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只为义当先 仰天大笑赴黄泉
“天蒙蒙,传狱警,镣铐缚身昂首行,天地相隔难断情。
莫泪流,抬起头,黄泉路上无老幼,人活一世,草木一秋。
桃园结义,永记在心头,待到来世江湖走,好汉重聚首。”
一九九八年九月八号清晨,一阵低沉悲壮的歌声从七处六区六零八室传出,这号一共关押着三十一人,其中有二十八人都是脚镣手铐的重刑犯,不日就会执行死刑的。此刻他们是在听到一阵砸镣、背揣之声后知道又要有一批哥们奔赴刑场了,便不约而同的唱起了自改歌曲七处之歌“送难友”。他们为先于自己上路的哥们儿壮行,同时也是在为不久的自己送行。
在这群人中最贴近门口的一个汉子面色凝重,刚刚唱了一句已泣不成声,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啪的掉在地上。他叫饶国兴,生的身高马大,健壮有力,一看就是个红脸汉子。
今儿早上天蒙蒙亮,龚青博管教便来到六零八室告诉饶国兴:“毛毛,今儿你那俩瓷器要上路了。我和你说了你可要冷静,别找事儿。”
从龚管教对他称呼小名儿就可看出他们已不仅是警匪的关系了。龚管教从多日的观察中看出这几个人是真哥们儿,义重如山。所以平时爱与他们聊聊,在不违反职守的情形下尽力给予照顾。尤其是在原本一区装不下的部分死刑犯押在六区后,他还让毛毛做了六零八室的号长,给了他最大的便利。
今天上路的有三人是毛毛的瓷器,一个是面条(甄学平),一个是土豆儿(王永利)、一个是铁栓儿(刘铁栓)。尤其是铁栓儿,那是毛毛从小撒尿和泥一同长起的发小,他们之间情深意笃,真比亲兄弟还亲。
刘铁栓儿大毛毛几个月,此人生的五大三粗,憨面虎鬚,黑似李逵。行走如风,声似洪钟。做事风风火火,胆大鲁莽,不计后果。对朋友从无二心,为哥们儿两肋插刀。在江湖上混迹多年,就没亏待过朋友。自小打架斗狠从没服过人,哥们儿要是吃了亏他比谁都着急,不把对方打服决不罢休。在京城不知道他的是真不知道,因为他从不留名。知道他的是提到他就胆战心惊,包括一些在四九城都有名望的玩主、像麻头等都亲身尝过他的厉害,打心眼里就服。
今天就要永别了,毛毛已泪眼模糊,万分悲痛。好兄弟,我离不开你,我愿随你同去。来生转世,我们还是兄弟,再走一遭。
铁栓儿和毛毛都住在小西天儿中建公司宿舍九号楼,两家还是门对门的老邻居。毛毛至今都忘不了铁栓的爷爷在他们小时天天给小哥俩讲故事,铁栓家吃饺子绝落不下小毛毛。铁栓爱他爷爷,从小就知道孝顺爷爷,对他的妈妈更是百依百顺从不顶撞调皮,一切顽劣之事都在外面显露,从不敢带回家中。
善意的欺骗在铁栓身上从小就已养成,有一次,俩人在一个水果摊偷得几个大苹果,小铁栓儿留起一个最大的给他爷爷,回家说是捡的。铁栓儿家哥三个他行三,上还有个姐姐下面有个妹妹,小小的他比俩哥哥都知道护着妹妹。她的妹妹也对得起死去的哥哥,至今他的儿子都是在她妹妹家照看养大的。
贫穷教会了他以非法手段谋取财务,好胜养成了他逞强好斗、桀骜不驯。他生于一九六零年,文革中六九年也就是他九岁那年就愿意和比他大得多的孩子在一起玩儿,尤其是能做一些冒险的事会使他兴奋不已。一天,在他眼中的社会大哥小齐对他说:“铁栓儿,今儿晚上咱俩去偷你们大钟庙小学食堂你敢不敢?”
“那有什么不敢,晚上见!”
晚上他们俩把整个食堂翻遍也没找到一分钱,他帮着小齐把两大袋米面一大桶油搬到小齐家后,想起自古好汉敢作敢当,又偷偷的跑回学校,在墙上写下“夹克铁栓到此一游”,把“侠客”写成了“夹克”。
第二天早上十点派出所警察把正在上课的铁栓儿提拉着耳朵带出来,一问米面油都放哪时,他小眼儿一转说:“是一个叔叔叫我帮他干的,他把东西都拿走了。您想啊,我哪儿拿得动那么重的东西呀?”
警察一想也是就问:“他住哪儿啊?”
“他不叫我跟他去,就往土城那边儿去了。”
警察问了他一天他就是这句话,最后只好把他放了。打这儿铁栓知道了铁嘴钢牙的好处,这一辈子就没抵过人。就是到走上刑场这天,他都是零口供,创下了玩主中的世界之最。
十四五岁时铁栓儿学会了偷钱包,不过他这偷钱包正确说叫抢钱包。因为他不管不顾,什么有没有马爷,用不用哥们儿挡个帘儿,弹开扣儿等快进站再抠出,这一切忌讳他都不讲究,见着钱包就偷,现了能跑就跑,跑不了就打。为此他成了炮局常客儿,一次炮局名提大虾米审了他四个钟头,他先是不承认,要烟抽,抽完烟后就胡说,说偷了一书包钱包。在哪儿(女人国),什么时候(唐朝),和谁(不是孙悟空就是猪八戒),气的大虾米踹着他说:“滚,滚回去!”
回号没多会儿大虾米又打开他号门儿喊道:“刘铁栓儿,你丫他妈偷点烟屁就得了还他妈把我烟缸偷走啊!”
原来他借着大虾米一踹就势扑到桌子上把烟缸揣怀里了。此刻他捧着烟缸笑呵呵地对大虾米说:“您也不能白踹我呀!”
八十年代初北京有三个精神病玩主声震北京城,他们是新街口小立田,德胜门齐马武,再就是南城的大前门,这三位大爷的名声可谓叫响四九城。可有谁知道一九八一年底东城法院的一次对流氓犯罪团伙的审判决书是这样写的:现在对以刘铁栓为首的流氓犯罪团伙宣判如下,首犯刘铁栓因患有精神病免于起诉------
这一个精神病免去了他十年以上的徒刑。您可知道他这精神病来之不易啊!那是八零年他被送到天堂河玻璃厂强劳,几次逃跑折了后都被送回玻璃厂。为了早日回京他开始撞精神病。这精神病可不是好装的,他的哥们儿利生此时也在玻璃厂,亲眼目睹了他精神病的过程,那简直是常人不能承受的磨砺。
玻璃厂有个堆放生产玻璃废品的旷地,天长日久后废品越堆越多堆成了一个玻璃山。一次他大早上忽然赤身裸体的站到了玻璃山上又跳又叫,把全厂的人都惊醒了。大伙出来一看他赤着的双脚鲜血淋漓,而他似乎毫无感觉,只是一个劲的嚎叫狂笑着,这怎么可能是精神正常的人呢?
他因多次逃跑作案被升级教养送到团河,有一天队长带他到农场医务室去看病,碰上了大前门。医务室有个人体针灸模特图,俩人同时盯住了那假人说是自己,争相不下,动起手来,只把个医务室打了个杯盘乱飞,桌翻台倒。
没几天又来了倆个东城提审,原来在圈里搞揭发检举运动中,有个孙子揭发了铁栓他们在天堂河逃跑时作案过程,还将他们每天的活动规律写得一清二楚:一早睁眼先蹬早班车,吃早点,十点后搬大闸,午饭后浴池泡澡,下班时趁车拥挤蹬车,晚饭后打劫,周六日休息。
提审员胸有成竹的说道:“刘铁栓,你在逃跑期间所做的事儿我们全都掌握,在此给你个机会,希望你争取从宽处理。”
“我在一九五七年反右期间是犯过一点错误,对党的三面红旗、大跃进有过批评言论------”
刘铁栓一脸诚恳认错的表情使俩提审不知所云,相觑无言。只见刘铁栓突然抄起凳子迎头砸向一人,嘴中喊到:“那你们也不能抓住人小辫子不放啊!毛主席还说要允许人犯错误、犯了错误不要紧只要改正就是好同志嘛!”
二位提审一时不知所措,抱头鼠窜。铁栓儿举凳追打,口中叫骂不停,直到几个队长将他拉住。队长告诉二位提审:“跟你们说他有精神病,连安定医院鉴定书都给你们看了你们不信,出了问题我们可不负责。”
提审风波刚过不久,铁栓的两位结拜哥哥利生、土豆儿解除后前来看他,却被看门队长拒绝,说不是直系亲属不能接见。二位哥哥看他心切,绕到后墙向圈内喊他。铁栓儿让一圈儿瓷驮着趴在墙头一看是两位大哥,蹿到大门就往外冲。看门队长眼看按捺不住只好请他们到值班室内一叙,还特意给他们沏好了茶,好歹才使铁栓儿安静下来。
当东城对他免于起诉后,团河批准了他的保外就医。
铁栓儿回京当晚,就和大哥土豆儿在给他的接风宴上举酒发誓:“今后无论到什么时候,我二人都不做任何对不起哥们的事儿。”
自此二人每日蹬车、溜撬,从不闲着。一次二人撬得一家,看好屋内的大彩电,在八几年有台大彩电可是牛逼,正在二人将这彩电往自行车上捆绑时被人发现,叫来多人将二人包围,铁栓儿赤手空拳拼死挡住对方棍棒,杀出一条血路,护送着大哥土豆儿脱离险境,可惜自行车无法带出,车牌暴露了他们的身份,二人只好四处躲藏,漂流刷夜在外。还好找到大哥利生,便落脚在利生家中,每日照旧出去溜撬、蹬车,所窃金银珠宝尽数藏在利生处。每日工作归来三人就饮酒为乐,好不快活。哪知警方根据自行车牌查到二人后已在各分局及派出所下达内部协查通缉,危险渐渐逼近。
一日铁栓儿因有些时日不曾看望老娘,便买了一些营养补品回家探望。铁栓儿非常孝敬他妈和他爷爷,回到家中还收拾屋子并且给老人做了顿饭。忙活完了说:“我还有事,您们慢慢吃我,我走了,过几天再来看您们。”
出门坐上公共汽车,到了利生家这站正要从车前门下车,却听到后门一声呼喊:“抓住他,小偷!”真是做贼心虚,铁栓以为是冲自己而来抬腿要跑时看到后门几人扭打成一团,二人正在按住一个佛爷,一位已掏出手铐。这一幕对铁栓来说早已形成条件反射,看见铐子他就怒火满腔,看到是道上弟兄要折,一个健步奔上前去,一拳将拿铐子的打倒,又乱拳爆捋另一个。那佛爷趁机爬起就跑,回头喊道:“大哥,快跑!”
铁栓儿倒是也跑了,绕了几个弯看到无人跟在后边就回了大哥家中。三人正在饮酒作乐时,院外有人叫门,利生趴在门缝一看哇,全是警察。回头叫二人翻墙快跑,铁栓刚上墙头便被一把黑洞洞的枪口顶了回来。三人全被考上送到派出所,家中金银珠宝也被翻出,人赃俱获,铁证如山。
利生心中明白二人不会牵连自己,便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那书包里有什么自己没看过。铁栓儿和土豆儿配合默契,同声一致,这珠宝是在中关村贸易市场的小贩手里买的,只因便宜并不知道来自何处。
“利生,我知道没你事儿,但你要把事儿说清楚。一旦等他们说出来你知道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最少也判你三年教养!”
“所长,我真不知道。行,要是他们说我知道随您怎么处理!”
夜里刘铁栓和王永利被送到海淀分局,利生被关了两天两夜放回了家。
“法官我请求把刘铁栓的刑期加给我吧,我已经有孩子成家了,他还没结婚,这七年徒刑正是他的好时光,会把他一生耽搁了。”
“不对,这些事都是我一人干的,王永利有老婆有孩子,他一进去家里怎么办啊。判我吧,真的是我干的没他的事儿!”
一九八七年八月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时出现这一幕,第一被告王永利和同伙刘铁栓互争罪名,力图想为自己的哥们儿脱罪,只身一人承担全部罪行。
旁听席上,人们骚动起来。
法官宣布休庭后来到二人面前说:“你们俩是我见过这么多罪犯里最讲义气的人。我只看到过互相推脱乱咬的,头一次看到为哥们脱罪揽到自己身上的,佩服。”
继续开庭后宣布判决:因盗窃罪判处王永利八年,刘铁栓七年。
只这一幕就让在下钦佩不已,我为曾叫“太平湖”、如今称“小西天”的玩主们中的后起之秀小铁栓竖起大拇指。热血荡胸,不吐不快。伏案疾书,呵成此文。绝不是提倡赞赏他的劣迹,只盛赞传扬他:狭义走江湖,一生不重利。
七年后刘铁栓刑满归来,正值壮年的他,除了大漠风沙铸造的顽强外,双眼中流露的是令人胆寒的凶狠。
他刚回来三天就找到他大哥利生:“大哥,我走这些年,你受过什么委屈,有谁欺负过你都跟我说说,我给你出气。”
铁栓儿所以知道他大哥会让人欺负是因为利生天生右手残疾,在他们这几个瓷器里,虽然他在打打杀杀上因身体关系没有战斗力,但他人却很讲义气,口风很严,从不因嘴坏事,更没抵过人,是信得过的哥们儿。他办事沉稳,善于谋划,异常精明,是哥儿几个的智囊,外号军师。
“哥哥这几年小心隐忍,就等着兄弟们回来呢。要说委屈倒也有点儿,可今儿是我们高兴的日子,喝酒!”
“哥哥若是不说就是看不起小弟了,这酒我不喝!”铁栓儿扔下酒杯扭头儿就走。利生深知铁栓儿的脾气,忙拦住他说:“你怎么还是小时那狗怂脾气啊?我说不说了吗?我是说等喝完酒再说,坐,坐下。”
原来利生自铁栓儿、土豆儿折了后,在德外开了个饭馆儿,老老实实做生意,每月用赚来的钱给远在新疆服刑的铁栓儿、土豆儿寄烟和吃的。哪知这饭馆的房东是哥儿三个,老二也在外边玩儿,从圈儿里回来后每日来这里吃白食不说,还隔长不短的就涨房租。眼看着利润越来越小,利生找他们央求别再涨租金了,这孙子不但不答应还给了利生几个大嘴巴。利生气愤不过,正想下月不干了兄弟铁栓就回来了。
当天夜里,铁栓儿让利生指认了那哥三住处后就摸了进去,他本想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人照肚子给一叉子,哪知进去后只找到一个女人和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他装成东北口音问那女人:“他们哥仨上哪疙瘩去啦?”
那女人哆哆嗦嗦说:“打麻将去啦。”
铁栓儿说:“那就让这孩子跟我走,明儿晚上八点叫他们仨到西三旗新型建筑材料厂后边大空场找我去,把孩子领回来。”
那哥儿仨天快亮才回来,一听老大媳妇说一个东北人绑走了孩子,老大就要报案。老二毕竟是从圈儿里回来的,拍着胸脯说:“报什么警啊,明儿你们俩跟我去,我还就不信他还能把咱怎么样,指不定谁把谁灭了呢!”
铁栓做好了恶战的准备,叫了俩圈儿瓷带着五连发等在西三旗。双方一见面,铁栓儿还没张口说东北话对方老二就叫道:“大哥怎么是你啊?”
铁栓一愣,揉了揉小眼儿仔细打量还是不认识,便张口骂道:“你不用跟我玩儿篡儿抖机灵,先尝尝我的厉害吧!”
眼看着他举起枪来。老二喊道:“等下,你不认得我我可认识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你忘啦,多年以前您救过一个佛爷?我就是那小佛爷呀!”
铁栓儿想起这档子事儿,开口骂道:“那你他妈还挤兑我大哥?”
“谁是您大哥啊?”老二莫名其妙的问。当明白利生就是铁栓儿大哥后连连赔着不是,当时就说:“兄弟有眼不识泰山,大哥您别急,回去您跟他说免他三月租金如何?”
真是不打不相识,自此两边还成了朋友。
铁栓在回来的头一年行为很是谨慎,一是有利生在一边的劝慰、监督,二是他要等着大哥土豆儿回来后大干一场。
为了不生事避免折进公安局,利生还带着铁栓上内蒙大草原去骑马。奔驰在茫茫大草原上的铁栓,一吐七年戈壁服刑之苦,心胸豁然开朗。当年成吉思汗弯弓射雕,驱骑扩疆,威风震四海,英名传五洲,不就是这大草原造就了他嘛!我铁栓虽没有他的志向与本领可我要学他不畏一切的精神。
回到北京的第二天铁栓儿碰到了毛毛,二人多年不见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这顿酒从中午一直喝到夜半,各自诉说了这些年的遭遇。原来毛毛在七八年因玩儿货被判两年教养,期间因打架又加了半年,二人虽自小形影不离可却阴差阳错的分隔多年。
“蒙蒙(这是毛毛的乳名,只是社会上叫成了毛毛),我原本是不想在大哥土豆儿(王永利)回来前惹事儿。可今儿碰到了你,刚又听你说那个叫来顺儿的切汇那么有钱,明儿咱俩就办丫去。”铁栓儿话落仰脸干了杯中酒。
原来聊天中毛毛说到如今有一帮玩儿切汇的很有钱,自己正在动他们的脑筋。他知道铁栓儿是个吐口唾沫能砸钉的主,不让他去是不可能了。想到本来自己也正要找个帮手办这事儿,哪个还能比铁栓儿更让人信任且能干的呢:“栓儿,我本来也正在找机会办了那孙子。你别急,等我摸清了丫的活动规律咱再动手。”
毛毛自小有个外号叫班主任,你别看他身高马大跟铁栓儿不相上下,可干事却肯动脑筋,胆大心细,所以打小得了个“班主任”的外号,大了就叫成了主任。铁栓儿知道他自有妙招,便说:“得,主任,听你的!”
三日后的晚上,二人来到羊肉胡同一个小院。进院左手南屋就是在切汇这行出了名的来顺儿住家。看到屋外有个闸盒,毛毛顺手拉了闸盒,敲了敲门。屋里来顺儿正和媳妇儿要脱衣睡觉,纳闷灯怎么黑了,听到敲门也没多想就开了。铁栓儿、毛毛不等他开口一拥而进。毛毛张嘴就说:“孙子,你丫瞎了眼敢切我表弟!”
“你表弟是谁呀?”来顺儿还算沉着,只是这切了那么多人一时不知这俩凶神恶煞来自何处。心说先下手为强,弯腰向床下摸去。
毛毛、铁栓儿久经沙场反应极快,只见毛毛一脚踢向他的手,咔嚓——来顺的手被重重的一脚踢在床橙上,顿时折了两根手指。铁栓儿一把攥住他的头发一个顶膝顶了他一个满脸花,来顺儿两眼冒金星鼻口流着血说:“二位大哥,我认栽。我给你们拿钱!”
他忍着剧痛指指床下,毛毛顺手一摸,先碰着一把斧头,刚要发怒又摸到一个书包,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万现金还有一小袋金银首饰。俩人临走还说:“以后长长眼睛,别他妈切咱北京人!”
二人得心顺手儿满载而归。
过些日子土豆儿也刑满回京,二人给大哥来了个系列,连吃带喝后又是卡拉OK、洗浴中心,叫了小妞儿包了个五星级饭店,第二天晚上八点土豆儿才给铁栓儿打电话叫他来接:“栓儿,我操,在新疆干活儿都没这么累过,可这累真他妈爽!今儿咱哪儿都不去了啊,好好在家商量商量,我要大干一场!”
土豆儿之所以叫土豆儿是他外表就像个土豆儿,他也就到铁栓儿下巴高,浑身疙瘩肉,再加上他圆圆的脑袋怎么看都像土豆儿。那位说,铁栓儿这铁塔似的汉子怎么认这么个人为大哥呢?你可不知道,这土豆儿出手狠毒,身手利落,除了对铁栓儿百般呵护,还处处倍加关爱。可对别人从不讲情义,那真是数马逼的——说翻就翻。你还记得前边说到二人在法庭上互争罪责吗?因此上铁栓儿对这个大哥心悦诚服,百依百顺。
土豆儿有个大哥叫安逸,在一个王老板手下混饭吃。这王老板名叫王志强,本是东北军垦回京的工厂工人。由于头脑灵活善于钻营,在改革开放中属于先富起来的那批人,由于在生意上经常碰到一些拖欠或干脆不付款的地痞无赖,吃了不少苦头。后来听人说找些黑道上的人来对付那些欺负他的人觉得是个办法,经人介绍认识了安逸等人。可安逸是个嘴横手软的假玩主,以前是仗着兄弟土豆儿在海淀欺行霸市混出点儿名,没有土豆儿他根本没戏。王老板逐渐感到安逸等人除了耍嘴看着像流氓屁事儿都办不成,公司的呆账越来越多。这天正在办公室愁眉哭脸的想辙时安逸敲门进来,一进屋就说:“老板,这回行了,我兄弟土豆儿回来了,这下咱公司的欠款全能要回来了!”
“行了,你别忽悠我了,我服了你这张嘴了。”王老板没好气的甩了他一句。安逸不但没生气反而笑着说:“老板,没错以前我是跟您这儿吹牛逼呢。可今儿我说的可是真的。我所以在海淀有点儿名都是仰仗我这兄弟,他一判大刑后我就没戏了。可前两天他回来了,我保证他一出手您就坐等回钱。要是这回我再骗您,不用您说,我立马走人!”
当土豆儿、铁栓儿、毛毛三人站在王老板面前后,土豆儿开口就说:“王老板,我们弟兄绝不会让你失望,咱们废话少说,今儿就先上一家欠您钱的公司要账去。”
王老板半信半疑的开着两辆车,带着这帮人去了一家不但欠钱不还给他俩大嘴巴的公司。到那儿没上楼时,原来安逸等那帮老人还气势汹汹的抢在前头,到楼上脚步立刻慢了下来。只见铁栓儿、毛毛、土豆儿三人一脚将门踹开,铁栓儿直奔老板台后坐着那人而去,土豆儿,毛毛同时用枪抵住了屋内的四人。那老板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拉开抽屉想摸枪,铁栓儿一枪托子砸在那人头上,只听“嘭”的一声,铁栓的枪走了火把天花板打了个大窟窿,枪托子把那老板砸成了血葫芦。可这无意的开枪把屋里的人都吓傻了:我姥姥得,碰上真土匪啦。
那老板乖乖的打开保险柜,把里边的七十多万现金全部交出,余下的二十多万要给开支票。毛毛心眼多,厉声说道:“开他妈什么支票?打电话叫你老婆立刻送来!可别说你家里没有啊!”
还真让他给虎出来了,半个多小时他老婆就给送来了。
回来的路上,王老板虽是心还噗噗的跳着,可面上大喜过望。他特意让土豆儿三人坐他那车,不无得意的说:“过去我是他妈孙子,磕头告奶奶的挨着个儿求他们还钱,打今儿起我也当几天爷爷!”
王老板对土豆儿哥儿几个也不含糊,除了给租了间两居室、配高薪外,还给他们包了辆专车。司机以前是拉黑活的,有了这每月固定的工资自然愿意干。小伙子本是个机灵人叫米希聘,由于日久接触对铁栓儿佩服的五体投地,成了哥们儿。这期间铁栓儿有个河南圈儿瓷老面(甄学平)也投奔他来,这也是一员猛将,更增添了他们的实力。铁栓儿、土豆儿、毛毛自到了王老板公司,接二连三出击,基本上把王老板的钱尽数追回。
王老板手下有俩人一个叫亮子一个叫老高,对铁栓儿很佩服,因为铁栓儿这人对哥们儿没虚的,没事儿还爱和哥儿几个喝俩口儿。俗话说酒越喝越厚,慢慢有了感情,这期间每次要账绑人都少不了这二人。
一天亮子在酒桌上说:“栓儿哥,朝阳有个叫焦三儿的,专做啤酒批发。丫他妈有钱后养了一帮打手,说打谁打谁,让谁上供谁就得上供。说是批发,酒价比哪个供应商都贵,简直就是强卖。朝阳开饭馆儿的谁不买他的酒谁的饭馆儿就开不成,丫他妈赚钱可赚海了。”
“行啊,咱哥们儿专门替天行道,明儿咱就绑丫的去。正好快过年了,给哥儿几个弄点儿零花钱。”铁栓儿举着酒瓶子对大伙儿说。
初冬的北京气温已经在零度以下,今儿还是阴天,小风嗖嗖的有点刮脸。只见一帮人个个身穿黑色皮娄,手持枪械来到焦三儿的公司。
“铁栓儿,你在外边儿接应吧,焦三儿手下有几个认识你。”临进门土豆儿让铁栓儿留在了外边儿,自己带着毛毛、老面、老高、亮子杀了进去。
焦三儿正和几个个弟兄打麻将,一看闯进几个陌生人心说不好,喊道:“哥儿几个抄家伙儿!”焦三儿的弟兄们也不是吃素的,迅速的掏出了家伙。
铁栓儿听到屋内大乱生怕土豆儿吃亏,他一脚把门踹开,“砰,砰”照着一个大个子就是两枪,正中他的右臂,大个子啊呀一声倒在地上,手中的枪也甩了出去。毛毛一个健步奔过去把枪拾起,双枪对准了焦三儿的胸膛:“我数三下叫他们把枪放下,要不我就崩了你!”
焦三儿无可奈何地说:“哥儿们有话好说!快,把枪都放下!”
当焦三儿手下的枪都乖乖交出后,铁栓儿冲土豆儿说:“大哥,你们把丫焦三儿押出去,我断后!”
焦三儿的车是个切诺基,就在楼下停着。毛毛从焦三儿兜儿里搜出钥匙把车发动好等着铁栓儿,看铁栓儿刚一露头,一脚油门奔到楼口,哧——一个急刹车探头儿叫道:“栓儿,上车!”
焦三儿不是个怂主儿,一开始就是不打电话叫人送钱来,认定他们不敢把自己打死。土豆儿多狠啊,烧红了火筷子烫他胸口,又用盐水往他伤口上撒,焦三儿终于吐口儿叫人拿钱赎自己了,他说:“你们要一百万我目前真没有,每月都是月底收账。我公司现在只有四十多万现金,这样行吗,我这块表价值七十多万,先搁这儿押着,先给你们四十万,等月底我收回钱来再赎这块表。”
铁栓儿等人觉得他说的是实话就同意了,决定让毛毛跟铁栓儿去拿钱。铁栓儿怕出差错,对不起发小毛毛,就说:“让亮子跟我去就行了。”
二人开车刚到楼前停车场,四面同时开过四辆车把他们的车围在了中间。铁栓儿知道不好开门跳下车时,对方十来个人用枪抵住了他。亮子开了车门就跑,又有两辆车开来堵在他的前方,他往斜刺里冲去,只听嘭的一声枪响把亮子崩的飞了起来重重的摔在地上。那帮人把铁栓儿塞进车中一声唿哨绝尘而去。
亮子睁开了眼想往起站,只觉得周身疼痛无法站起。这时有辆夏利出租经过,司机看到地上躺着一人浑身是血急忙把车停下。司机本是个从圈儿里出来的玩主,一看就知道这是道上朋友遇难,他也没考虑自己的车会弄得满车是血,把亮子抱到了车上问去哪医院。亮子露出感激的目光说:“不去医院回我住的地儿。”
到了楼下,亮子对司机说:“你按喇叭,别停多按一会儿。”
土豆儿、毛毛正因接不到铁栓儿的电话着急,忽然听到楼下有车鸣笛不停,想到可能是铁栓儿,急忙奔下楼来。当看到浑身是伤的亮子时毛毛一把将亮子抱起,回头对土豆儿说:“大哥,多给司机师傅点儿钱。”
到得楼上把亮子衣服一脱把哥儿几个惊呆了,整个上半身从小肚子到胸口全是砂眼,成了马蜂窝。亮子坚持不去医院,说去了医院就会给局子打电话,准折。
土豆儿等人也知道是这样,可这一身的铁砂不取出来能行吗?傍晚亮子开始发烧,昏迷不醒了。
毛毛对土豆儿说:“我有个大哥是老炮儿了,看来只能找他了。”说罢他打了电话:“喂,是黄平大哥吗?”
黄平?那位说这名儿耳熟啊!没错,看官您好记性,这黄平就是在下从体师学习班跑出时的小伙伴儿——那又瘦又小的黄平(红旗下的小鬼儿书中有述)。谁也不会想到黄平长大后居然是个一米八多的大个子。毛毛、铁栓儿、利生都是从小跟着黄平玩儿起来的,只是如今的黄平年龄较大不适于打打杀杀了,和他们来往较少,但他们遇上难事儿都习惯的想起这老大哥。
黄平此时正和白毛国子请一位医生朋友吃饭, 听了毛毛的叙说答道:“真他妈巧了,我和国子正陪北医三院的一个医生朋友吃饭。等会儿我给你打回去。”
黄平把国子叫到一边说了此事,国子说:“这事儿不能耽误,你给他们打电话现在就到三院来。”国子回到桌上对李医生说:“我有个小兄弟让人给伤了得马上手术,我不跟你多说,马上回三院他们这就到。钱不是问题,包你满意!”
这手术不难可却十分麻烦,李医生叫上另一个副手忙乎到半夜才清除主要的三十多处铁砂,次要部位还有二十来处只好过两天再做。好歹亮子脱离了危险使大家舒了口气。这天是周六,原定周一再把余下的铁砂取出,可周日晚国子接到李医生电话,说院长知道了这事儿,明天海淀分局就会来人盘查。国子急忙到三院把亮子接到了自己家中息养。还得说老炮儿,国子与亮子素不相识只为义气出手帮人,彰显了过去那帮老顽主的江湖道义。
再说铁栓儿被对方绑了、亮子让人打成筛子把土豆儿气得嗷嗷叫,正好对方打来电话要求交换。土豆儿对着电话破口大骂:“换你妈了逼,你们他妈的差点儿打死我一兄弟,现在还在医院抢救。你们不拿一百万来休想接走焦三儿!”
“你别忘了,刘铁栓儿在我们手里,你不换人我就打死丫的!”对方毫不示弱。
“好啊,你打死他吧,他不过是我一小碎催,你们永远见不到你们大哥焦三儿了。”土豆儿狠毒中不忘斗智,他知道越说铁栓不值钱越能使对方就范,他是铁了心要叫对方吐出一百万来。
再说铁栓儿被焦三儿手下捆在一个地下室内,四五个人拳打脚踢棍棒齐下,把铁栓儿打的脑袋都变了形,可得到的依然是叫骂:“孙子们,只要你们打不死我,我就把你们丫的全弄死!”
对方一看换不成人,就找到了西四小馒头儿从中说和。几经交涉土豆儿给了馒头儿面子,同意对方拿四十万现金带着铁栓儿交换焦三儿。
双方的车对阵后,土豆儿坚持要对方先放人,馒头儿对焦三儿手下说:“有我馒头儿在这儿你们还怕接不到焦仨儿吗?”
对方看宁不过土豆儿只得先放了铁栓儿,土豆儿一看铁栓让他们给打成这样立马就翻了车,说什么也不放焦三儿了。馒头儿这下真急了:“土豆儿,今儿你要想把焦三儿带走就先崩了我馒头儿吧!”
土豆儿浑劲儿上来了叫到:“别人称你老炮儿给你面子,我可没把你当回事儿,今儿我就送你丫回老家!”说着把枪举了起来。
“大哥慢着,咱们得讲信义。既然答应他们换人就得换,不然以后馒头儿就没法儿混了。”铁栓儿上前拨开土豆儿的枪说。
土豆儿只听信铁栓儿,愤愤地从车里扥出焦三儿交给了馒头儿,提拉着四十万现金护着铁栓儿上了车。车开起后,土豆儿还对着天上放了一枪。
铁栓儿、亮子在休养了一阵后能够行动自如了,只是亮子身上还有许多铁砂没有取出,一到阴天下雨的无比难受,只能靠吸粉儿来解决。染上这毛病开销越来越大,光指着王老板就不行了,于是他们就到处打听赌窝儿,抢赌场。
一次探听到南城有个赌场火爆,开赌的是麻头。亮子说:“这麻头可是个人物,不好惹。”
“你丫就会长别人威风,今我就看看他麻头有多牛逼。黄平大哥,你不是说麻头刚买了辆新车吗?今儿您也跟着去吧,除了毛毛就您会开车。毛毛开咱的面包车,您把麻头那车开回来。哥儿几个走!”
土豆儿、铁栓儿、毛毛、老面、亮子、老高、黄平乘一辆面包车去了麻头赌场,到那儿黄平在外等候,六人冲了进去。打蛇打七寸,虚张声势这两招他们都用上了,一进去铁栓儿就举着枪喊:“都别动!今儿我们只要麻头命,谁是麻头?”
主任就是聪明,在车上他就说:“他麻头不是横吗?咱就点着名的找他!”
麻头一听这来者不善啊,便缩在一边没敢吭声。等亮子、老高把钱都敛进书包后铁栓儿说:“看你们哪个不老实,现在把兜儿里包儿里的钱、车钥匙都掏出来,一会儿要是翻出谁还有,别怪我不客气!”
老高、亮子挨着个走到赌客面前敞开另一个书包,亮子的书包满了,主任开口道:“还都算老实,就不翻你们了。全冲墙蹲着,谁回头谁就找倒霉!”
一到外边,黄平正守在一辆新桑塔纳旁。亮子从包里三把车钥匙中找到桑塔纳钥匙扔给了黄平,哪知黄平不知是心慌还是刚考的本子对车不熟悉,找不到倒挡,半天倒不出车来。面包车里铁栓儿觉得不对,出来问黄平怎么回事。
正这时麻头追了出来,铁栓儿抬手就是一枪,砰的打在了门框上,麻头立马缩了回去。铁栓儿一拉黄平说:“走吧,车不要了!”
黄平临走把车手续拿了出来,面包车疾驰而去。
第二天麻头打听到铁栓儿电话,打了过来:“铁栓儿,我敬你有胆有识,不跟你结这梁子。只一样,你能不能把车手续还给我,不然我上不了牌子。”
主任接过电话说:“这还真给不了你,一、早撕了,二、我们现在都开到高碑店了,就是没撕也给不了你啊!”说着就挂了。
土豆儿问毛毛:“我说主任,干嘛说咱在高碑店啊?你是不是又憋什么坏呢!”
“这么说他肯定信,今儿晚上咱杀他个回马枪,二抢赌场!”毛毛得意的说。铁栓儿一扇毛毛脑勺儿,哈哈大笑道:“班主任就是班主任,打小就有勇有谋!”
晚上除了黄平铁栓儿不让他去,哥儿几个又杀进麻头赌场。一进去铁栓就朝人群头上方开了三枪,然后点着麻头脑袋说:“麻头大哥,我给您送手续来了。您怎么也得表示表示吧,从高碑店到这儿多辛苦啊!”
麻头翻翻白眼有气无力的说:“行,我算服你刘铁栓了。”
这刘铁栓大闹北京城,接连二抢老麻头一下就传遍了四九城,可同时也惊动了公安局,二处段金辉接手此案,展开追捕。
一天晚上亮子(周福亮)和老高(高长兴)在虎坊桥四季烤肉吃饭让段金辉的一个线人看见了,这小子当时就给小段打了电话:“段队,我在虎坊桥碰上刘铁栓儿手下的老高和亮子了。这俩正在吃饭,你赶快来!”
“就他们俩吗?那你悄悄跟着他们,摸清他们住的地儿。”小段想一网打尽。
这小子悄悄的一直跟到亮子、老高的住地西三旗新兴建筑材料厂宿舍。第二天早上四辆面包车载着小段和二十多刑警手持微冲包围了这儿。亮子出门去买早点立马儿让小段给捂那儿了,接着冲进屋把老高逮了。小段没想到这儿只有他们俩,没能如愿。
铁栓儿、土豆儿、老面、毛毛马上得知亮子、老高折了,当机立断,撤出北京。正好前天替王老板要账时扣了一个山东老版的奔驰车,便让米希聘开着一路来到石家庄,再从石家庄坐火车到了平顶山。铁栓儿在新疆交了几个河南圈儿瓷,有一个在平顶山开矿,在当地是一霸。正好老面又是河南人,就这样在平顶山暂住了一段。要说铁栓儿和老面的交情纯是打出来的。当时他们那圈儿大部分是河南人,地域之战自然河南人占了绝对优势。北京人逐个屈服了,唯独铁栓儿宁死不屈,被河南人绑起来吊打的遍体鳞伤,醒过来就一句:“早晚有一天让你们丫叫我大哥。”老面被铁栓儿的刚强征服了,结成了生死之交。
江苏南京铁栓有个圈儿瓷叫平三,常和铁栓儿通电话,一听铁栓儿避难在河南便邀请他到南京一游。铁栓儿一行来到南京,平三盛情款待。住的是五星级饭店,吃得是山珍海鲜,带他们游览玄武湖,总统府,中山陵后,说出了一个请求。原来他哥哥在南通本是一霸,不但收着大部分买卖人的保护费,自己还有不少生意。原本是买卖兴隆一帆风顺,哪知前些天当地一个小买卖人的表弟从圈儿里出来投奔到南通。他一下看中这东抵黄海、南濒长江号称北上海的黄金之地,整日游走于乡里镇中,纠集了一帮地痞无赖专和平三的哥哥作对。南通当地人不善械斗,最多是拳脚相向,如今见来了一帮手持棍棒的恶徒,自然忍气吞声交些费用以求生意安定。可这样评三兄弟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所以平三请铁栓儿来就是要将对方降服。
铁栓儿听了拍案而起:“平三,这事包我身上了。你和他们约好时间、地点,我们兄弟会他一会。”
“就你们这几个人恐怕不行吧?你再召集一些北京河南的弟兄来,一切费用我出。”平三担心地说。铁栓小眼儿一瞪,喝道:“怎么,瞧不起我们哥儿几个?叫你约你就约!”
第三天铁栓儿一到约架地点,只见江边黑压压一片都是对方的人,个个手持棍棒摇旗呐喊。铁栓儿、土豆儿、毛毛、老面四人面带冷笑并肩向前,相距不到十米时铁栓儿一声呐喊,砰砰砰砰砰砰一阵枪声响彻天空,火药弥漫,铁砂飞舞。这群乌合之众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立时大惊失色抱头鼠窜。毛毛眼尖,早已盯住对方头头儿,几步赶上一脚将他踹到,脚踩着他胸脯枪口抵住他的头顶问道:“你就是想称霸南通的瘪三啊,今儿你上阎王那儿报道去吧!”
“大哥饶命大哥饶命!我再也不敢和平家弟兄做对,再也不敢------”
自此平家弟兄又一统南通,坐稳了老大的位置。他们哥俩邀请铁栓儿等人在他公司注册,每月给予高薪。铁栓儿笑道:“我们在此不会长久,没必要费此周折,只需将我们每日开销包了就行。”
铁栓儿等人在南通日日笙歌,倒也快活。真是饱暖生闲事,一日老面在黄海边上与一人口角,只因那人出言不逊。老面是浪子燕青,表面上看不出多壮,可一脱衣服宽肩乍背,一身腱子肉。从小练武玩儿跤,若不是打架进了圈儿,必在跤坛夺名。他弟弟就是九几年的全国冠军。
再说二人叫骂起来,亏得这天老面没带家伙,否则立刻会出人命。只见老面刚一上前,那人身后闪出四五个人直扑老面。老面身手何等厉害,三下五除二把这几人打得人仰马翻。那人一看不好转身要跑被老面一手提了脖领子、一手抓住腰带喊道:“去你码的吧!”扑通一声扔进海里。
晚上大家正把酒言欢,平三面色惊慌的赶来说:“市刑警队一朋友说刚开会要抓一北方人,他把市委书记的儿子给打了还扔到了海里。我一想肯定是你们就赶快来报信。”
事不宜迟,四人当即开拔,去往广东中山。老面有个表弟阿文在中山是个黑道之人,经老面提议就投奔而去。一出火车站毛毛腋下夹的沙驰包突然被人抢了就跑,这里面是哥儿几个的全部家当二十万一千一张的浦东国库券。这还了得,敢在阎王爷头上动土!毛毛反应极快拔腿就追,那速度堪比百米运动员。追上后一个双飞将那人踹出十几米,脑袋重重的撞在了马路牙上昏死过去。毛毛拾起沙驰手包,掸了掸上面的污渍,用脚一蹬那人屁股,看到他还能喘气骂道:“今儿大爷刚到中山不想扫兴,放你一马。”言罢向车站走去。
中山沙溪镇以前是个渔村,如今所有渔民都改行做了服装,是改革开放后迅速富起来的新兴城市。老面表弟阿文在这儿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出手不凡。隆重的晚宴后在新世纪大酒店给每人开了间房,还叫来小姐伺候。这新世纪大酒店是阿文的哥们儿阿忠开的,可见这伙人在当地的实力。
玩了几天后,得知阿中开了个驾校,铁栓儿几人便每日到驾校学车,弥补了常年在圈儿里不会开车的遗憾,在以后的行动中又多了一个优势。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阿文有个死对头菠萝赵,他不但在中山有一帮弟兄,和港澳的黑道也有连累。其实要说实力阿文和他有一拼,甚至还胜他一筹。可架不住这小子办事阴坏,道道多。几次办阿文的人都是他请港岛的人做得,做完就消失,使阿文明知是他可无奈没证据。
主任对此献出一条计策:“我们在此地不会久留,对菠萝赵这种人必须明砍实杀。绑了丫的明挑是我们干的,还告诉他完事我们就走,他敢再犯坏我们就再来,直到丫不再叫碴巴儿。”
当晚,摸清了菠萝赵在皇朝歌舞厅。铁栓儿带着哥儿几个直扑歌厅,在包间里把菠萝赵逮了个正着。本要把他带走毛毛说:“就在这儿办吧,封住门可以进人但谁也不许出。”老面、土豆儿立马分站门边封锁了进出。
菠萝赵除了奸坏胆小如鼠,早已吓得站不住了。和他一起的两个香港马仔倒是有些胆量,两眼乱转司机反抗。铁栓儿佯装不知,依旧直视着菠萝赵,余光却紧盯着二人。一个港仔刚要抄台子上的XO酒瓶,铁栓儿连头都没回抬手一枪打在港仔肩头,一瓶酒啪啦碎在地上,那港仔晃了几晃一头栽倒在地板上。另一个港仔顿时傻眼,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用港调的普通话连连求饶:“大佬大佬,莫开枪。”
“菠萝赵,你听着,今天先要你一个手指。如果我再来找你时就要你命!”铁栓儿话音未落,土豆儿一步蹿了过来,嘴里说道:“这事儿得我来!”
土豆儿拉过菠萝赵的左手放平在台子上,手起刀落,“咔嚓”剁下了他的无名指和小指。菠萝赵连疼带吓哪里知道被砍掉两个手指,土豆儿笑着对他说:“对不起,准头儿差,多砍了您一个手指。”
再看菠萝赵早已吓死过去,四人将菠萝赵三人洗劫一空,临走对几个小姐说:“没你们事儿,别出声!”退出包间,扬长而去。这边阿文早已为他们准备好了逃路,当晚四人便离开了中山。
几经辗转,四人出来已快一年,铁栓儿给米希聘打了个电话,得知风声已过,决定回北京看看。
王老板如逢久别亲人,隆重接待,安排了一处隐秘房子让他们安营扎寨,说先好好休息休息,有要事要办。
原来王老板有个朋友李克,是开广告公司的,生意做得很好也很顺利。有一家公司刚成立,叫“戴梦得珠宝有限公司”,据说是WJB夫人的下属公司,找到李克做广告,讲好第一期播出时付广告费八百万。可过了一个月了也不付款,李克找过去时对方出来几个混小子,说是什么高干子弟,声称这么点儿钱着什么急啊,连损带骂的把李克挡了回来。王老板知道后对他说:“甭急,等我几个手下回来后保证帮你追回来。”
这公司在地质部礼堂附近一栋办公楼里,铁栓儿哥儿几个来到这公司还没张口,就有人叫着他名字满脸堆笑的说:“栓儿哥,你怎么到这儿来啦?”
原来这人也是圈儿里回来的,早就认识铁栓儿。铁栓儿说了来意后这人叫铁栓儿稍等,说进去和老总商量一下。一会儿从老板屋出来后,双手掐着十万块钱塞到铁栓儿手里说:“栓儿哥,我跟老板说了咱俩是瓷器,老板让给你拿十万花着,这事你就甭管了!”
我刘铁栓儿的为人你是知道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钱我不能要,你们欠李老板的钱必须还。否则别说我不客气!”
对方老板听到后不得不从办公室来到接待室,他已听了下属的介绍,知道铁栓儿的厉害便说:“刘先生,我现在一时没有,三天后我会备齐,你看周五下午三点你再来一趟行吗?”
铁栓儿看他说得这么诚恳便同意了。回来后王老板一听疑惑地说:“我觉得这里有诈,他要想给开张支票就行,何必改天呢?你得小心。”
铁栓儿想来想去觉得那老板不是假的,周五下午三点还是去了。只是到了楼下没让土豆儿、毛毛、老面上去,说:“我一人上去就行,又不用动手,你们在楼下等我吧。”他心想万一有意外也就我一人折。
铁栓儿刚一进门就看到了段金辉,想撤已来不及了,手还没从兜儿里掏出就被几个人扑倒在地背铐起来。楼下土豆儿三人也被突然围上的特警逮捕,几个人被直接押送到了七处。
原来是WJB夫人给市局局长张良基打了电话,张良基亲自命令二处务必抓捕刘铁栓儿等人。段金辉一听是刘铁栓,拍着胸脯请命说:“请局长放心,这次我绝不会让他跑掉,争取将功补过!”
这天是一九九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九个半月后也就是一九九八年九月八号,刘铁栓儿、土豆儿等人被押上法庭,以零口供判决刘铁栓、王永利(土豆儿)、甄学平(老面)死刑,立即执行,饶国兴(毛毛)有期徒刑十五年。
旁听席上,以米希聘为首的十几个身穿深蓝色西装的汉子摘下墨镜,默默地为铁栓等人送行。
米希聘现在已做了阳光庆红集团老总。他对铁栓儿的情感和敬佩连铁栓儿都不知道。他把铁栓儿当年一起的圈儿瓷都笼络到手下,今天特地来送铁栓儿。后来铁栓儿的儿子都是他出钱供养大的,铁栓儿的父母过世都是希聘发送的,替铁栓尽了孝、养了儿。作为朋友米希聘做得使人赞佩。
今天我们再忆铁栓儿,只觉得:
江湖好汉万万千 义气常在凡事间
若将好汉排名次 义薄云天刘铁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