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到了那里一看,竟然是张继东,这可是我想不到的,我明白老靳为什么不在公司和他聊了,他肯定是逃跑出来的。
我高兴地抱住了他,说:“小东子,真没想到是你。”
他是个不善言词的人,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天他说:“沈哥,我一到北京就打听你,真为你高兴,你做起了生意。”
自我从乌鲁木齐一监被退回石河子后,张继东就一直琢磨着逃跑。一个半月后他利用下水道逃跑没有成功,在通往监狱墙外的下水道出口处被粗粗的铁栏杆阻回。他行动是在夜里,当他不得不回来时,天已蒙蒙亮。他躲在厕所匆忙换那身恶臭的衣服时,被同监的一个人发现,报告了队长。他在关了三个月小号后回到监内的当天夜里,用一支圆珠笔插进了那人的左眼中。那人自此成了独眼龙,他又被关了半年的小号,从改判的无期又恢复了死缓的刑期。
从那以后这五年来他从没说过一句话,就是干活吃饭。两个月前,监狱让犯人到山里去开山凿石,三个人为一组。他在把开出的大条石装在卡车上时找到了机会。这机会是可能的,但却十分危险。他和两人说好,在装车时挑几块大长条石搭成棺材形,他钻进去后让那两人用碎石堵上。他的为人那两人是深知的,他们宁肯关上半年仨月的小号也不愿瞎一只眼,况且他们也很佩服小东子的胆量。
当他们俩看着卡车通过检察岗开上盘山道时,并没为他高兴,因为只要车子有剧烈的晃动颠簸,小东子随时都可能会成为肉饼。
奇迹发生了,小东子不但没成为肉饼,还在车子中途抛锚时顺利地钻了出来。尽管他浑身都被锉成了血葫芦,但没伤到筋骨。他跌跌撞撞地跑到了一个维族游牧人的家中,这维族人收留了他。他没日没夜地帮这维族人干着他能干的一切活儿,他不惜力,更感激这异族人的收留。两个月后,身上的伤痕基本痊愈了,当他告别这救命恩人时得到了一百元钱。前天他一到北京就到处打听我的下落。因为当初我们都以为这终身监禁将伴随终生,没想到会在北京相聚,谁也没给谁留过地址。
小东子,真是个硬汉子。我什么也不想问他了,只说了一句话:“只要你不惹事,不接触过去认识的人,你的一切我包了。”
“沈哥,弟哥,我一切听你们的。放心吧,我不会惹事的。”
“老沈,你看是不是先让他住在朝内那个院儿?”老靳问我。我想了一下,摇头说:“那儿咱还没搬过去,人太多,不稳。”
“咳,我说的是咱买的牛子那小院,里边一个人没有,还什么东西都有,多方便啊。”老靳笑道。我恍然大悟说:“嗨,我怎么把这给忘了。成,就住那。那你现在就先把他送过去,缺什么东西,你就帮他准备齐了。完了你回公司来,我还有事和你说。”
回到公司,我看了一下庄姐给的资料,一看允许回迁,不限数额,只是竣工的期限较长。我马上给庄姐打电话说:“你们和投资方的协议还有没有可能更改?”
“这不太可能吧,怎么,有什么大问题吗?”
“那就算了,我再想想吧。明天我叫小吴九点去接您,有空吗?”
“有空,明天见。”
放下电话,我认真地起草和西城房管局的拆迁合作协议。
瑞云来后,我对她说:“你拿这张支票在阜城门建行去开户,以后有些账要单走。”
她刚要走,又回来说:“上次夜里到咱家让你轰走的那人,刚才又来了,和我说了半天好听的。还说你一铁哥们跑回来了,上他那儿问你来着。他没跟那人说咱家在哪儿只说了公司。最后还说上次他不对,就是刚回来手里没钱才那样做的。说:‘这些日子一想凭沈哥的为人,就冲我在他病时老照顾他也不会亏待我的。大姐您跟沈哥说说,别记仇,我以后不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的。’临走时非求咱晚上七点到阜外湘园酒家去吃饭,我看不答应他他不走,就应了他了。”
看来这冯磊是想用小东子来买好儿,又暗示攥着我把柄,我先给老靳打了电话:“喂,老靳,叫小东子接电话。”
“沈哥,我。”
“你是不是问冯磊才找着我的?”
“是,怎么了?”
“以后和一切知道你底的人都不要再见面,和不得不接触的新认识的人就说你叫……对,从现在起你叫高飞。告诉老靳,我俩只知道你叫高飞,过几天找人给你做个身份证,你就是高飞。”
放下电话,我对瑞云说:“你开好户以后就去见冯磊,给他三千块钱。说我感谢他在新疆时对我的照顾,告诉他我这人一向是恩怨分明,别的甭说,扭头回来就行了。”
“你说的这高飞是怎么回事?”她一脸担忧地说。我气道:“你现在怎么学得爱打听事了,这是你该问的吗?”
“我不是担心你嘛。” 她第一次这么固执。我缓和语气说:“没事,你放心,我知道什么该做。你别问了。”
她皱着眉头走了。我一看都五点多了,一般这会儿不会有客人来了,又继续写起了合同。
柳燕不声不响地走了进来,看我写得连头都不抬,她悄悄地坐在了沙发上。
我一气呵成,在最后的价格上我想了想,决定面议,便空了下来。抬头看柳燕坐在这里,笑道:“嘿,你怎么跟小猫似的,一点声都没有,我还以为是谁呢。”
她月牙眼弯弯地笑着说:“看你那么专注,我没敢打搅你。写完了?”
“没完也不敢写了,公主驾到,我没在外恭候就已罪不可赦了,哪儿还敢怠慢啊。”我说着,走过去亲了她一下,她一杵我脑门说:“就会哄人,我要是不来,你就永远都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
“公主息怒,小生这厢赔礼啦。”
“光嘴说不行,得付诸行动,我想你了,现在就要。”柳燕在这方面和我一向毫不隐讳,直来直去。如果不是她那喷放着欲火的媚眼和那泛红的脸颊表明着她的情欲,她说这事时那严肃劲就像在讨论课题。
我这才注意到她穿着一条黑纱裙,连袜子都没穿,赤着脚穿着一双黑皮船鞋,白萝卜似的两腿健美结实,在黑裙的衬托下十分性感诱人。
她高高地抬起两腿露出了黑色窄小的内裤,慢慢地岔开搭在了沙发扶手上。两腿撑着沙发扶手头顶在沙发背上一收腹,悬空抬起了屁股,伸进一只手灵巧地脱下内裤,用阴部一览无余地向我挑战。
我走过去,狠狠地吻了她的大腿一下,然后把她的腿拿下来说:“不行,对面那屋还有人,晚上好吗?哦,不行。我今晚上得去安排我一哥们。明天,明天我陪你半天,保证。”
“我只要现在,你知道我坐在办公室里,心里一阵阵的欲火难耐,有时在半夜想你,都想立即上你家去。我要,快快。”她边说边解我的皮带。我从没看她这样求过我,真是女人越软男人越硬,我也耐不住了。在办公室,还没到下班时间,太刺激了。我底下激动得跃跃欲试,声音有些发颤地说:“你等我打个电话。”
我打给了老靳,知道他要四十分钟后才能到,别人这会来的可能性很小。我一下将她的嘴堵上,激情地吻着。稍后,我让她跪在沙发上,从后边用力地来回抽动起来。她竟不顾有人,发出了轻微的叫声。我将她的裙子高高地撩起蒙在了她的头上说:“别出声,忍着点。”
她像一只黑色的母狗,趴在那里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嗯嗯地哼着……
电话铃响,我犹豫了一下拔出来还是接了电话。柳燕紧追不舍,跪在地上忘情地把那使她爱不能寐的东西尽力地向嗓子眼里吞去,发着呜呜的声音。
“小猛,今晚上有时间吗?”
“老抗?噢……有,有时间。你说,什么事儿?”
“没事,我刚从海南回来,请你吃顿饭。好长时间没见面了,聊聊。”
“行,几点,在哪儿?”
“七点半,萨拉伯尔。”
扔下电话一看有点软,便在她的嘴唇上蹭着,她闭着眼痴迷地享受,陶醉地吮吸着。她迷蒙般的神情激动得我坚硬起来,一把将她抱起放在桌上,劈开她的两腿、无视一切地猛烈插着。她舒服得像一条蚯蚓,只有本能地扭动着……
我们终于回到了现实,柳燕余兴未尽地说:“怎么别人一找你,你就有时间啊?”
“你先把衣服头发整理好,老靳这就来了。刚才是我哥,好多日子没见了,我能不去嘛。”
“唉,老沈,你这可是太重色轻友了啊。让我去安排高飞,你在这儿陪小姐?”老靳一进门就开起玩笑。我笑道:“这么漂亮的小姐我哪能不陪,哥们不是明儿还能见嘛。”
“高飞的事,我想这么安排——”老靳边说边向外走去。我跟了出去,他接着说道:“给他做个身份证,最好能给他安排到外地去。”
“他要是一个人在外地不太好吧?没人管他肯定会惹事。我看先这么呆着,让他心踏实下来,熟悉熟悉现在的社会,慢慢地寻找一条适合他的路。”
“像他这种情形,心是很难安定下来的,我就怕一旦他忍不住了给咱带来麻烦。不过目前还不至于,先这么呆着吧。”老靳说着叹了口气又道:“义气有时也会害人的。对,你说让我回来有什么事?”
“这事我一直憋着没和你说,今儿算是可以说了。甄菲菲那小楼是我卖的,尤勇迷了我二十万,今儿我给拿回来了。待会儿你拿走,这应该给你。至于为什么现在才和你说,我就甭解释了,反正是有原因的。”
“这事我早就知道,你不和我说,我就想到这里肯定是有什么原因使你不能说,所以我就没再问。这钱按说也不能给我,我不过给你个信息,就算给也不应给这么多吧。”
“我不是为这事给你的,近来你一直没说用钱,我也忘了问你了。这正好又赶上高飞来了,你拿着这钱,省了急用时手里没有。高飞那儿你就多费心,我还是把精力放在生意上。”我把他拉进经理室,从保险柜里拿出钱来交给了他。
“行,那我就拿着,高飞那儿你就放心吧。哎,今儿咱怎么也得和他吃顿饭,也算是给他接风啊。”他往一个塑料袋里装着钱说。我抱歉道:“本来我是这么想的,可刚才我哥来电话说刚从海南回来,要和我吃饭,你和高飞讲一下,改日我再陪他,今儿你就代劳吧。”
“噢,我眼看着你搂着漂亮小姐走了,和高飞说这是你哥?我横是不能男女不分啊?”
我一拉柳燕得意地说:“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得走了。”
上了车我问柳燕:“先送你,去哪儿?”
“我今天想和你在一起多玩会,我不能和你见你哥去吗?你要是不让我去就证明不是你哥。”
“小吴,开车,萨拉伯尔。我就带你去看看是不是我哥。”
沈抗在海南有个公司,近来他因海南公司业务繁忙,一直呆在那里。直到近几天稍稍松了口气,才回到北京。明天是妈妈的忌日,本准备到八宝山去上坟,可下午接了个电话,说无锡公司在太湖投资的影视基地出事了,请他连夜飞去。他马上给我打电话,想让我代他给爸妈的坟供上花篮。拿起电话一想好多日子没和我见面了,干脆乘着晚上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和我一起吃饭聊聊。
我到了那里便让小吴回去了,进去时沈抗已同他的秘书吕敏在那里等候。这吕敏大学刚毕业不久,是个性格开朗、瘦小乖巧的女人。她一眼看到我们进来,便招手向我示意,我们走过去后,我对柳燕说:“这是我哥,这是我哥的秘书吕敏。”又对老抗说:“这是柳燕。”
吃饭时,老抗问我最近在做什么,我简单地向他说了一下,问道:“你这回在北京能呆多久?”
“本来我想呆一段时间,可下午接了电话说无锡有事儿让我马上过去。这一下连明天去给爸妈上坟都不能了,只好请你帮我带上一花篮,尽尽心意。”
“幸亏你和我说,要不我都忘了。这没问题,明天一早我就去。这回我得记住了,六月二十七。”
“那吃完饭我就走了,有什么事你给我打电话。”
晚上我接到了小沉的电话,说三姐让我们明天一起去给爸妈上坟,说好了到小沉那儿聚齐。放下电话,我对瑞云说:“明天你和我一起去,别忘了买几个大花篮和水果供品。”
躺在床上,我想起三姐和我说的话,明天我就要去给爸妈上坟,可心里却怪怪的,被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搅得没有了那肃穆哀痛的感觉。我努力反复地回忆妈妈的身影,肯定着自己是沈家的人,尽力驱赶着那古怪的滋味。
瑞云看我两眼直直的望着顶棚,侧过身来一手支着脸说:“小沉说后天就装修完了,花了六万,咱什么时候搬啊?”
“搬?不用搬,这两天你就去买家具,让他们集中在下星期一天送来。从下礼拜咱就不在这儿住了。这儿的东西甭动,让军军来住。他刚出来,正好没地住呢。”
“军军是因为什么进去的呀?他不是还演过电影吗?”她凑近我说。我叹道:“咳,他要是不演那电影,可能还不至于学坏呢。”
军军是我七哥的儿子,也是我同母兄弟中的长孙。他属羊,一九六七年生,今年已二十七了。一米八的个子,从小就喜欢学电影里那些滑稽动作,记得他十一二岁时看了《流浪者》后,唱着那流浪之歌,模仿着拉兹的动作,惟妙惟肖,简直就是小拉兹。十六七岁时霹雳舞风靡国内,他的霹雳舞在北京数一数二,被一个导演看上了,演了当时咱们国家第一个以霹雳舞蹈为主的电影的男二号,没想到这却成了坏事,自此不知怎么就贪恋上了酒色女人。到十九岁时因此做了违法之事,锒铛入狱。在茶淀服刑时仗着有点文艺细胞,弹个琴谱个曲都能对付,被调到了犯人演出队,和柴大非成了朋友。九二年初我还和柴大非一起去茶淀农场看过他。前几天刚回来,正无所事事。本想让他到我公司学学做生意,可看他在这儿呆了一天就如坐针毡,我看出他不是做生意的料。
他一回来就住在这里,这两天不知跑哪儿去了。
早上我刚到小沉那儿,三姐全家就来了。可能是怕人多坐不下吧,今天三姐开着她那子弹头来的。看到我有车,惊奇道:“你买车啦?”
“是啊,这是给瑞云买的,我公司还有车。”
“你做的什么生意呀,这么快就发了?”她不太相信。我笑着说:“不是和你说过吗,做房地产。”
“你又没资金又没关系,靠什么起家的呀?别是抢的吧。”她虽是开玩笑,却又透着点担心。小沉说:“抢?上哪儿抢去呀,他就是做生意来的,自己还买了套两居室的房呢。”
“嚯,行啊,呆会我得上你公司看看去,看你那儿是什么风水这么进财。”三姐说着开车走在了第一个,小沉也开着他公司的车和肖瑶跟了上去,我和瑞云走在了最后。
爸妈的坟在当时是墓地里少有的大墓碑,非常醒目。我们一到墓碑前,就有了沉重哀痛的感觉。大家都不再说话,三姐认真打扫着墓碑,我们纷纷献上花篮供品,集体三叩后默默地站在墓前哀悼。
我又为老抗叩上三拜后,心中默默念道:
父故三十二载余,
母逝双秋慈颜去。
人生苦短痛冗长,
英烈丑败共太虚。
执着本为是非根,
善良徒被恶毒拘。
良驹不遇伯乐时,
难比农家拉磨驴。
从墓地回来,三姐真地和我一同到了我公司,看到袁工正在画图问我:“这老先生在你公司做什么?”
“他是退休的工程师,帮我做参谋的。有些专业上的比如看图纸、搞设计、做预算什么的就由他做。”
“不错,没想到你能专心做生意,而且这公司还真像回事。”
“我又看好一块地,在朝内大街,是独立的四合院,这几天公司就要搬那去办公了。到时你去看看,那儿显得更正规气派。”我洋洋得意地说。
她问了我许多公司具体的业务和利润情况,当她听我说了几个买卖的经过后睁大眼睛道:“听你这么说跟编故事似的,你这钱来的也太容易啦?”
我笑着说:“女怕嫁错郎,男怕干错行。我可能适于做这行,我做就容易,你要做可能就不容易。别的不说,就说拆迁,碰上那些男的耍光棍,女的撒泼打滚的钉子户,你就没辙,可到我们手里都乖乖地搬走了。”
“那为什么呀?”她奇怪道。我指着虎子、于路等人说:“他再横也不敢和这样的横吧?”
三姐想起刀童在于路面前哆哆嗦嗦的样子笑道:“这倒是,也就是你们这些人能对付这些事。要碰上怂蔫蔫死活不搬的呢?”
“咳,玩这套他更不行了,今儿停电,明儿断水,晚上睡的正香时玻璃碎了,进来一块大砖头,昨儿还好好的房子今儿一下雨漏得哗哗地。这儿又有给找好的房子,你是怂蔫蔫不搬,还是痛痛快快地搬了还落点钱好呢?”
“那人家不给你们找派出所去呀?”
“你看见、抓着人了吗?碰上这事自有一帮从不在公司露面的人去办,又是在夜里。再说几条烟往片警包里一塞他就闭上一只眼了。其实刚开始时我也没想过这么办。头天那老娘们还不理我的苦口婆心呢,第二天就求着我赶快带她去看房了。原来是老靳当晚就让于路给她家玻璃砸了。后来再有这事,我都不再费那么多话了,知道老靳会安排的。”
“还真是,用别的方法未必成。不过可别闹出事来。”她有点担心地说。我笑道:“这可能就是为富不仁吧,我倒是这么问过自己。不过老靳会掌握分寸,他知道对什么人用什么办法,不会过火的。”
“你需要我帮助吗?比如钱什么的。”她郑重地说。我说:“咳,钱这东西当然是越多越好办事啦,你能帮我多少?”
“一百万。一百万以上也可以考虑,但得让我清楚用途和利润。”她用商人的口吻和我说。我想目前资金的确周转不开,一个月后六里桥乡的住宅项目一批下来就可以用这个项目去银行贷款了。我说:“这样吧,就一百万,用两个月还你一百一十五万。”
“好吧,我明后天开支票给你。”
送走三姐刚坐在办公室,我接到高院长打来的电话。他说:“沈猛,你最近一个月内最好不要在北京,师里有人去北京收保外的人了。”
我一听心里十分焦灼,眼前这么多事还没办完,想想他们不会那么快,便决定突击一个星期,至少要把六里桥住宅和西城拆迁的事签下合同来再出北京。想罢给庄姐打了电话约她明天签约,又和六里桥乡白乡长约定后天见面。
安排好手头的事又拿起电话打给年京。
“喂,年京吗?你什么时候去海口?”
“这礼拜五,怎么,你想去吗?”
“能不能下礼拜二走?那时我能去。”
“下礼拜二……好吧,幸亏你打电话来,本来我今天就要买机票了。把你身份证给我,到时我把机票给你买好。”
“身份证,哟,我上次在深圳倒是做了一个,可后来回北京一直没用,我不知道扔哪儿了,要不我回家找找?”
“甭找了,深圳做的身份证不行,上飞机前就查出来了,那种版的公安局的局字都不对,一眼就能看出来,还不如用一个长得跟你像的人身份证呢。你甭管了,我给你找一个。”
年京放下电话心中暗自高兴,从沈猛一离开他的公司就煽起来后,他一直后悔当初没让沈猛来管自己公司的房产部。他不是生意人,他只会玩弄权术,钻社会空子,疏通人际关系,黑白勾结,敲诈勒索,黑吃黑。说权,他屁官也不是,说黑老大他连插子都没玩过,不敢舞刀动枪。然而他凭借着动脑筋,假仗义,会来事儿,在黑道中占有一席之地。利用公安局中的一些贪心腐败官员为了物质利益敢于假公济私、执法犯法来推行扩张着自己的财势。他在黑白两道中游刃有余,倒也尽显了他的能耐。
他就是德生的后台,指使德生利用假房本假身份证,行走诈骗于北京这些新兴的房地产公司。他之所以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在生意场上诈骗,也是他从社会现象和对公安的熟知中琢磨出来的。首先他知道买卖居住权的房是不合法的,只不过还没有一条明确的法律来制裁,而这种买卖被骗后往往不会报案,更甭说他诈骗的对象大都类似沈猛这种自身就有疮疤的人,报案的机率就更小了。就算发现了找上门来,一句“误会了,不知道是你的公司”也就了了。即便报了案,凭他在北京市与各个公安局的关系花点钱也能没事。
所以他指使手下肆无忌惮地在这些公司中大行其诈骗之道,获利不小。
他没想到的是,这次德生的事能让沈猛公司给查到了家,愣把德生吓得退了钱,就差把自己给供出来了,幸亏当初自己高见,没让德生以外的人知道是自己提供证件在幕后操纵。他越想越觉得亏了,到手的钱又给追了回去,他不甘心,也不认栽,知道这事没完,他们可能还要查的,一旦查到自己,这帮人未必给自己面子。那靳国全可是个阴狠毒辣的人物,自己不能不提防。想来想去憋出了这么个损招,用官道以有人告沈猛公司私设公堂非法绑架之名把他们抓起来,然后自己再出面做好人,不但能大大敲他一笔,还能让他们看看我年京在官场上的道行,将来真有纰漏,量他们也不敢轻易动我。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牛勤,这他妈沈猛托儿够硬的。牛勤就是小邓的顶头上司,看来自己小瞧了沈猛,他在北京市如今也是黑白两道通吃了。咱硬的不行得玩软的,阳的不行得玩阴的。沈猛是个红脸汉子,吃软不吃硬,不比老靳,那孙子是软硬不吃,拐弯儿的屄——难揍。就冲那天接他们回来的路上他一声不吭,就能看出他对我起了疑心。
这沈猛还行,又请客又送钱的。虽说钱不多,也够我一个月的粉儿钱了。所以自己得乘这机会和他套瓷,最好以后能让他和自己合着干。
这次去海南一定让他玩痛快了,让他看看我年京的路子多野,全国各地没我势力伸不到的。没准还能坑他一笔,看他赌运了。
想到这儿,他给这次跟他去海南的马仔军相打了电话,让军相把他哥的身份证拿着去买三张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