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下的小鬼儿（下三十六）

（三十六）

第二天早上小吴早上八点十分准时接了我，我们到了国管局大门时，商建华还没来，游桂森说：“嗬，还找了辆奥迪。”

“这是我们公司刚买的。”小吴自豪地说。游桂森挑着大拇指说：“太棒了，也给我们装装门面。你没看每次开会那些公司的经理们那狂劲，不是皇冠就是奔驰，最次的也有桑塔纳，就我和建华跑腿。我就纳闷，他们都属于国管局下属单位，个个倒好像是我们的老板，你说人家怎么就那么有钱呢？”

“你们公司是让国管局这仨字给箍住了，听着挺唬人，可没一点自主权，光改革不开放。人人做事都谨小慎微，恐怕丢了这官帽。明儿你们走出去到一些私营企业去看看，就四个字，做事拿钱。人家有钱是自己干出来的，你们光打个招牌不做事，老向上伸手。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你们连打的、吃饭都要考虑能不能报销，那还能做什么呀？”

“哎，老沈，你这话说到根上了。我和建华都是从部队转业过来的，对生意上是一窍不通。明儿得去你们那儿看看，以后还望多多指点啊。”

“其实我也不懂，人就是得敢闯敢干。只要咱们联起手来，相互帮助，就准能干起来。”

“聊什么呢？这么带劲，我要是不往车里看，还在这儿傻站着呢。”商建华来了，我们向港澳中心奔去。

徐总的办公室在港澳中心十二楼，这是一个较为正规庞大的公司，它占据了整个一层楼。

坐在会议室里，我真正理解了事业的内涵，它是如此庄重、严肃、神圣、激励人心。徐总坐在椭圆形的会议桌的一头，左手依次是国管局，铁道部，建委……右手依次是侨办，宗教处，市房管局……。

徐总简单地说了几句后归到主题：“九七年香港的回归，使得一些愿意接受一国两制的香港名人士绅们产生了在北京置产置居的想法，像田北俊、徐展堂、陈方安生等。他们对三海地区的四合院极感兴趣。为此，鲁平主任委派我来做这项工作，就是为这些人购买四合院。但这不能列为国家及政府行为，以免引起拉拢收买之嫌疑。这一切的操作都须视为民间及私人行为。下面就请各位谈一谈各自的认识、看法，并提出建议，我将视具体情形把这个工作进行具体的分配。”

各单位的头头们纷纷发表了看法，大多是一些口号式的发言，无非是想抢到这一大块肥肉。其中市房管局的发言还略微具体一些，毕竟是专管北京市房屋房产的。余总的目光多次扫向了他们，但他们没有谈到拆迁安置办法和重建的具体方案，更没谈出三海院子的情况。商建华和游贵森看我一直不说话，急得坐立不安，游桂森还假借倒水从我身后经过时重重地捅了我一下。我看是时候了，并从以上发言中找到了他们的弊病和不足，便说了话：

“徐总，各位老总，

四合院是中国自古皇宫王室及北京老百姓们居住的标志性建筑形式，更是我中华民族文化和千百年来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它起源于元代初期，它的构造结合着民俗、天文地理、风水命相。所定方位、门楼、门档、户对、台阶、游廊、檐脊、影壁、雕刻、绘画、格局都反映着时代的人文风貌，是按居住者的身份、地位的高低而有着严格的区分而设计的。过去嫁娶所说的‘门当户对’就是从四合院的建筑上就能知道主人的身份而来的。三进以上甚至达到九进，尤其是有着挎院花园的那一定是皇亲国戚达官贵人莫属。普通的百姓居所就大致相同了，只是有着占地大小的区分，但构造形式一般都是一进至两进的院子。

北京有句老话说东贵西富，南贫北贱。就是指的居住群体的划分，但同时告诉了我们真正的四合院是集中在东西两城。例如东四六条六十三号，方家胡同十五号，及南锣鼓巷一带。再有就是西城的西四一带，像西四六条二十三号，西四三条十一号以及护国寺大街内梅兰芳故居等。当然，恭王府是最为宏伟庞大的四合院了，但这属于国家保护的文物古迹，是不可能卖给港人的。故我们的目标应集中在私产民居上。

港人迷信水为财，所以选中了三海沿岸的四合院。可严格说来这一地区除了宋庆龄故居外没有真正的四合院，因为那里在过去并不是富人的聚集区。现有的民居大都较陈旧破烂。

因此我们不但要帮他们买，更重要的是建。在建筑结构上要让它不失去我国古建筑的特点，又要注意到现代人生活习惯与需要，使他们既欣赏了解到古建四合院的艺术和丰富的文化内涵又没打乱现代人的起居要求。那么就要中西结合，即外表为古建四合院，内装修为西式的或说为现代的。这现代不要体现在色彩和装饰上，主要是指的冷暖设备及卫生设施。

在这里要强调的是施工力量与拆迁安置。目前具有古建常识的建筑队伍已很少，当然，故宫修缮队、颐和园古建队等这些建筑队伍是完全有这个力量的。但是随着古建四合院的复兴会使越来越多的人对四合院产生兴趣，只靠这几个建筑队伍力量是有限的，而且造价成本高，施工速度慢。因此我们要搜罗一些民间艺人，技术工人来作为主要建筑力量。我和国管局的商、游两位经理为此做了大量的访查，物色到了一股较强的古建施工力量，目前已在鼓楼一带进行四合院的施工。

另外，在买卖过程中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拆迁安置。在拆迁安置问题上一定要注意策略方法。大家都是搞房地产的，很清楚在拆迁工作中因不慎或方法不当所引发的事端与恶果。在这里不做赘述，只是提出一个方法供大家参考。大力宣传强调人挪活树挪死，乔迁是喜。喜字当头，耐心说服，因地制宜，因人而异，安置周到，抚慰民心。

向港人及海外人士推销四合院既是生意买卖，也是宣扬古国文化文明的窗口，我们有信心和能力做好这个工作。

我的话讲完了，请徐总及各位老总多多指教。”

屋内静得可以听到一根针落地，徐总凝视着我。忽然整个会议室里响起了长时间热烈的掌声。

散会后，徐总留下了我和商建华、游桂森，说一起吃顿便饭再具体聊聊。我明白了，这给港人买院子的事肯定是交给我们了。这时，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满面笑容地走过来，递给我一张名片说：“郎国卿，铁道部远大公司总经理，希望我们今后能经常联系。”

“幸会，谢谢，这是我的名片，请多多联系。”我客气地递过名片。

饭后徐总详细地问了一些有关四合院的买卖问题和我所掌握的院子情况，最后说：“马上过节了，等春节后我会给你去电话。”

回来的路上，游桂森按耐不住心中地喜悦赞道：“老沈，今儿你这番话太牛了，很具说服力。一开始我还认为这事肯定归市房管局了，可你说到一半时我这心里就有底了，今后咱还真得一块干。”

“没问题，这生意一接下来就够咱们忙活的。”我也高兴地说。商建华笑道：“递你名片那郎总原来在铁道兵是大校副师级，转业到铁道部没几天就下海到这个公司成了老总，每次来开会就属他的大奔气派。听说他做进出口生意赚了不少钱，铁道部本身又有钱，他现在想涉足房地产。不过他人很狡诈，你和他打交道得小心点。”

“其实做生意的人狡猾点好，只要不蒙、不骗、不赖就行。我倒愿意和这种人打交道，斗智胜了的感觉才让人得意呢。”我的确渴望这种得意，这是一种自我价值体现后的享受，使人更加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