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车易位

纵是千古,横是八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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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史分期札记

(2012-08-18 21:22:23) 下一个
中国历史分期札记

瓦斯弹

角度和视野不同,每个人心中的中国历史分期也不同。

比如现在都说中国文化最显著特征之一就是大一统的理念。以这个角度看,大致可分3个阶段,中间第一个节点是汉武帝时期,这个时候五服论的理论和实践都成型了。第二个节点,过去我一直以为大概是鸦片战争,那个时候中国人才开始有机会被迫意识到自己不是天下的中心,甚至都不算靠近中心。最近听到一个说法,这个转折点发生在宋。原来诸侯之间可以有疆界,但天子的所有权是无疆界的,到了宋,这个以天子为中心的5个圈不成立了,宋和辽今,宋和西夏都是有疆界的,宋代堪称中国文化的一个高峰,但在社会发达水平上却并不比西夏更先进,无论是官僚体系还是商业繁荣度,西夏至少可以和宋并驾齐驱。更难堪的是,军事上虽然和北面的辽和金取得平衡,但其实宋是向人家进贡的,觉得自己根本不是什么中央之国,在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另一个分期方法也是分三段,依据是文明的构成。第一段是从三皇五帝开始到西汉末年,这个阶段,中国自成体系,所有的东西基本上都是本土产生的。到了西汉,佛教正式传入,这是一个里程碑,一个同样古老的文明合并进来。儒释道三教并存的局面一直持续到近代。第三个阶段,就是明朝的中叶窦马里来到中国传教,这是中国第一次正式接触西方,到了今天,中国几乎已经是全盘西化了。

还有一个分法,那就是古代,近代,现代3分法,我读中学的时候,教材就是这么编排的。界限就是1840年和1949年。所以说,几乎所有大陆中国人得到的教育是,中国以前很牛,后来外国人来了,把中国欺负了,于是共产党出现了,中国又站起来并盛世了。女娲采石补天的功绩也不过如此。

最后介绍个政治上不太敏感的分期,就是古国,方国,帝国。古国就是氏族部落时期,方国是指三皇以后直至东周的时期,王有天下而不能制诸侯。从秦始皇开始到今天,虽然分分合合,但总体上讲,可以称作帝国时期。

历史分期这个题目对于各种不同水准的历史爱好者来说都很有意思,了解分期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对中国的历史有个全局性的认识。但对专业历史学家来讲,这是个巨大的课题,不是领军人物还没有人敢怕胸脯站出来去拿这个来立说。这么个人物需要小时候读过私塾,精通经史,20岁就是个大儒,并跑到汤因比这样级别的人那里读博士,精通西方现代历史理论方法,然后回国收一大帮学生,登高一呼,这样出来的体系才可以服人。呵呵,当然这是个玩笑话,

事实是国际上对中国历史的分期理论,中国人不占主导权。日本的加藤湖南是这个领域的名家。倒不是加藤的本事多么了的,他只是借鉴了西方的历史研究方法,对中国的历史重现滤了一遍,提出了唐宋变革说。他本人原是个驻华记者,不是历史科班出身,开始的时候理论还比较粗线条,后人在他的基础上不断充实内容,就形成了一个所谓京都学派。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唐宋变革说的中心意思就是从唐开始到宋,中国完成了一个重大的社会转型,中国自古就是有贵族作为官僚主体的社会,皇权受到制衡,底层百姓又饱受剥削,当到了宋朝完成了社会结构转变后,平民通过科举或商业买卖逐渐成为官僚的主体,贵族在官僚政治中边缘化,专制皇权得到加强。如今西方世界对中国的历史认识基本上就是基于加藤湖南的中国史观,对中国历史分期几乎照搬这个思路。

中国史籍浩瀚,但史学却是落后的。梁启超早就提出要用新的眼光对中国历史重新梳理,古时候的史学几乎全部掌握在儒家手里,难免都是君臣纲常,尊王攘夷那一套私货。民国有一批象陈寅恪这样背景的学者,他们家学渊源,精通国学,又有游学西方的经历,随逢乱世,依旧能开创中国的新史学,但遗憾的是,这个复兴的过程被迫中断了,如今再也后继无人了。今天的年轻一代,国学功底大不如那些老人,但要留学美国日本去学习中国历史不仅会被人笑,恐怕回来更没有出路。国内现在各大专院校历史专业的学者们,虽然师承有所不同,但无一例外都源于斯大林的唯物史观。虽然他们对唯物史观也有微词,但是基于以上现实,也没有谁有能力或抱负跳将出来,自立门户,另倡学派了。

我读中学时,按历史唯物论,中国的封建社会的起点是秦朝,这个应该是毛泽东钦定的,他老人家偏爱秦始皇,所以他把秦始皇当成了封建制度的太祖,那老毛自己,自然就是社会主义制度的太祖了。其实中国的封建制到底从那里开始,争议很大,49年以后,历史学虽然全部统一在斯大林那个社会发展5阶段论的旗下,成为和牛顿力学,达尔为进化论划等号的科学,但中国的封建社会从那里开始,出现了八个派别,跨度从春秋一直到东晋,可想而知,这个真理套上中国的外衣是多么的不合身。由于郭沫若官大,又是个大红人,他的战国封建论赶在文革前成为这场论战的暂时胜利者。现在人们回过头去看,其实论述的最有水平,成就最高的是尚钺的魏晋封建论。可惜因为共产党最后站出来做结论,尚钺就按反党反毛泽东思想被批判打倒了。

有的人喜欢一会儿这个理论,一会儿那个学说,要么就是什么什么观,真做学问的还是很谨慎的,与其建一个大体系,还不如研究一下具体问题,比如西晋的官制,北周的家庭单位,唐德宗时期的税制,事实证明,拿这样的题目作文章,倒是出史学名著。象马克思这样雄心勃勃,也只能说仅仅对西欧的历史研究,大致提出社会发展几个阶段的构想,绝不敢说同时也适用于斯拉夫,俄罗斯,更不要说中国,美洲了。被斯大林同志忽悠成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马克思恩格斯在九泉之下不知是应该笑还是应该哭。

2012年8月18日晚 santa cla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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