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铸就我灵魂 吉它伴我走一生
在京城玩主中不乏一些才子,书画家,表演艺术家,歌唱艺人,今天我就说说名副京城的歌唱艺人苏基珍。
(正中挨着哈曾者为苏基珍)
苏基珍出生于一九五零年,少时长得眉清目秀,瘦瘦高高,外表十分羸弱,但他目光深沉坚定,富有智慧,自幼就与众不同,非常安静,当他对一件事感兴趣时,可以整天琢磨此事,以致发呆发痴,特别投入,不把这事儿弄通弄懂誓不罢休。正是如此的性格,形成了他在音乐道路上独特的唱法,并且颇有造诣,在浓夫映像系列纪录片里有一个专题【吉它老炮儿】中,称他为七十年代末京城四大琴师之一,内中介绍了他的音乐之路并收录了他几首经典。他所以至今没登上官方音乐殿堂或许是和他的玩主身份分不开的,我曾笑问他:“你愿意被人称为‘玩主狐狸’还是‘吉它狐狸’或者说你愿意做玩主还是音乐人。”
他微微一笑调侃道:“社会划分我为玩主这是我不情愿的,我愿意一生伴随音乐,不敢称为音乐人可却愿为音乐死,但又被社会排斥在乐坛外。谁让我是狐狸呢?”
五哥第一次笑称自己的绰号,他可是从不爱听人家叫他狐狸的,其实他若是一直沿用狐狸的称号,早就会响彻四九城,就连在乐坛也一定早已经家喻户晓了。
前几天听了他一个单曲专辑【往事只能回味】,完全沉浸在他的歌声里,他对音乐的理解、认真、严谨、热爱深深打动了我,那干净、明澈的音色,吐气、咬字的拿捏,真挚、细腻的情感,完美、自如的表达,无一不使我惊叹,这才是歌者,用灵魂在演唱,岂止能只用余音绕梁赞叹,这歌声永远缠绕着我的魂魄,领悟到“只能回味”------
五哥是从儿时就走进音乐的,一开始他迷上的是二胡,他第一次看到人家拉二胡时就想:为什么这两根弦就能发出那么多的音节呢?
拉二胡的人最首要的条件就是耳音,因为它没有固定的音阶,完全凭自己的耳朵听出它的音准。五哥就具备这个天资,而且耳音还特别好,悟性极强,刚刚拿过二胡居然能用1-5弦变5-2弦,一个月后就已入门了。少年宫乐团发现了他,在专业老师的指点下不久他就成为了民乐队中的首席二胡,【二泉映月】、【江河水】、【赛马】等二胡独奏曲已演奏的有模有样。老师们认定他是个好苗子,将来定可成才,对他格外用心培养。
一次他从学校归来快到家门时听到一阵清泉般的琴声从隔壁院中传来,这是什么琴啊,低音浑厚、高音清晰而且还有和弦,简直像个小乐队。他连书包都顾不得放回家里便寻着琴声而去,看到一个穿着大花衬衫、梳着油亮的大背头的大哥坐在院中梨树下,怀里横抱着一个有六根弦的像铁扇公主的大扇子形的木琴在轻弹慢抚,越是静下心来倾听越是迷人,小狐狸的两耳竖起,目不转睛,瞠目结舌,叹为观止,小嘴儿张了许久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醉了------
“小孩儿,你喜欢吉它吗?”大背头停止了演奏笑眯眯的问他,他睁大俩眼反问道:”“吉它?什么叫吉它?”
“呶,就是它。”大背头冲着怀中的吉它努努嘴儿。
“喜欢,太喜欢了!这是我见过的最神奇的乐器了!”小狐狸惊喜的眼神难以自持。
“你想学吗?我教你。”
“真的?谢谢老师!”小狐狸连着鞠了三个躬,小书包也跟着点了三下地,欢快的认下了他的吉它启蒙恩师。
老师姓黄,是个印尼华侨,一九六五年印尼反华排华他全家从印尼回到祖国。十五岁的小狐狸从此与吉它结下了不解之缘。
我第一次见到五哥是七一年在邮电学院吴梦家,吴梦是文革前中国戏曲学校的学生,专攻青衣。文革费去了男扮女装的角色,女扮男装也不行,齐啸云——中国唯一女花脸也在文革中被费,正确的说是毁灭了中国的国粹——传统京剧。我认识的另一个不是女扮男装的大花脸——黑永宽,只因与一个外地串联来京的女孩,在北京站附近的小树林中发生两性关系,被判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差点在豆蔻年华丧命(对不起,走题了)。
书归正传,凡是稍有志向或不甘循规蹈矩的青少年在文革时都走上了江湖,因为只有在这个反叛、异类的群体里能找到自我。吴梦因前途被毁又热爱演唱便深深的爱上了邓丽君的歌曲,诸位要知道那个年代听邓丽君就要偷听短波,干扰大不说,被发现或被举报就按偷听敌台,以叛国罪处理。我有幸在林白曦(中芬混血)家听过录音带,学得一两首邓丽君的歌后马上到处牛逼,居然敢用我这“磨剪子来镪菜刀——”的破锣嗓子教唱邓丽君的歌儿。说也怪了,这吴梦听上一遍就能跟着我哼哼,三遍就自己唱了。可他唱出来的味道那叫一个绝,天资的女音加之他生就修长的身子、细长的择眉、骨子里的媚态把个邓丽君气得始终就不来大陆唱。到现在李玉刚都感谢他没和吴梦生在一个时代,否则李玉刚只能在歌舞剧院售票处给吴梦卖票了。
这天我们一群人正在吴梦家闲聊,有人敲门,进来一个身背吉它消瘦拘谨的小生,吴梦高兴的叫道:“小狐狸你可来了,没你这把琴我唱着都没劲了。”
果然,狐狸的琴技把一屋的人都震住了。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流泉水下滩------
我真正体会了白居易的琵琶行,此时无声胜有声,屋里安静的连呼吸都是抑制的,生怕影响到自己的耳朵。一曲罢了,沉寂许久。当有人说再来一个时才打破这沉寂,众人齐声附和:“真他妈盖了,再来一个!”
狐狸腼腆一笑说:“我给哥儿几个唱一首歌儿吧。”
流浪的人归来,青春已过去,少年时代的朋友们如今在哪里------
如泣如诉的唱法,深情脉脉的情意把我们都带入了歌声里。吴梦终于按捺不住唱瘾说道:“小狐狸,你给我伴奏我唱(夜来香)。”
你闭上眼听,优美的琴音伴随着吴梦颇有磁性的假女声线,哦,醉了,真他妈让人沉醉!这真是当时批判禁传的靡靡之音,我们听着万般享受、如醉如痴。
“狐狸,这礼拜天上午十点有人跟我碴琴,约在颐和园。是海军大院联合了一帮院派的,有几个琴弹得挺棒唱的也不错,说好输了请对方老莫,你必须跟我去帮我绰着。”
“够猖的呀,他们丫有那么牛逼吗?别的不敢说碴琴我怵过谁啊,行!”
五哥早在六八年就被分配到东北插队,可就是在冰天雪地、一望无际的黑土地上他也没有放弃对音乐的追求。村里的农民们哪里听过如此仙乐,五哥能把二人转的乡土气息用吉它演奏出阳春白雪的高雅之气,农民们一致选举他做村里小学的音乐教师,长白山脚下荒原僻壤的村落里出现了一个用吉它代替钢琴代替一切乐器的乡村音乐教师,孩子们聚精会神地听着他循循善诱的传授中西结合的乐理,幼小、纯净的心灵被苏老师如泉的吉它神韵滋润着。
吉它在狐狸最艰苦的岁月中给予了他无穷的欢乐,就是回京探亲时他也背着它。哪知吉它居然能给他在拥挤的火车上带来一个座位,无论是兵团放假的还是插队的知青,都主动给他挤出一个位置,听他一路弹唱很少或者根本没有听过的迷人乐曲,音乐的享受能去掉他们心中一切的忧愁。大家还纷纷买来饭菜请他共享,虽说是微不足道的致谢,可却真诚的表达了他们的心意。
在当时许多文艺活动被禁锢!人们渴望美好的音乐!于是吉他在那个封闭的年代成了另类的艺术形式!
如今他在北京以吉它狐狸著称,七十岁的人还不停地到处演唱,“老爷车——狐狸兄弟乐队”已经蛮声乐坛。
他真的挚爱音乐,只要身旁有乐曲他立马精神大振、如醉如痴,我想不出如果没有音乐他将怎样生活,但我能肯定为了音乐他可以去死。凡是经历过文革岁月的人都知道“投敌叛国罪”,在那时你若是与外国人接触随时都有被捕入狱的可能。可五哥为了听到国外的流行歌曲,多次冒着被捕的危险,坐在使馆人员的车后座,在进入使馆时把头扎在前座椅背下混过使馆警卫的眼睛潜进外国使馆。因此,七十年代初期五哥就已会唱那时所有能传进国内的流行歌曲,再加上他高超娴熟的琴艺加以伴奏,堪称京城一绝。
在那个年代,所有的演唱,没有电声乐器,也没有好的音响设备和效果,歌手完全凭借自己的实力演唱。
一次众多琴友相约中山公园切磋,一传十、十传百,本只有二三十人的小聚竟然来了数百人。五色土边上自然围成了一个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墙,那时女孩子们还没有完全摆脱旧的观念,不敢在男孩子们中拥挤,便羞涩地远远观望,竖起两耳伸长脖子倾听。
计委大院张X立率先唱了一首【有谁能够了解我】,别看他的天资嗓音不是太好,但看得出他是动了感情的,那渴望被人理解,希冀社会的认可之情,发自肺腑的挣扎表现得让人动容。
紧接着一个身穿一身国防绿军装、尽显飒爽英姿的女孩儿昂首走入人墙中央,她站定后大方的环视一下四周,将运动发向后一甩,刚要启奏就听有人喊唱:“路上走着的少女,如今向何方?身穿一件国防绿显得更美丽------”
“美丽不美丽我也不会理你呀!”女孩儿不屑地一撇嘴。
哈——哈——哈——大家哄笑起来:“这婆子真飒,拍丫的!”
“我叫李小妹,是狐狸的师妹,不用我师哥出场,我先给大家来首【美酒加咖啡】!”
------我并没有醉——我只是心儿碎——
她似醉似梦的神情,略显嘶哑、鼻音浓重的声音带入感太强了,似乎现场就是十里洋场的百乐门舞厅,舞女们强颜欢笑、苦涩无奈历历在目------
工体休干所的胖子张宏香献上了一首【老黑奴】:快乐的青春一去不复返,亲爱的朋友------
几番PK后狐狸出场了,只见人墙猛然小了一圈儿,大伙儿争先恐后向前拥着,唯恐漏掉近距离欣赏在京城名号盛传的吉它狐狸的精彩演唱。
翻过千层岭嗳——跨过万道坡——
谁也没想到狐狸竟唱起了【冰山上的来客】插曲,这首歌对歌者来说难度很高,泛音难以掌握、高音明亮激昂。那时又没有麦克风,尤其在这空旷的公园内,全凭的是歌者本色,没有实力,唱功不扎实敢唱这首歌纯粹是自取其辱、自讨没趣。
可这在五哥手里全不叫事儿,你听他轻松自如的演唱,充满自信的神情,尤其是在结尾高音部分,声音反而更加宽厚明亮。
噢——盖了!
哧——有人不停的哨着。
大多数人在热烈鼓掌的同时喊道:“再来一个!”
忽然有人跑来,嘴里喊道:“雷子来啦,快散!点名要抓狐狸,背吉它的千万小心,最好把琴扔掉!”
人们闻声散去,只剩下五哥和几个背琴密友因舍不得心爱的吉它不知所措。狐狸说道:“折就折吧,琴是不能扔!”
就在这时过来几个姑娘,为首的一个身材高挑儿,柳眉凤眼,杏脸桃腮,真是盘儿靓条儿顺,煞是好看。只见她袅袅上前红着脸说:“你是狐狸吧,我们早就想认识你。我叫张X娜,现在没时间多说,把你们的琴给我们,你们快走到前门城楼下等我们。快点儿啊!”
在出公园门时,几个警察围拢过来:“你们哪来的琴?是不是给聚会的那帮流氓拿的?”
张X娜杏眼瞪圆:“谁是流氓啊,我们自己的琴。”
“弹琴犯法吗?我看你倒挺流气的!”张X娜的好友李X荣厉嘴更是不饶人,倒把这几个流警问得张口结舌,不得不放她们走了。
女孩儿们背着吉它从容而过。一会儿,狐狸在众哥们儿的簇拥下,更换了别人的衣衫混出了公园。
还有一次五哥约好几个哥们儿到左XX家切磋琴艺,一进门发现总挂在墙上左左的漂亮吉它不见了问道:“你琴呢?”
左左尴尬地嗫嚅了半天:“嗯---嗯---输了---”
“输了?你输什么也不能输琴啊!”五哥气道:“再约他们,我给你赢回来。”
听这口气似乎谁都不在话下。
原来那几年盛行玩儿“伏尔号斯”,用以赌博,北京俗称“拉耗子”。五哥闲来也玩玩儿,并且凭着他头脑的精明,手上的技巧,套牌洗得出神入化,张张记得清清楚楚,在四九城号称“牌神狐狸”。可没少宰面瓜,就是大杨、吴豹、小随、大李、吕杨、马大、瘸逼新子、三百六等北京牌界精英也无一没栽在他的手下。
果然五哥手到“琴”来,左左心爱的吉它又高高兴兴地站在了墙上。别看五哥瘦瘦弱弱,却有一副侠义心肠,爱打抱不平,为友出手。
虽然赌博赌的就是钱,但是五哥却从没把钱看得有多重,还特别讲究咱老北京的老礼儿。有一回三百六过年不回家,哭丧着脸说:“今儿输的钱是偷家里的,回家没法交代。”
五哥问他:“你输了多少钱?”
“一个半数儿。”
五哥数出一百五递了过去:“大过年哪儿能不回家呀!”
还有一回邻居一小孩儿哭着对他说:“大哥我把自行车输了。”五哥二话没说到那儿把车赎了回来,还把对方打立了(输光)。
看见不平的事儿他也拔刀相助。大李(李红年)是他们单位采购员,一次和瘸逼新子、三百六拉耗子输急了把公款也压上了。输红了眼的人张口就秀(全推),又输了。一想回单位无法交代伸手把钱抓在手里耍赖,瘸逼新子三百六上去就打。狐狸伸手拦住说:“算了,他这是公款,没了得坐牢。咱四个玩的,就他输得多,我退他点儿,你们俩也退点儿好吧?”
“你丫充什么好人呀?这样儿,你要是能摔我三跤我就听你的!”五大三粗的三百六说着来到院中拉开了架势。
五哥一笑说:“说话算话!”话音刚落一把大领向前一带,跟着跪腿别住三百六一个跪腿得合三百六仰面朝天摔了出去。这一跤把三百六摔愣了,他胡噜胡噜脑袋站起来一个饿虎扑食迎面冲上,五哥顺势一个倒口袋把三百六像座山似的翻了过去。三百六坐在地上不起来,眼巴巴地看着五哥,心说你是怎么摔的我呀。
五哥过去把他扶起,掸掸他身上的土说:“你这是立巴头摔跤——给嘛儿吃嘛儿。我以为你会玩儿跤呢。”
大李拿回公款一个劲儿对五哥说:“谢了哥们儿,谢了哥们儿!”
北京兴起碴琴时,五哥从没输过。到后期只要五哥出现,对方往往不战而降,甘拜下风。并从此与五哥交为好友,学习切磋琴艺。
那时在北京最有名望的吉它老炮儿叫老毕,媳妇高昭老舞泡儿,还有俩宝贝闺女也颇具舞乐细胞,整个一文艺家庭。老毕那吉它一般人不敢和他碴,就连号称“吉它关”关金庸也怵他几分。老毕自打听说京城出了个“吉它狐狸”后就一直耿耿于怀,不较个高下实不甘心。经多方扫听约了五哥到家中PK。
话说五哥这天只身一人来到老毕家中,一进门看到宾朋满座,老毕身边有一人更为扎眼,只见他身高似塔,二目深凹,通天高鼻,神情潇洒,不太像我们中华子孙,若是穿上水兵服装倒像电影中的美国大兵在十里洋场一手香槟,一手女郎,很是嚣张。看这阵势小狐狸只怕会心慌意乱难以抚琴了。得了吧您,你看那小狐狸面带微笑,气定心闲,自信中还不失彬彬有礼,一一见过大哥们后坦然坐在一角调整琴弦。
美国大兵叫李世纪,他盛气凌人的用夏威夷式演奏了一曲【鸽子】,平心而论还算可以,更多的是他那气势把大家唬得掌声四起。小狐狸起身道:“各位大哥见笑了,本人不擅长夏威夷式弹奏,要是毕大哥家有曼陀林的话我倒愿用它同样演奏【鸽子】。”
其实五哥早就瞥见老毕家中一角挂着一把曼陀林。高昭将琴递了过来,五哥熟练地调准琴弦后,天吟一曲曼妙而来,飘渺四散、环绕虚无,好不醉人。
老毕岂甘下风,立马拿起吉它用西班牙式弹起一曲老歌儿【美丽的爪哇岛】,还自弹自唱。不愧老炮儿,声音沧桑,耐人寻味,吉它弹的也是熟练自如。满屋的人叫好不断,掌声四起。
五哥可是听出了疵点,他的弹法是自攥的,不正规,就连和弦也有过错误,外行听不出,立巴头也发现不了,就看他那熟练狂妄的外表了。
不愧是狐狸,他决定施展出全部技巧,放开喉咙高歌、舒展五指畅弹一曲【马来先生】。牛逼,太牛逼了,真正是盖了冒了。屋内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
尊重音乐的人是可爱的,他们视音乐高于一切,当他确认对手琴艺歌声高于自己时会给予发自内心、毫不隐晦的赞叹。
老毕没想到这小兄弟琴艺如此高超,歌声如此曼妙。他走上前来,拉着狐狸的手连连称赞:“真棒真棒,你是我见过玩儿琴的人里最特殊的,琴弹法我没见过,歌儿的唱法我更没听过,太妙了,佩服,佩服!”
老毕的小女儿叫道:“爸爸,他唱的太好听了,能不能请他再唱一个啊!”
狐狸从不拿糖,一曲【印度姑娘】唱的人人随旋律轻吟,随拍节而动,屋内一片轻松欢快,气氛亲切祥和,本是为“碴”而来的双方已融洽的合成一体欢唱着。
昆明湖碧波荡漾,微风吹过水面泛起粼粼漪澜。湖岸上绿柳成荫,丁香花的芬芳阵阵飘来,令游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只是今天夏日的湖面上不见一叶扁舟,难道租船处关闭了吗?
十点整,湖面上出现了数十只小船,同时划向湖心。到达湖心后又分成两个半圆形阵势,只见中心两只小船几乎挤在一起,右手船上坐着五个人,内有四人都抱着吉它,一人撑船,为首的是个白净脸小伙子,三七分的乌发在额前烫了个大波浪,样子蛮帅,颇有当时的文艺范儿。
再看左手船上,吴梦怀抱吉它端坐正中,五哥也手拿吉它坐在吴梦身后,另有二人一人撑船一人持琴微笑坐在船尾。
“哥们儿,先碴琴还是先唱?”吴梦胸有成竹抢先发问。对方一个胖子答道:“随你大小便,先玩儿什么也不怵你!是不是哥们儿们?”
“就是,随你们大小便!哈——哈——哈——”
“噢!别他妈驴鸡巴穿大褂儿——假充圣人!有本事就来吧!”对方连哄带骂狂得很,还有几人用手含在嘴里哨儿了起来。
吴梦不是善骂之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船尾小伙儿站起骂道:“你别他妈屎虼蜋爬门板——假充大铆钉!有本事玩儿真的,碴琴!”
说着先用和旋打起了节奏,跟着所有左方的人都打起了和旋,几十把琴整齐划一、十分壮观,琴声搅动着湖水,仿佛十万将士阵前发威。
右手船队那帅小伙向队友用手一挥喊道:“弟兄们咱们齐奏【啊朋友再见】!”
说罢他率先奏起:3——6——7——1——6------
所有右方琴手齐奏起来,好不雄壮。待到二遍时,狐狸向左方队友喊道:“他们齐奏的不错,咱们给他们伴奏打拍子!”
上百把琴合奏一曲,节奏分明,声势浩大,格外振奋。引得岸边游客全部驻足观望。颐和园迎来了热闹非凡的一天。
三遍过后安静下来,吴梦说:“单挑好不好,看谁的琴弹得最好。”
“没问题,听着!”这是对方骂人那个胖子,他没有了刚才挑衅的语调,说完慢慢坐下弹起了一曲【蓝色的街灯】。虽说弹得不错可还是让五哥听出毛病,“星星在闪耀”这句的顿音不够干净、有力,于是五哥也弹奏了这个曲子。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五哥娴熟的技巧把这首曲子处理的无可挑剔,都是玩儿琴的自然听出了高低。左方全体爆出掌声,用得意的眼神扫视着对方。右方一时无语,竟然沉默了近一分钟。
右方帅小伙打破沉寂,唱起了二三十年代上海滩七大歌女之一白虹的【醉人的口红】,这明摆着是比老,看谁会的老歌儿多。
歌声刚罢,左方一哥们儿站起一首同是七大歌后姚莉的【春风吻上我的脸】回敬了过去。紧接着右方又一首周旋的【夜上海】,左方不等他唱完就把【天涯歌女】唱起。每一首唱完都伴随着自己这方的欢呼声口哨声,好不热闹。
稍静,五哥轻抚吉它又把一首百乐门的老歌儿【天上人间】用他那独特的唱法、优美的嗓音从昆明湖送上天空。
“我操得嘞,这哥们儿是谁呀?”
“第一次听这么唱歌儿的,这歌儿绝了!”
对方被狐狸吉它、歌声迷住了,纷纷赞美起来。
随后是一阵沉寂,许久左方有人喊道:“怎么,哑巴啦,没戏了吧?”
只见右方一个秃头锃亮、又黑又壮的小伙子站起,粗糙的他却用一副女声唱起白虹的【夜半行】,还真有滋有味儿。唱罢队友们喧腾雀跃起来,个个火热的眼神射向左方,似乎在说:“傻逼了吧!”
吴梦轻声对狐狸说:“你给我伴奏李香兰的【夜来香】。”
“行,第一遍你先别唱,我用口哨吹。”五哥不慌不忙操起吉它,当他的口哨响彻在昆明湖上时,整个湖面随声波动,似乎自觉成了爵士乐队,呼应着五哥的动听哨音。
夜来香我为你歌唱------
吴梦的假声女音一出口犹如初春黄莺婉转悠扬,又似娇娘夜半思郎,把个众人唱得昏昏欲睡、飘飘欲仙,体稣骨麻,欲纵欲掩,难以自持。
傻了,这回是真傻逼了,只不过是自己傻逼了。右方个个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许久,右方一人才唱出一首苏联民歌【三套车】。这明摆着是在比老上认输了,又来比洋。左方一位马上回敬【小路】。跟着右方唱了【喀秋莎】,左方马上又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一来一往【山楂树】、【伏尔加船夫曲】,对方又改唱印度歌曲【拉兹之歌】,左方自然跟上【丽达之歌】。对方又唱一首加拿大的【红河谷】,左方愣了一会儿唱了西班牙的【鸽子】。
一阵沉默后,只见右方帅小伙子对黑壮女声唱法的哥们儿嘀咕了一下,二人同时唱了【美酒加咖啡】,内中分男女对话,配合默契,颇有新意。
这边狐狸一笑弹奏起周旋、严华的【扁舟情侣】前奏,用时向吴梦一挤眼儿,吴梦会意,待前奏一过二人同唱:划桨点破了湖心,点破了湖心的平静------
其中男女分唱时二人各司其职,搭配天衣无缝,尤其是二人合唱时,那两种声线天然合一、堪称绝配。真的感谢对方怎么会出了这么一题,生生逼出了一对绝佳的男女二重唱。
噢——噢——噢——狐——狸——吴——梦,狐——狸——吴——梦!!!
昆明湖上呼声阵阵,直上云霄------
对方服了,并且露出惊愕的目光:“原来你就是小狐狸呀?早说啊!走,老莫(莫斯科餐厅)!”
有人问:五哥怎么没走入专业队伍啊?
忘记告诉大家,五哥的笛子从小就在少年之家受过专业训练,甚至超过他的二胡功夫。别说演唱功夫,凭五哥的笛子早在六六年中央音乐学院就曾要破格录取,却因他家庭是资本家出身而放弃。
文革期间,身背吉它的青年背后总有人指戳,认为只有小流氓和不务正业的人才玩儿吉它。那时玩儿吉它的少年是顶着巨大的社会压力,在蔑视、辱没的眼光下艰难的走过来的。
二零零四年央视访谈(实话实说)曾专访过五哥,他本能在此时进入歌坛,又因他是香港身份许多团体不能接納而告吹。
命运戏弄了五哥大半生,但热爱音乐的执著却鼓舞着他乐观地活着。至今七十岁的他仍然活跃在一线,用他不倦的歌声在“老爷车乐队”的伴奏下热情的为大家演唱。
这就是:
京城民间歌手多 自娱自乐寻快活
莫提汪峰与崔健 他和泥时我作歌
最后让我放一首狐狸的绝唱(往事只能回味)供大家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