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结婚时他俩都三十一岁,并非歪瓜裂枣,而是赶上了“文革”。十六岁他们都去了北大荒“上山下乡”,十年后,几乎是最后一批从发誓要“屯垦戍边,扎根边疆”的地方返回城市,跟着又考上大学。在“知青”中,这样幸运的可是凤毛麟角,可找对象总不顺。他偏矮,这是“致命伤”;姑娘们声称,低于一米七以下的男子是“全残”,带出去得罪观众;但他白净,五官端正,身体健壮也不该是缺陷。她肤色黑,这在女孩子们中最要不得的,一白遮百丑嘛;但她身材好,长腿、宽胯,双眼皮大眼睛,只是有些过大;嘴也大,厚厚的嘴唇给人一种不太匀称的感觉,不过也可以说很性感。嗯,如果是二十岁左右应该是很漂亮的。年轻就是美。
找不着对象?性格古怪吧?没有。他有点内向、敏感,但人很随和。她外向了些,非常好客,可热情大方不该是缺点。家境不好?嘿,都是书香门第,很多人还挺羡慕呢。再就是没想找。也不对。过去在北大荒,他俩都若即若离地有过“朋友”;这里打上引号当然是说关系不一般。后来回城,上大学,亲戚朋友介绍一个接一个,见过面的足有好几十,两人都从“排长”向“连长”发展,可连谈得热乎起来的都没有。真为此懊恼,“哎,只要谈得来就行。”看来这个“谈得来”得打个很大的问号。
他们结婚前两个月还谁也不认识。怎么可能?不都去过“北大荒”嘛。那地方大了。他在小兴安岭脚下,她在黑龙江边上,你到地图上看看去,隔着多老远。不过千里姻缘一线牵,虽然已想不起来谁是“红线老人”?好像是他同学的朋友的同学,她是朋友的同学的朋友。第一次见面还都记得。夏天的傍晚,没人来给他俩介绍,各自的牵线人只给了双方时间、地点。两人不约而同提早五分钟,并马上就在人来人往的小公园门口认出对方。他的眼睛竟不由自主地要穿透她漂亮连衣裙,直勾勾。后来她说那眼神可以用色迷迷来形容。当然他也注意到对方那双大眼睛忽然一眨一眨的有些闪亮,后来一取笑她就说:那傻丫头看见他竟激动地要大哭。
是的,那天晚上她情绪好,坐在公园的长凳上就滔滔不绝,哇啦、哇啦,然后又提出走走,还专门走那些黑洞洞、路灯昏暗的小道。妻子后来解释说,那儿人少。可他却注意到树丛里都是一对对的恋人搂抱在一起,亲嘴亲得“呱叽、呱叽”。
他很快就认准了眼前老是看着天的她。这真一反常态,过去人家给介绍对象,见了很多次还是犹豫不决。不过这第一次见面他没怎么说话,“谈得来”更是无从说起。他后来给自己找的理由是:她不容他插嘴。她承认当时话多了些,可注意到他总是注意力很集中地盯着她。“你明明是很爱听的嘛。”可她都说了些什么?没注意。
认准了该怎么办?郑重其事地提出结婚,认识才一个月,他自己都有些吃惊。不过说实在的,内心并不激动万分。他曾暗恋过一个女孩儿,多少个夜晚都失眠,眼眶发青,差点变成熊猫。她听到他的要求也没想到该装出吃惊,只是皱眉不语,眼前浮现出初恋时那个小伙子。被那异性的大手握着的感觉始终记得,虽然那个的身影早已淡漠。
“认识才一个月就……就结婚?咱们…”她有些结巴。
“是不是得半年以上?”他急切地说。“认识十年的人也有可能是骗子。只要真诚,认识一天也够了。你怕(婚姻)失败,我还怕呢。对,这似乎是一个赌注,可谁能知道命运呢?我们俩在天平的一边,另一边是冥冥之中的力量,掌握着我们的成功或失败。但不管怎么说,应该冒这个险,得冒这个险。在这种事情上权衡得失利弊没意义。”嚯,雄辩滔滔,其实有点言不由衷,他的潜意识里太想把这婚姻问题解决了,为了自己不断产生的荷尔蒙,为了摆脱社会无形的压力。
“那…那我也得问问我妈。”她汗都下来了。
双方的家庭异口同声:“既然都觉得对方不错还等什么?(你)对结婚谈恋爱就这么糊里糊涂,一拖就拖到现在,人都三十一了。这次别再错过机缘。”
对,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孩子对这种事极傻,对性的认识更是一无所知。他俩过去在上小学时都是极乖的好孩子,老师、校长的宝贝疙瘩,功课从来都是名列前茅。两人还有相同的一点,从不跟异性同学多说一句话。越是到了高年级就越“一本正经”。“小流氓”才和异性随便说话呢。做最“可靠的共产主义事业接班人”就得“存天理、灭人欲”嘛。性知识呢?嘿,到了十几岁还不知道孩子是从哪儿来的。
“文革”他俩的父母都“受了冲击(人民日报政治术语)”,可还是得“坚决站在毛主席无产阶级革命路线”一边呀。他到学校主动“参加文化大革命”。“红卫兵”头儿--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孩子看着他很为难,“你出身不好呀。”这真伤自尊心,那些个过去的“小流氓”都是“红卫兵”,动不动对他颐指气使,所以他很快成为“逍遥派”再也不到学校来了。
在家干什么呢,浑浑噩噩,街上遛达够了就早睡晚起。他开始对自己的生殖器越来越有兴趣,因为揉搓它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舒服。他躺在被窝里,愿意长时间地趴在床上死死地压住它,舒服的感觉就会越来越强烈,然后翻过身来反复捋那已经膨胀起来的“小和尚”。有一次,正当他猛烈地捋时,产生了一种从未体验的欣快,跟着就射了精。当那些粘液不可抑制喷射出来时,他大吃一惊,认为自己会死掉。就这样惶惶不可终日地过了几天后他仍然健壮。从此他便经常性地手淫,尽管觉得羞耻,可还忍不住干。性欲的快感是抗拒不了的。天性中的羞怯使他一直没有多少机会接近女性。不过这似乎不要紧,手是他最忠实的“异性”。手淫时和意境中的情人做爱也很美妙。
她呢?也去学校参加“文化大革命”成为红卫兵。然而在找红卫兵头儿强烈要求时差点被强奸!那男孩儿是个“蹲班生”,四年级和五年级都留了一级,所以“文革”时已经十五岁。那个“红卫兵”头儿坐在一个破旧的行军床上。见她进来就站起来顺手把门插上,对她逼视。她正在昏暗的小屋里发愣,那小子猛地扑上来把她推在课桌上并紧紧地压住。她惊骇,浑身麻木,竟喊不出来,毛头小子的脸贴得近,喘息中都是吸烟的臭味。她感到有只手伸到了怀里,并使劲扯她的裤子。
忽然,门外有人重重的敲门。毛头小子一下子起来,低声道:“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说你被(我)玩儿(强奸)了!”门打开,拥进另几个毛头小子,急切说着什么。她趁机匆匆地跑出,径直回家,此后不再去学校。这一直是她的梦魇。
他和她会不会因此产生心理障碍呀?这个…不会吧。
既然两个人的事已经“定下来了”,进展就神速起来。他们经常去对方家里作客,到公园玩,到博物馆、美术馆参观。到家里来时,家里人都有意无意地回避,好让他俩好好单独地在一起。培育感情嘛。这时光一到,很快就用不着“谈得来”了,从有意无意的身体接触到拥抱。他主动,但她也不抗拒。他坐在双人沙发上,她就躺在他怀里。他的手伸到她怀里抚摸,柔软的女人身体让他冲动,屋里静得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喘息。
这天晚上,他在她的房间里呆得很久,并让她躺在自己的怀里。她忽然说:“关了灯吧,天气很闷。”并顺手关了灯。冲动又是蓄谋已久的他抱她上床,匆忙撩开裙子扒她的内裤。她呼吸粗重,在热吻下渐渐松了手。他忽然紧张地几乎不能呼吸,心跳得就要从嗓子里吐出来!想不到自己竟如此地心慌意乱。糟糕!他那东西此刻竟迅速地搭拉下去。一直硬着,关键时刻却…却是叶公好龙。慌了,他先是企图把那已经无力的东西插入,当然不可能。他又坐起来用手捋,想让其重新勃起,然而早泄了。大汗淋漓,他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她略微能自持便坐了起来。
“我…但我能行!刚才一直是硬的。”他冒出这么一句。
她却一下紧紧把他搂住,倒在床上。“抱紧。”喃喃道。
过了很长、很长时间,他情欲全无,心里不由地胆怯,“我得回家了。”
她慢慢松开手,坐在床边。“咱们明天就去准备登记结婚,好吗?我不想这样…这样不正经。”
“结婚?……我觉得我是太紧张了,是吧?我能行。”
“我没问那个。”
他俩第二天各自到单位开了结婚证明。周围的人们为之高兴,又有些新奇并开玩笑地问:“这回怎么这么快?而且马上就‘真刀真枪’的练了。”不过他俩在各自的同事们面前都显得淡淡的,甚至还有些忐忑。
那天约定下了班就去照相馆,早上上班前他特地仔细地刮了胡子茬。他对着镜子愣愣的,别人都说他少性,嗯,鼻直口正,白白的脸。这以后就要和她住在一起了,想到这儿一下子不安。出门前找了身平日上班穿的衣服,并不新,但最合身。
她早上也对着镜子照,仔细地梳头,并特意别上小小的发卡。双眼皮大眼睛,浓浓的黑发发着亮光,可眼角已有鱼尾纹。她微微叹口气来到衣柜前,看着那些衣服发愣,最后挑了件不是很鲜艳,但最合身的连衣裙穿上,以后就要和他住在一起了,想到这儿心里也慌。
在照相馆里,摄影师不时地过来摆弄他俩。各种各样的灯照着,两个人都有些紧张。“看着这里!好!”这一刹那他觉得脸上表情很僵,她则觉得正在眨眼,当然,两天后看着洗出的照片都松了口气。那是一套大大小小的好几张,他确实没什么笑容,但很精神,眉扬着,嘴角抿着,有汉子的气概,但总觉得眼神不够坚定。照片上她的头略微歪向他的肩膀,头上的发卡也清晰可见,说实话照得比本人漂亮,只是人显得略微疲惫。
结婚证书一式两份,大红硬纸壳子的。里面各自贴着他们两人的结婚照。他俩默默地看。她忽然一下子把他搂住,“先在我家住。”他俩早就说好登记后就住在一起,先在他父母家和她父母家轮着住,一直到自己有了小家再说。婚礼呢?他俩不约而同地决定不办了,到单位发发糖就算意思到了。是否旅游度蜜月?也算了。倒是亲家们觉得过意不去,半个多月合在一起上饭馆吃了顿饭。
吃饭时,两对老知识分子客套的寒暄,气氛拘谨。忽然她母亲对他大声道:“看你精神不是太好,刚结婚可要注意身体呀。”
“通”,他脸胀成关公。她在边上着急,“妈!你说的这是什么呀!”忽然他在桌子下轻轻拉她,马上就不说话了。大家愣愣神,互相看看,又彼此客套。不过话说回来了,他的确显得沉默。
确实有事!他和她住在一起有半个多月了,可房事没成功。一要干,他刚才还硬硬的“小和尚”就软,临阵退缩!要是狠命地捋几下,马上就早泄,已至到后来,他一想就心慌意乱,那“小和尚”就更不肯“服从命令”。
“别急好吗?我今天不要干那事了。你抱着我摸摸就行了。”她闭着眼轻声道。说着就趴到他怀里。他心里为自己长期手淫懊悔,相信“不举”肯定是报应。他原本睡眠就不好,结婚之后就更差,睡得很轻,易醒,还常失眠。夜里她抱着他睡得呼呼的,他只是把双手枕在脑后,闻着她的香发。这时,他往往轻轻地从她怀里退出来,被子给她盖好,自己钻入另一床被子,似睡非睡。
她不想这事?真的,从心眼儿里厌恶,她联想到十三岁那年的那场恶梦般的经历,觉得男人的那东西丑,特别是硬起来的时候。但她想马上怀孕要个孩子,她都三十一岁了。偏偏他一次次的不行。也好,就让这种可怕的事先拖一拖吧。
可是他很急。一个男人这事却不行,自己也不是太监呀。在又一次不行之后便气恼,拒绝再温情脉脉。她也来了气:我好心好意待你,你还和我呕气。得,各人钻各自的被窝,都蹭到床边上睡,双人床中间的“缓冲区”有一米多宽。当然,到了第二天早上又和好了。
他悄悄地去医院看病。一位中年女大夫看过病历,抬起眼皮看着他。“这种情况多久了?”他紧张得有些透不过气来。不过女大夫又微微笑了一下,“你这种情况在新婚夫妇不少见,我只是想问得更详细一点。别那么紧张,我不会把你的情况告诉别人。”
他知道女大夫在让他放松下来,想了想,先把自己不举、早泄的情况讲了一下,犹豫片刻,又讲出了自己长期手淫的情况。女大夫沉吟片刻道:“我看你主要问题还是过于紧张。先给你开点镇定的药,一觉得紧张就吃两片。可不能连续吃……”
那镇定药其实是些安定药片,有镇定的作用,也催眠。他没告诉她去看过病,睡前二十分钟把两片安定吃了下去。象往常一样上床。“小和尚”还是不肯合作,他抱着她觉得怀里是个大木头,药性发作,便很快睡着,直到第二天早上。
第二天还是这样。但夜里她被冻醒。熟睡的他一翻身把他俩合盖的被子卷走,让她赤条条地晾着。冻得冷冰冰的她赶紧钻被窝抱住他热乎乎的身体,忽然碰到那个坚挺无比的“小和尚”,心里竟怦怦一阵跳,不由自主地拉开床头的台灯,掀开被子看。马上,他醒了,猛地翻身把她压在下面,她立刻配合。空气紧张得要凝固。“小和尚”没有“临阵脱逃”,愣头愣脑。
疼!阴道口撕裂般的疼痛使她浑身的肌肉都绷紧并颤抖,脸部的表情也可怖地痉挛。她强忍着不发出声来,紧闭着眼,感到一个东西强挤了进去,每来回摩擦一下都疼。
进去了!他感到“小和尚”插入了某个部位,很涩、很干,来回插了几下,一阵欣快感从心头升起,马上就射。前后也就一、两分钟,他俩都大汗淋漓,象刚进行了自由式摔跤比赛。床上是一片狼藉的“战场”。
“我能怀孕了吧?”她软软地说,觉得自己真正地成为妻子。
他不说话,坐在床上,看她的胴体。真的很美!腰肢很细,臀部略微地宽了些,可配上又粗又长的腿还是很协调、匀称。心又开始跳,但不是慌乱的那种。他情不自禁地抚摸她,然后狠狠地亲了她一下,觉得妻子真值得欣赏,觉得自己成为真正的丈夫。
“晾着我干什么?怪冷的。”她怪道,但还闭着眼。
“你很美!”
“瞎说!我很黑!快把灯关上!”
“看看我的块儿(肌肉)怎么样?很棒吧?”他的肌肉很发达,隆起的,特别是胸大肌,妻子常嘲笑象女的。
“嗯。”
他还是呆呆地看着她的身体。
她眼睛一睁,低声喝道:“还睡不睡?”顺手把台灯关了,一下搂着他倒在床上。他赶紧把被子拉过来盖在身上。“你行了,高兴了吧?我可疼死了。当女的可真倒霉。”她喃喃地呻吟。
“以后会好的。”
“好不了。男的都坏!我一辈子也不想这种事。搂紧点儿。”
她就是不喜欢干那事,只是想被抚摸。而且自从他行了以后,她就不肯两个人钻一个被窝,甚至不肯脱下乳罩,说是怕冷。那小布头能有这么大保温的功能?他觉得她不愿意干,不舒服肯定是首要原因。于是他悄悄地向那些早就成家的哥们儿取经,还看了些如何性交的书,甚至研究了性科学。
必须先刺激性欲。准备干“那事”前,他便有意无意地挑逗,很温柔地抚摸妻子的全身。有时,他会把手伸到她最敏感的地方。这时昏昏欲睡的她会猛地把他的手拉开。抚摸哪儿都可以,就是不能碰那儿。等他要插入时,她就紧张得浑身绷紧。他尽量地轻柔,时间弄得久了点,妻子就不耐烦:“怎么还没完?”或者“等我睡着了再来好吗?”这是什么话。这是交欢吗?还有更让他沮丧的话呢。“唉,我就是你(泄欲)的工具。”
她知道丈夫为此懊丧。但每次下决心好好地“伺候”,可就是不能“善始善终”。疼痛一来,马上就厌恶,不由地想:你倒挺高兴,一点也不体贴我。为什么非要干那事呢?上班的时候,结了婚的女同事们也聊些床第间的事,相互传递着经验,神神秘秘地笑。此刻她又觉得这是人之常情,大概自己确实太冷。可谁让自己并不觉得这是件乐事呢。有了歉意,她便在别的事上处处体贴丈夫,家务管得井井有条,公婆那边也照顾得好。其实她可以用“干那事”为条件,让丈夫多多地干家务,许多性冷淡的已婚妇女不都是这样干的吗?不过她从来没往这方面想。
很快她怀孕了。那事算告一段落,妻子绝对不让,丈夫也认为合理,为了孩子嘛。可他的性欲怎么解决,可以手淫,婚前不就是这样解决的吗?有时妻子亲自用手给他捋,忍着厌恶,并开玩笑:“我的手是你的小老婆。”
他去美国上学的事忽然成了。从美国大使馆拿到学生签证回家来,他默默地看着身怀六甲的妻子。自己就怎么一甩手走了。
“你放心去吧。我反正已经有了。”妻子轻声说,一副贤妻良母的端庄。
“这要是没有(怀孕)可怎么办?那样我就不放心了吗?”他想。妻子说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自己总算怀孕了,她太想要个孩子。难道我们结婚就是为了要个孩子?”一转念,他又觉得对妻子很歉意,自己去美国读书,到时候她一个人带孩子。
刚到美国他读得苦。由于只争取到一半奖学金,下了课得去打工挣学费。妻子和孩子怎么样了?他焦虑。每次电话打回去,妻子总显得比他宽心。没说几句就告诉他,“没什么事就挂了吧,省几个钱。两家的老人都挺好的,我们娘儿俩(肚子里的宝贝)不错,放心吧。你可要注意身体呀。”他的信总是写得很长,言语间有着很多不安、歉意和对妻子的思念。
妻子的来信总是很短,一行就是一段。她是个话很多却不愿多写的人。丈夫出国后她并不感到很孤独,在娘家住着,爸妈对她疼爱,再说肚子里每时每刻乱闹的小宝贝也是她的伴儿。儿子出世时难产,最后做了剖腹产,她疼痛、恐惧和惊喜,嘴上总是抱怨“(你)还是呆在(我)肚子里省心”,可养起儿子来是那么的兴致勃勃,苦累很多、很多,但乐趣无穷无尽。儿子是个白胖、白胖的大玩具,一颦一笑都极其生动,占据了她整个的身心。想丈夫吗?想。可有儿子在眼前就想不了那么多了。
但丈夫那边急急忙忙地给她办了个探亲。老人们马上催她去。“他一个人读书,身边也没个人照应。你不能和他分开太久。”父母公婆异口同声。她只得流着眼泪把半岁的儿子托付给老人赶到丈夫身边。
见到丈夫她就哭,每天晚上看着憨态可掬胖儿子的照片又哭。丈夫也不知该如何解劝,坐在她身边发愣,无可奈何。她知道自己不是个小姑娘,推一把丈夫,“去图书馆做你的功课去吧。我一会儿就好。”她忍着思念,刚倒过时差就去餐馆打工,当waitress(女侍者),有时间就到大学里补习英文。半年后她也选修了几门课。
他俩的“那事”呢?很少,还是不协调。妻子刚来的第一天晚上,躺在被窝里哭够了,转过身子抱住丈夫。“给你!”
“给什么呀?”
“装傻!”妻子把自己的内衣脱掉。“来吧。”
他当然非常想痛快地干上一场,自打妻子怀孕他就没再性交过。可现在……
“怎么不来?”
“得避孕,我没买避孕套。”
“我生完孩子不久就上了(避孕)环,(国内)已婚妇女,还在生育年龄的都得上。”
“算了,我情绪也不高。”
“让你来,你就来。你愿意干‘坏事’。憋了一年多了吧?我这个当妻子的也太不像样了。”
“你想干‘坏事’吗?”
“我生来就是给你预备的。”
得,还象刚结婚时那样,很疼;他也觉出来,草草地了事。
……
时间能消化一切。渐渐的,妻子对儿子的思念淡了些。尽管每月一两次给国内打电话,听到孩子稚气的学语还要掉眼泪。她变得喜欢坐在丈夫怀里撒娇,谈在餐馆受的气,上课时的感受,新交的朋友们和校园里的趣闻。他饶有性味饶有兴味地听着,同时也说自己的故事。两人哈哈笑。聊得高兴时,两个人语言都变了,嗲兮兮,象…象两个孩子。结婚以来他们在双方父母家轮着住,还没有单独在一起生活过,也从未有过这样的亲密。在美国使个人感情更加依赖对方,欣赏对方。这使他俩到美国后都有了成就感。
“(抚)摸我!”妻子娇滴滴。那事还是有点疼,可丈夫满意呀。
他们愿意在周末借过时的,却又是著名的美国电影录像带来看。一些生活片中的男欢女爱很是逼真。他俩还借春宫片,并非想刺激性欲,而是好奇,看那些健美的男女用各种姿势猛烈做爱。
周末晚上,妻子喜欢和丈夫一起坐在浴缸里洗浴,抚弄对方没有的部份。妻子有些脸红,难以想象自己也会这样干。可他是我丈夫呀!想着,一下扑过去主动地亲吻丈夫的胸膛,然后他们就上了床。
“(你)有快感吗?”丈夫问。
“没有。瞎问什么?”妻子没有完全说实情,她确实无法达到丈夫的性高潮,看着他那时的样子有些可笑,身体抽搐着,好像喘不过来气似的,欲仙欲死,还挺让人嫉妒,但她也不再讨厌这事呀。
光阴荏苒,一晃十年,他俩离开大学城后便在美国辗转,去追求、创造自己的生活,建立着自信。现在他在政府部门做统计分析,她也拿到美国的会计执照,在一家银行干,生活逐步稳定下来。期间,他们有了第二个儿子。上小学三年级的大儿子也从国内来了。俩口子的心思都用在儿子们身上,忙着带去上中文学校,学钢琴、画画儿等等,不可开交。一切、一切都在忙碌中度过,又是那样的兴致勃勃。
但他俩见老,真的。丈夫看着妻子。眼角有了越来越多的鱼尾纹,身上的皮肤变得有点松弛。人虽然没有增加体重,但小肚子存了脂肪圆起来,乳房也开始下垂。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两鬓已有白发,人比年轻时重了三十磅。原来是一棱棱肌肉的地方都堆上了脂肪。“人生真快。”两人都在感叹。
可“那事”不可思议地越发有了活力!妻子生完第二个孩子后,有时会变得很热烈。开始是一个月内偶然的一、两次有这种情况,以后几乎每次妻子都显得主动。老来俏了不成?他呢?“雄赳赳”,真觉得“姜还是老的辣”,对妻子有求必应。这年暑假,他俩把两个儿子都送回国度假。一来让他们补习中文,二来也让双方的老人们高兴。孩子走后,平日充满打闹喊叫的房子里一下静了许多,房事便“轰轰烈烈”起来。
夜晚,丈夫总想把灯关上,而妻子却要开着灯。她要看着丈夫的身体。
“我肥得象猪吧?”他有些难为情。
“象白鹅。公的。”妻子玩笑道,丈夫皮肤的确很白。
“我象个真正的雄性吧?”丈夫说着就有些自得,还努力收紧苹果一样的肚子。
“哼,象某种植物的根茎。”妻子嘲笑。“我象个雌的,黑母鸡。”她死命地搂着丈夫,“(我)是不是要发疯了?”象是问他,又象问自己。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丈夫问。
“那要看你怎么想的。”妻子答。
“孩子们回来咱们就不能这么坏了。”丈夫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你又来了。”妻子笑道。“什么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