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4月我的女儿先后接到了哈弗、斯坦福、康奈尔、西北大学等六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这使我欣喜若狂。想我夫妇二人加起来的学历不过初中文化,做梦也没有想过小女能考上世界排名一、二的名校。中国人大都崇尚哈弗,便一个劲儿地蹿逗她:“哈弗!哈弗!”
哪知这ABC怪异,在去了两校考察后毅然决定去斯坦福。她说:“我在斯坦福理科选电脑,将来好有在社会立足的本领,文科选导演编剧,一是我喜欢写作,二是我将来要把爸爸的‘红旗下的小鬼儿’翻译成英文并拍成电影,让美国人乃至全世界都知道红色的中国”。
女儿的话使我一愣,思索几天后我决定重返文学城,把过去没有勇气登完的“小鬼儿”完整的刊登。以便将来文学城的白领们帮我检验小女的英文翻译水平和编剧导演功底。
序
亲爱的女儿,当你看完这本书后,你将会知道你有一个怎样的爸爸。无论你是否喜欢他,不可改变的是,他都是你的爸爸。
也许别人的爸爸留给他们的是财产,而我只想留给你这本书。
它会告诉你在那个年代爸爸是怎样长大的,你才会珍惜你的现在,争取你的未来,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这就是爸爸对你的期待,也是爸爸最大的心愿!
红旗下的小鬼儿 (上)
(一)
北京市西城区铜铁厂是一个东西向的胡同。长约二百来米,不宽,也就是容一辆小卧车儿进出。南边儿是从东至西的一溜儿灰砖高墙,这高大的围墙内是北京市第十三中学,也就是解放前的辅仁中学。北面儿共坐落着七个宅院儿。只是光这五号六号就占了胡同全长的一大半儿,剩下才是那五个小院儿的领地。胡同的西口儿是松树街,东口儿是柳荫街。这柳荫街是后改的名儿,原本是叫李广桥,是以汉代保家卫国的民族英雄飞将军李广的名字而命名的。让北京人一说就加了个亲切的“儿”音成“李广桥儿”了。这条街从南至北有五百来米,正中路东坐落着恭王府。铜铁厂胡同就是在恭王府的斜对面儿。
铜铁厂五号是一个深宅大院儿。
这院落坐北朝南,三阶大青条石的台阶,门楼儿高大,门板厚重。奇怪的是这么气派的大宅子门口儿却没有镇宅的石鼓,门楣上也是光秃秃的,没加以任何装饰及表示户主身份的标志。
原来这不是正宅而是花园儿,真正的正宅是六号,也就是在它的西边儿三四十米处儿那更高的一座深宅。不过我出生时这六号正宅已不属于我家了,咱们还是从五号说起吧。
五号宅院儿一进大门对面儿竖着一个高大的影壁,上面是青灰雕刻的仙鹤荷花。右手儿有一棵大枣树,旁边儿是自来水管儿和水井。左手儿是一溜儿三间青砖灰房,前两间相通有俩门儿,一个朝东一个朝北。第三间屋门儿单开朝西。对面儿十多米处儿也就是这院儿的西南角儿又是一间同样儿的灰房,屋门儿朝北。这几间屋以前是门房儿和花儿匠的住处儿。进门儿绕过影壁向北走是一溜儿坐北朝南的青砖大瓦房,共四间。正面儿这三间相通,高大豁亮,冬暖夏凉。进屋要上三阶青石台阶儿,以前是作为养花儿的暖房。最东边儿那间矮小一些是存放杂物的仓房儿。这些房屋如今都已成为居室。
这八间房分布在这一千多平方米的大院儿里显得零零散散,不成格局。要不是这满园儿的桃梨杏李,假山花卉,尤其是那分布在院儿内坚挺茂盛的七棵枣树,这院儿里就显得冷清凋零了。
一九五三年十一月二十八号这初冬的夜晚,月儿弯弯高挂空中,点点群星相互挤着眼睛,万里夜空异常寂静。
哇——一声宏亮的儿啼从北屋清脆地传出,我降生在人世。
“四老爷,生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刘国栋媳妇儿迈着急促的小碎步儿从里屋跑到堂屋。粗短的身子一抖一抖的,白胖的脸兴奋得通红,五官乐开了花儿。
“快抱出来,快抱出来!”八仙桌儿旁一个身着长袍儿的男人从椅子上慢慢站了起来。他身材高大,鼻正口方,眉宇轩昂。那坐下似钟,站立如松的举止,清楚地告诉人家他是个训练有素的军人。
“四老爷,您看他多胖啊。约过了,八斤半!”刘国栋媳妇儿指着自己怀抱的婴儿说。
“来,我看看。”四老爷接过孩子高兴地端详着。
婴儿睁开了眼,四肢拼命地蠕动着。
“哈哈,真有劲儿。好,就叫猛,沈猛。”四老爷抱着婴儿走进里屋,兴奋地对床上躺着的产妇说。
这产妇看上去三十来岁。白白的鸭蛋形脸,一头黑黑的亮如瀑布般的秀发。两道细眉又弯又长,两只长型的大眼放射出安详善良的目光。鼻子端正挺拔,透着女性的刚强。薄薄的嘴唇显得异常的乖巧。虽然头上还浸着汗水,头发有些零乱,可优雅的举止,堪称大家闺秀。那高贵的神态一看就是个出身旺门,知书达理的佳人儿。
她伸出两只细长白皙的手接过孩子,搂在胸前,仔细地看了许久。低下头儿来深情地吻了一下儿孩子的额头,轻轻地说:“好吧,就叫沈猛。”
“爸爸,爸爸。”这时从堂屋出溜进来一个步履蹒跚的男孩儿,看那样儿也就两岁。他左手揪着四老爷的长袍儿角儿,右手指着半躺半卧的妈妈怀中的婴儿,两只眼使劲儿地瞪着。似乎在问这是谁呀,他怎么占了我的地方儿?
四老爷弯腰抱起他使劲儿地亲了一口,把他高高举过头顶儿仰着脸儿对他说:“他呀,他叫沈猛,是你弟弟。原本以为我五十五了不会再有了,就叫你老抗,谁知五十七了又来一个,这回你就不能叫‘老’抗喽。”
老抗长着一个圆圆的脑袋,两道眉毛相间很阔,离两眼又远,还总是水平装的向上挑着。两只眼睛不大,可炯炯有神。小鼻子儿高高的,额头宽阔,是个异常聪明,诡异调皮的小孩儿。他生于一九五一年十二月,比这刚刚落地的男婴大两岁。
四老爷放下老抗,弯腰儿抚摸着爱妻说:“好好养养身体,先不要下地。有事儿叫何妈去办,我让她在这屋儿搭个床陪你,有什么事儿你也方便叫她。”
四老爷来到堂屋,拿起一只毛笔饱沾汁墨,略一思索信笔写道:
老来得子喜亦忧,
壮志未酬堪何求。
投笔从戎铸大错,
欲返文苑已暮秋。
面对武穆难为友,
效法屈原亦更羞。
国破之际未洒血,
丹心一颗后世留。
一手行书遒劲丰润,尤有颜体骨风。
四老爷名沈克,字公侠,一八九六年十一月八日生于直隶(今河北)省保定市。因在家中行四,故部属下人称他为四老爷。他幼年读私塾,后进入市立小学堂及师范学堂。一九一九年投笔从戎,随冯玉祥参加了第一次直奉战争。由于作战机智勇敢,从士卒逐步晋升为团参谋长。
一九二六年九月冯玉祥从苏联回国后,决心响应国民革命军及孙中山三大政策,他积极响应,加入了国民党并任冯部六师七团团长。
一九三二年八月,任五十七军一零六师师长。一九三五年四月十日授衔陆军中将,同年七月十七日获国民政府青天白日勋章。
一九三七年九月,率部于河北抗击日军后又转战豫中,豫西地区。
一九三八年十月,任一战区七十一军副军长。率部参加了中条山战役及太行山反扫荡。
一九四四年七月,任苏,豫,皖边区中将副司令兼参谋长。
抗战胜利后因厌烦内战弃武经商。先后办过大通实业公司、天津殖业银行并亲任董事长,天津北方轮船公司董事长,天津利中酸厂,北京东方中学并亲任校长。
此时他已无任何职衔与商务,只是挂了个北京市政府参事室参事、全国政协委员的名号。
他写罢这首七律,从墙上摘下一口宝剑漫步来到院内。一个白鹤亮翅,边舞边诵起了岳飞的“满江红”。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忽然他一个金鸡独立,跟着弃剑收步儿一屁股坐在石礅上,一声长吁,热泪纵横。
想起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后,自己看到多年的内乱外患终于息止,共产党能团结各民族各党派共同治理国家,老百姓能过上太平日子了,这使自己万分欣喜。多次上书进谏兴邦定国之策。抗美援朝自己将大半个家业捐出,把不到十六岁的大闺女沈一敏送去参加了志愿军,还特意给儿子取名沈抗。公私合营自己积极响应,将所有产业合并给国家。扫盲运动一来马上在自家花园办起了夜校。书桌,椅子,书本,教材全部包揽下来。还自任教师每晚教街道上的文盲们学文化------可几年下来渐渐感到这都是一场虚空。凡事皆雷声大雨点儿小,重于形式,疏于实际。生产建设未见发展,政治运动却一个接一个。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共产党就是搞政治搞运动的吗?
“民以食为天”。当今之计实应将发展生产放在第一位。中国的百姓太苦了,当务之急是要让他们喂饱肚子穿暖衣裳。
自己多次进言,杳无回音。真叫人郁闷啊。
东方发白,他依然没能入眠,仍旧苦思冥想着------
时光飞逝,转眼我已三岁多了。这天是一九五七年元旦,何大妈给我穿上一身儿新衣裳,可有一只鞋还没穿好我就急不可耐地往堂屋跑去。边跑边喊:“老抗,老抗,咱们告诉妈妈去,昨天晚上是我先睡着的。”
奇怪,堂屋里一个人没有。爸爸不见到是常事儿,可妈妈和老抗哪儿去了呢?我手扒着门框歪着胖胖的大脑袋琢磨着。
“小猛,小猛,我们又有一个弟弟啦!”五岁的老抗从影壁后跑来,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右手那串儿已吃了两口,他跑到我面前把左手那串儿递给了我。
“妈妈呢?”我接过糖葫芦问道。
“抱着弟弟在车里呢,这就来。”我还不太明白什么弟弟不弟弟,只是一听妈妈在大门儿外撒腿向大门跑去。
妈妈又一次生产了。子夜时她感到腹中阵阵剧痛,知道要生了,半夜就去了医院。早上六点又一个男婴呱呱坠地了。爸爸带着老抗一直陪伴在妈妈身旁。
我刚跑出去几步,就见爸爸一手抱着弟弟一手搀着妈妈慢慢地走了过来。我跑过去拽着妈妈的大衣角儿,使劲儿歪着脑袋看妈妈苍白的脸。
到了屋里,爸爸把弟弟放在床上又帮妈妈躺下后,低着头儿小声儿说:“刚才在医院你说这孩子是新的一年第一天生的,又是早晨,就以这晨字为名儿我没说话。只怕这晨不是早晨是黄昏,昏沉沉啊。”
妈妈半天没说话,只是双手握着爸爸的右手轻轻的摩挲着。此刻她早已忘却了产后的疲乏劳累,只为自己的丈夫揪着一颗心。
近几次政协会议上,爸爸又一次的听信了共产党的话。大鸣大放了许多批评一党专制等言语。更有一句说:“难道共产党的干部还要霸人妻女吗?”
其实他这句话是有所指的。当时的政务院办公厅主任申伯纯,曾先后几次想在其妻齐沛如身上打主意。所以他一怒之下蹦出此话。
那时的公安总队司令张立豹以前身为共产党的地下工作者时曾做过爸爸的侍卫长,他在会后好心地提醒爸爸要小心,少说话,以防飞来之祸。
“这样吧,还给他取名沈沉,沉默的沉。叫他时时提醒你少说话,保持沉默。”妈妈抬头儿看着爸爸。
“哈哈,好,好一个沉默!老夫我就此当真沉没了。不过这没是淹没的没而非沉默的默啊。”说完又悲愤的长叹一声。
妈妈名字叫齐沛如 ,字则霖。一九一七年十一月二十六日生于天津一个书香门第。我外公是个政客,办过天津[民生日报]、[太阳周刊]、[中华日报]。和民国初年许多政要都有来往,解放后受聘为中国文史馆撰写史料。
妈妈受家中的熏陶加之从小就在教会学校念书,使她集中外文化教育于一身。她的美丽贤淑优雅高贵在学校里格外引人注目,是当然的校花儿。她的美貌令人惊叹,就连外校的倜傥青年,浪荡纨绔也纷纷慕名而来。尤其是在校庆集会时,争相一睹她的风采。
而她的贤德更是令人敬佩,有口皆碑。既具备中国女人传统的三从四德,又有着新女性的热情奔放,乐观不羁,坚韧大度,自强不息。
她性格豪迈乐观,心地善良。在学校里她从没因哪一个同学家境贫寒或本人貌丑智呆而疏远一个人,更不对那些家门显赫或自恃才高的子女趋炎附势。看到不公的事会立刻站出为弱者力争公道。因此她在她所能接触到的社会层面和群体中是大家公认的才貌兼备的时代女性,更是才子们为证明自身价值而角逐争夺的目标。
可这些才子们都不能引起她的注意,她心中的白马王子是一个具有博大胸怀,远大抱负,有情有意,恢宏大度的男子汉。她相信命运之神会赐给她这样一个男人的,丘比特之箭不达到最好的角度最佳的时刻是不会脱弦而出的。尽管在中学时她课桌儿里,书包中的情书就绵绵不断,其中也不乏文笔流畅,情烈意浓的灼热之言,她都视其稚嫩有余,刚韧不足,因此她不曾为任何男人心动过。
一九三五年一二.九运动激发起她爱国的热情。工农学商涌向街头,当时正在北平念书的妈妈和同学们毅然参加了这如火如荼的爱国运动。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祖国领土,不容侵犯!”
她走在游行队伍前面,面对着国民党警察高举的警棍振臂高呼着口号。
游行完毕校友拉她去参加个聚会,说给她介绍一些人,都是有思想求上进的时代弄潮儿。特别着重地介绍了一个叫申伯纯的人。
这人有三十多岁,相貌端正,举止不俗。能言善辩,见解深刻,谈到当前局势以及祖国命运时颇显激动,语调高昂,神情亢奋。
同学们围坐在申伯纯的周围,都被这慷慨陈词感动了。她听了申伯纯的演讲,默默地想:如果国人都能有这种认识,怎么会亡国呢------
这年夏天学校放假几个女生结伴游玩。一个同学告诉她申伯纯邀请我们去北海,届时大家再聊聊目前时局。在北海一见面时申伯纯惊喜地说:“啊,是你。你真勇敢。示威游行时我都替你捏着把汗。”
“有什么勇敢的。大家都在激情中,谁还想什么危不危险呀。”她微笑着说。
“你穿旗袍儿比穿校服更漂亮了。”申伯纯上下打量着她,赞叹道。
聚会后大家划船,正好她与申伯纯划一条船。她坐在船头,尽情欣赏着美丽的湖光景色。申伯纯划着船问她:“你看过罗密欧与朱丽叶吗?”
“咳,西方文学总是把爱情描写得死去活来,而且都是发生在上流社会中。总之都是根据作者的幻想和希望杜撰的。我不喜欢。”她一边用目光在碧绿的湖水中搜寻着小鱼儿一边说着。
“那你认为什么样儿的爱情才是伟大深刻的呢?”
“真正的爱情不存在伟大深刻。因为当一个人确实爱上对方时,是不会计较利益得失的,她只是想尽自己所能拼命的给予。真正的爱是给予,给予是双方最大的幸福。”
不知为什么在船向湖心划去时她俩的目光相遇的瞬间她感到很不自在。这人看我时目光怎么那么火辣?我讨厌男人这种目光,好像在用眼神扒开你的衣裳,让人急不得恼不得。她把脸扭向水面,刚才是无心,现在却是有意的了。而且当对方再与她搭讪时她已失去了聊天的雅兴。
“我可以坐你那边儿去吗?”申伯纯放下船浆站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船划到了最西面挨着岸边儿的一棵形如伞状的大柳树下,垂至水面的柳枝几乎把树荫下这一小块地儿与外界分开,在夕阳的暮霭中甚至有些昏暗。
“你不要过来,快划,划到外面去。”她急得把着两面的船玄使劲左右晃动着。
“别摇晃,船要翻了!”颠簸的船迫使着申伯纯不能迈步儿,他急得大叫。
“你坐下,不许过来,不然我就把这船摇翻!”船眼看就要翻了。
“好,我坐下我坐下。”申伯纯无可奈何地坐了下来,将小船划向了湖心。
这尴尬的一幕吹散了申伯纯高谈阔论施展雄才的兴致,他本以为凭他的才华完全可以使这美丽的少女倾心,哪知她竟如此高贵,大家不欢而散。
当第二次国共合作时他作为共产党人与南汉宸、薄一波以证婚人的身份出现在沈克齐沛如的婚礼上时,心中百味儿具陈。可为了党的利益他举起酒杯高声为新人祝福着。?
我妈妈所以能和爸爸结为伉俪,虽是我外公齐协民力主的,却是张自忠无意间促成的。
一九三七年初,张自忠兼任天津市长。一日他的结义兄弟一零六师师长沈克将军正值调任期间来津与其叙旧。由于张自忠与当时天津政界名流齐协民是故交,他们时常在一起谈古论今,这天便带沈克到齐协民家做客。
齐家在皇家花园儿一座有着三层小洋楼儿的院落中。这小楼楼顶是平台。平台四周有一圈儿五十公分宽一米来高的围墙。在平台上可以打羽毛球儿玩耍儿,也是夏秋时乘凉赏月的好地方儿。
沈克随着张自忠刚一进院门儿就听到一片嘈杂声。只见四个佣人各拽住一条大毛毯的四角儿,随着站在楼下的齐先生的指挥围着小楼儿奔跑着。
再看楼顶儿,齐家大小姐正在平台那窄窄的围墙上漫步,她双手与肩持平向两边展开,似走平衡木。
二十岁的齐则霖在家中依旧还是那么顽皮任性,总是不断找寻着新的花样儿来满足自己的冒险欲。前几天她提出要去法国留学,齐先生死活不同意。心想这宝贝闺女自小就没了妈妈,是自己守着她长大的,刚刚初长成人怎么舍得她远赴它乡奔走异国呢?
好啊,你不是就为了你放心除了上学就把我关在家中吗,我偏偏就不让你放心。这不是,今儿就跑到天台围墙上去了。
张自忠见此情形忙对齐先生说:“别叫,小心惊着她,倒摔下来了。让我们来想个办法------”
齐小姐看来了客人故意大叫一声向里侧倒去,实际一沾地就飞速地跑回自己的闺房去了。
齐先生霎时吓了一跳,到得楼顶平台看时没人。奇怪地跑到她的房间,看到她没事儿人一样的假装在看书。又气又爱地说:“这么大的姑娘了,还不让我省心。今儿罚你不许出屋。”
齐小姐一扔书本儿道:“好啊,今儿我就不出屋。看到时谁求我出去。”
一楼客厅内陈设着一水儿的欧式家具,墙上挂着一幅十八世纪的油画儿和一个英制的老挂钟,看来主人深受着西方文化的熏陶。
张自忠为双方介绍后宾主入座。只见齐先生走到沈克面前双手抱拳深深地一揖:“将军初次光临寒舍,竟遇到小女这等顽皮,让将军笑话了。”
沈克忙站起道:“哪里,哪里。小姐如此顽皮倒叫您这为父的口嗔心爱了。”
“沈将军是我义弟,都是自家人,齐公就不必客气了。”张自忠一旁说道。
“好好,那就请落座。坐,快请坐。”
三人再次入座,佣人俸上茶来。
当时日军已占我东北三省,大有举兵入关之势。三人话题自然转到抵御倭寇上来。张自忠道:“日寇一旦入关,京津自然首当其难。荩忱(张字)当会为保京津拼死一战。只是目前关外倭寇已聚集三十万之众,海空两路又可随时增至援兵。荩忱手下不过两万兵马,即便以一当十也是难以取胜啊。”
“是啊,更何况在武器装备上我军依旧是十几年前的老装备。远战没有飞机大炮,近战又无新式枪械。只能靠大刀片与敌人肉搏。与日军的现代化装备相比,我们的部队就好似民团,游击队。”沈克苦笑着说。
“难道民国几百万的军队都是这种状况吗?”齐先生忧虑地问。
“哪里,总座将大批的精良武器都配给了黄埔嫡系手中。像汤恩泊、卫立煌等都是新式装备。可这些部队都聚集在长江以南,看来蒋公大有将长江以北拱手相让之意。”沈克说着呷了口茶。
“公侠贤弟,自长城抗战以来,我等眼见日军在蒋公不抵抗政策下愈见骄横,大有灭我中华之势。你我长城烽火台上早已领教倭寇之熊罴,也并非三头六臂。喜峰口大捷之前,贤弟以一师不足万余兵马之旅孤军奔赴界岭口。与日寇劲旅关东军三十三混成旅团反复夺得界岭口四次,真乃震我军威、灭敌之气之典范,可谓抗战楷模壮举。打出我中华民族不畏强悍,抵御外侵之英勇气概。可敬,可佩。我听说这次总座欲将贤弟调往河南,公侠以为何意?”张自忠关切问道。
“因吾在多年战火中凭着骁勇自士卒一步步爬升至今,并非黄埔系,不会得到蒋公重用。今京津危在旦夕,若京津失守则直隶危矣,直隶若失豫为边关。此次令公侠赴豫,正是蒋公缓兵之计。既用了非嫡系部队的消耗牺牲来阻止日寇向南大举推进,又争取到时间为他据守江南屯兵准备。此乃一箭双雕也。”沈克若有所思。
“贤弟看法透彻至极。既如此你我该当如何?”张自忠紧盯沈克。
“荩忱兄,你我身为军人,自当以保家卫国为重。大敌当前,唯有争先恐后,奋勇杀敌。故我只待军令一到,即刻赴任。至于个人恩怨得失决不计较。”
“贤弟所言,正合我意。不枉你我结义一场。”张自忠拍案而起,一把抱住了沈克。
“二位将军深明大义,佩服佩服。”齐先生感动至极,连连作揖。
已到用餐时刻,齐先生吩咐佣人布膳后又叫道:“王妈,请小姐吃饭。”
三人步入饭厅入席。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将三人的目光引向饭厅门口儿,只见齐小姐身穿一件酱紫色丝绒旗袍儿,脚下一双暗红色高根儿皮鞋款款而来。
沈克被眼前这女人的美貌惊呆了,真乃天人:
偶遇伊时口目呆,
疑是君自九天来。
肤似珠玑肢如柳,
美目安闲眉远黛。
秀发如丝足似锦,
娇体溢香浸心怀。
临风小立神自在,
月避云后花不开。
“这第一杯酒---则霖,这是沈将军,名克,字公侠。”齐先生向爱女说罢转而对沈克说:“这是小女,名沛如,字则霖。”
齐小姐分别向二位将军施礼后,静静地坐在了下首儿。
“这则霖是越发漂亮了,齐先生有此千斤日后定会有个乘龙快婿呀。”张自忠哈哈大笑。
“哪里,小女自幼丧母,让我给娇惯怀了,顽皮任性得很。但分有人愿娶我巴不得拱手相送呢,也算了了我一颗心愿。不过也确有几户名门望族托人联姻,无奈她一概不见。我拗不过她,只怕辜负了她母亲在天之灵,故都回绝了。”齐先生说着举起酒杯:“来,这第一杯酒为我们的新知沈克将军,为他不日赴任,干!”
“这第二杯祝二位将军戎马凯旋,阖家欢聚------”
“慢,公侠弟已丧妻多年,我看这杯就祝他早日续弦,阖家美满吧!”张自忠拦住了齐先生的话,举起酒来:“干!”
齐先生闻此语后看了沈克许久猛然举杯:“为将军早觅佳妻,干!”
沈克起身拱手:“谢了。当前国难当头,公侠焉敢为家事分心。这样吧,今我喧宾夺主,借花献佛。这杯酒为齐公以笔作枪,力造舆论,鼓动全民,共同抗日;为荩忱兄保卫京津;为我不日赴豫;为我们军人能在国难当头之日效法岳飞,为国尽忠;干杯!”
“干!”
大家举杯相碰,一饮而尽。
席后当晚,齐先生就坐在了张自忠在天津的临时寓所,郑重拜托张自忠为自己的爱女联姻,他看中的乘龙快婿正是沈克将军。但他有一个最重要的条件:
除非小女归西,否则沈克终身不得再娶!
当然,沈克对此欣然承诺:
一生挚爱,终生不移!
为此,沈克在北平给爱妻用两万现大洋购置了铜铁厂那带有大花园的宅子。就在赴任河南也就是七七事变前夕举行了盛大婚礼。
今天,做上了共产党高官的申伯纯依旧垂涎着齐沛如的美色。在他眼里,四十岁的齐沛如依旧美若天仙,而且更增添了成熟女人的魅力。
可当显赫一时的他几次地对齐沛如作出试探后都始终如初,次次弄得自己灰头土脸。他的自尊受到了强大的伤害,多次在毛泽东周恩来面前施以谗言。肃反时说沈克家中有枪,三五反时说沈克反党反社会主义。今天在政协会上沈克的发言他全部记了下来,加以提炼加工后报了上去,这不是最最公开的典型的右派言论嘛!
弟弟沈沉刚刚出现人世,爸爸就在几天后去参加政协会时一去不复返了。他都没听到过自己的幺子叫一声“爸爸”,当沈沉会叫他时他已经听不到了。
出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