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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外婆自传:《殇恋》(十七)

(2010-04-27 17:59:41) 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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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久经锻炼的运动员

        一九四九年四月十日,白光和徐明最小的儿子诞生了。小婴儿虽不算很壮,但却聪明俊俏,十分令人喜爱。也许是怜惜小儿生下来就没有爸爸的呵护,而且不知什么时候父子才能聚首,徐明一直对这个小儿子格外疼爱。白光当时尚在上海,得知喜获小儿后很是开心,跟着寄来很漂亮的小人衣裤。

        五月,白光和其他三人由上海动身前往美国,去验收那几艘大海轮。事情完结后,同去的三人都去了台湾,当时国民党政府也在台湾为他保留了官职--招商局的副局长,但白光对那个政府已心生失望;执意留在美国,到纽约大学选修了几门交通方面的课程,准备回国时为建设新中国之用。

        同年十一月,符阳这个小县城也得到了解放,全县人民无不欢欣鼓舞。徐明也不例外,真心诚意积极地投入新中国的建设中。新政府批准了她要求参加工作的申请,分派她在学校教书。于是她从五零年初起,一直到一九七六年底,一直致力于教书育人,加上以前的教龄,整整四十年,可谓桃李满天下,培养了许多有为青年。

        所有改朝换代,都会牺牲一些人的利益甚至生命做代价。很快白光家乡就传来令她无比震惊的坏消息:白光的父亲在五零年“土改”中,被划为大地主,没收所有家产,后来农会发现他私藏了几罐银元,就被拖去枪毙镇压了!徐明得知后简直不敢相信,老人算开明人士,他的佃户都称他宽厚仁慈,居然就这样草草地处决了。同时符阳也发生好几起匪疑所思的判决,所谓的罪犯好象并没犯什么滔天大罪。连大名鼎鼎的辛亥革命元老--夏之时,被人诬告为匪患主谋,竟被判处极刑。徐明曾长期租住夏公的房子,对他为人非常了解,惊骇之余,想到自己的地主出身,丈夫又是旧政府的工作人员,现在还留在美国没回来,看来自己除了认真工作外,还得夹紧尾巴做人。

        符阳土改时,农会的人隔三差五地来徐明家抄查,把家中稍微值钱的东西都通通拿走,包括白光的西装领带、孩子们的毛衣、甚至他们多年的相片等。后来相册退还了,但一次次的运动把人们都折腾成了惊弓之鸟,文革来临,大儿子抗生把全部家中的老照片均烧毁了,仅剩一两张幸存下来,实在是非常可惜!

        那是一个没有尊严的年代。以前被人尊称为“徐先生”的徐明,不得不斯文扫地。

        学校领导说:“哦,你是学生物的,那就学以致用去种地吧!”徐明就去囤整肥料种地。

        革委会来了,又说:“哦,你是学生物的,那就去喂猪吧!”于是徐明又去切猪草打扫猪圈。

        明知她要负担五个孩子和高龄的姑婆,故意只给她半工,只排半席课,另外却给她安排了不计报酬的近六百人的成人识字课;直到最后老师学生甚至识字班的工人都看不下去了,学校才勉强同意让她上全席课。

        学校有些课没人上得了,就给她每周排了二十七节课:“给你排的课,学校没人能够教。你是大学毕业,特意调你去当顶梁柱。”她只好咬紧牙关尽力完成。

        五二年奉专署文教局评工资,按学历、经历、工作量和质量对教师进行评定,徐明被评为全校第一,然而呈报上去的时候却很荒谬地把她降低了两级。

       最苦的是五零年冬乡里需要老师,就把她调去一百二十里外的乡区中学。乡里条件艰苦,她只得忍受分离的痛苦,把姑婆送到城里吃斋人家居住,又将儿女四处分散:大儿子抗生去重庆读住读中学,大女儿和小女儿都分别寄宿她们的老师、亲戚家中,只带了一双儿女前往;直到两年后一家人才再度团圆。

        七一年“清队”,干脆把她关在牛棚里隔离写检查,那时候她已经六十二岁,要她一次次地忍受屈辱在成千上百人前交代莫须有的“罪行”。所幸的是因为看守关押她的人是女儿女婿的同学,才没有遭受太多的侮辱和毒打。

        在“土改”、“三反”、“五反”,“反右”,“文化大革命”,“清队”等一次接一次的运动中,徐明无一例外首当其冲地被抓出来,降职降工资、反复批斗、写检查,甚至关牛棚。徐明暗暗自嘲自己是“运动员”。在多次的运动中,曾经有棱有角的徐明收起了锋芒,养成了不管任何场合都很少发言的习惯,学会保持沉默,从不攻击他人;安排的工作,她都尽心尽力,不管是教书、下乡、扫地、敲钟、整肥甚至养猪,她都做得很好,让人挑不出毛病。

“我忍辱负重、不卑不亢地活着。我必须活着,我有对孩子们的责任,我有要等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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