪就把人家撂倒了,在旁边围观的市民还没反应过来时,登上吉普绝尘而去。
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还想去外面看看,父母嘱咐千万小心。八点左右来到六部口,看到街口一滩滩血迹,人们说那是学生撤退时被坦克碾过留下的。南新华街口内音乐厅的墙上点缀着子弹留下的痕迹。在胡同口,人们对在北新华街口坦克上和周围的军人们喊着口号,但当军人端起枪有些动作时,人们就会轰的一声四下散开,然后能看到有些军人冲着人群笑着、指点着。长安街上一片狼藉,每隔不远就有一辆还在燃烧冒着烟的公共汽车。电报大楼的对面一辆还在冒烟的车子旁边,斜躺着一个被烧焦军人的尸体。路边一位老者拎着半桶液体用刷子在墙上写道:“这是人血”。。。
回到家中一些同学陆续来找我,交流着这一夜的所见所闻,其中一位从木樨地、复兴门一直跟军车到六部口,见证了一切,小腿还被流弹划过,所幸的是只是掉了层皮并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