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導他不要羞辱他 /洪蘭(陽明大學神經科學研究所教授)

如果老師以毛筆「黥面」不准洗掉，在課堂中「遊街示眾」是寓教於樂的話，就難怪我們的學生愈上學愈沒有自尊自信，最後是自暴自棄。

 

朋友寄了一箱沒有農藥的芒果給我，在箱中墊了一張舊報紙，上面有張圖片是某大酒店的自助餐長桌上躺了一個年輕女人，身上舖滿生魚片，一群西裝畢挺的食客拿著盤子從模特兒身上取用。我看了大驚，不能相信台灣會如此不尊重人，這是把人「物化」，把人體做為盛生魚片的器皿。

 

沒想到打開晚報，又發現一個私立高中的國文老師用毛筆在學生臉上畫鬼臉，來處罰成績不好的學生。這個當眾被羞辱的女學生無顏見人，不敢去上學。父母投訴後，老師辯說這不是體罰，這是「寓教於樂」。 

 

心靈傷痕會保留一輩子

好一個寓教於樂，如果老師以毛筆「黥面」不准洗掉，在課堂中「遊街示眾」是寓教於樂的話，就難怪我們的學生愈上學愈沒有自尊自信，最後是自暴自棄，自虐也去虐待別人或動物了。

 

體罰不一定是肉體的傷害，心靈的傷害往往更深，「利刀割體痕易合，惡語傷人恨難消」，體罰的傷痕不見了以後，心靈的傷痕還跟著孩子一輩子。更令人驚訝的是校長居然肯定這位老師的做法，說這只是想「強化學生學習的動機」，更可怕的是連教育局的科員都認為大部份學生應該很高興這種「遊戲」，只是少數幾個有異議。

 

我想他只要去問一下小學時玩過「阿魯巴」的人，就知道是不是大多數人喜歡了。「阿魯巴」可以玩到睪丸破裂，它不叫遊戲，它叫霸凌。那些矮小體弱的孩子被同學架起來去衝撞時，他們是無可奈何，敢怒不敢言啊。

 

教育局目前的決定是不去做後續處理，其實這件事沒有什麼可後續處理，因為傷害已造成了，它要做的是要亡羊補牢，從根本上去教育校長、老師對人的尊重，學生也是人，功課不好不是罪過，沒有犯罪，不應該黥面。我到現在還是不了解考不好要挨打的理論基礎是什麼，如果孩子能力不及於此，打死了也還是不會做，打他不是很不公平嗎？

 

最主要是當把人物化後，什麼殘忍的行為都做得出來，納粹屠殺猶太人時，就是先去除人性化，把猶太人編號，刺在手臂上，這樣送進煤氣室時就沒有罪惡感，因為不是在殺人，他只是在處理掉一個物件而已，監獄中的虐囚也是一樣，犯人不是叫名字，是叫號碼的。

 

「尊重」是生命教育的第一步，在青春期生命開展的時候，請老師盡量尊重學生，教導他，不要羞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