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初恋 (图)

我自幼就喜欢看漂亮的女人，在我儿时的眼里，冰姨无疑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我甚至觉得她比画上和电影里的人长得还漂亮。每次看到冰姨，我都会想：冰姨要是我的妈妈该多好啊！
冰姨是隔壁陈婆婆的大女儿，在县城工作。星期日，冰姨都会和丈夫带着一双儿女回来看陈婆婆。陈婆婆住在我家后面，小时候，我最爱做的事就是拿一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看冰姨一家幸福地穿我家大院，如果运气好的话，冰姨还会送给我几块大白兔奶糖。冰姨甜美的笑容和大白兔奶糖甜甜的味道，是我儿时最温馨的记忆。小时候，我不是一个讨人喜爱的孩子，我的妈妈不喜欢我，我的爸爸也不喜欢我，只有奶奶疼我爱我。漂亮的冰姨却不讨厌我，偶尔还会亲热抚摸一下我的头。
一天，奶奶坐在门口补衣服，我坐在奶奶身边，无聊地看着鸟儿从天空懒懒地飞过。“叮铃铃----”突然一阵清脆的铃声，冰姨一家推着车走进了我家院子。冰姨没像平时一样径直回到后院，而是走到奶奶跟前拉起了家常，还抚摸着我的头说：“明明长得多乖啊！”那时我五岁左右，在此之前还从来没有人称赞我长得乖，我激动得脸都红了。我突然冲口对冰姨说：“冰姨，要是你是我的妈妈多好啊！”
“乱讲！”奶奶大声训斥我。奶奶从来没有这样训斥过我，我顿感万分委屈，“哇！”地一声哭了。
“没关系！小孩子不懂事嘛！”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冰姨的神情突然变得很不自然。
“莫非冰姨真的是我的妈妈？”看到冰姨神情骤变，我脑子里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这个想法折磨了我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我七岁那年叔父回家探亲，才为我解开谜团。冰姨一直与我父母保持一段客气的距离，但对我的叔父却异常亲热。每次叔父回来探亲，冰姨回家时都会站在院子里同叔父说笑半天。她不象别人一样直呼叔父的名字，而是亲热地叫“弟娃（四川人对弟弟的亲热称呼）”。那年春节，叔父回家探亲，冰姨同往常一样站在院子里同叔父有说有笑。
冰姨离开后，我悄悄问叔父：“叔叔，冰姨是不是我的妈妈？”
“你怎么会这种奇怪的想法？”叔父以一种从未见过的奇怪表情看着我。
“我不知道！可能是我的妈妈对我不好，而冰姨对我很好吧！”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其实，冰姨本来会成为你的妈妈，我的嫂子，可惜没有！”叔父沉默了一会儿后，暴出一个惊天大秘密。
事实上，冰姨与父亲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相爱的，恐怕除了当事人，外人永远也说不清。叔父只记得，冰姨和父亲自幼就很要好，由于两家比邻而居，他们上学放学都是结伴同行，甚至到地里拔一颗葱、摘几颗豆都要一起去。叔父也很喜欢冰姨，叔父没有姐姐，在他眼里，冰姨就是他的亲姐姐，冰姨待叔父也像待亲弟弟一样好。叔父说，冰姨在县城上高中时，他跟着我父亲去看冰姨，晚上就跟冰姨挤一个被窝睡觉，那时他都十多岁了。
除了冰姨的舅舅，大多数人都认为冰姨和我的父亲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冰姨聪明、漂亮，是典型的才女加美女。由于家庭贫困，我的父亲很早就缀学了，但他勤奋好学，18岁就被招到四川都江煤矿担任子弟校教师。父亲当教师后，在村人眼里无异于跃上了龙门，这个变化也填补了他同冰姨之间的差距，他们的爱情本来可以顺理成章修成正果。但是，冰姨的舅舅坚决反对她与我的父亲相爱，理由是我们家的成份不好。冰姨的父亲去逝很早，她们母女三人的生活主要由她的舅舅照顾，她上学的学费也是她的舅舅出的。冰姨到县城上高中时，她的舅舅提了两个条件：一是断绝与我父亲的任何来往；二是专心读书，争取考上大学。冰姨为了争取读书的机会，表面上答应不再与我父亲来往，但实际上他们仍然爱得死去活来。父亲参加工作后，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远了，但是再远的距离也不能阻隔两颗相爱的心。为了能见到自己心爱的人，父亲总是设法与同事调课，每月攒个两三天假期，然后步行一百多公里去与冰姨约会。冰姨放假时，也会到父亲工作的地方去看他。两个年轻人的叛逆行为激怒那个老顽固舅舅，老头子双管其下，一方面让我奶奶出面劝阻父亲与冰姨相爱，另一方面断绝了对冰姨的一切支持，使冰姨面临失学的威胁。在各方面的压力下，更主要的是父亲当时刚刚参加工作，还没有能力承担冰姨的学费和生活费，为了能让冰姨继续学习，父亲只得挥泪斩情丝，主动断绝了与冰姨的往来。据说冰姨也哭闹、抗争过，但是在现实面前，最后也不得不低头。
他们被迫分手后，冰姨一心扑在学习上，后来考上成都一家大学，成了我们村第一个女大学生。冰姨毕业后分在县城工作，快30岁时，才与一个退役的飞行员结婚。这名飞行员是我们县一个很有名的造反派头头，曾担任过县革委副主任，“文革”结束后被打为“四人帮”的黑爪牙，坐了几年牢。其实高叔叔是一个很和蔼的人，即使贵为县革委副主任，在村人面前也没有半点官架子。我父亲28岁那年与我的母亲结婚，我的母亲也很漂亮，但是没有多少文化，而且脾气很暴躁。我的父母在争吵中过了一生，他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爱情。我想，那段逝去的爱情应该才是父亲的最爱。但是父亲从来没有在儿女跟前谈起过冰姨，他甚至不肯承认他与冰姨之间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作者声明：我爱我家系列文章皆是旧文，仅为充实新开的博客，如果有人批评我以旧文充数，我接受，但不接受任何形式的人身攻击。另外，本系列文章主要是追忆我的家庭过去的一些往事，没有任何政治宣传的意思，左派人士勿以此攻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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