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 (4)
一大早,广播喇叭传来东方红嘹亮的歌声。
东方红,太阳升,
中国出了个毛泽东。
他为人民谋幸福,
呼儿咳呀,
他是人民的大救星。
。。。
也许是露水的缘故,醒来后头有点沉。
我和爸爸胡乱吃了点东西,沿着河边的小街道朝下游方向走。
当时的鹰潭只是一个小镇,没多久我们就走到了浮桥。浮桥上人来人往,红彤彤的太阳落在信江河里,碧水蓝天,却无人驻足欣赏。大家要赶路,过日子的人都太忙。
过了浮桥,就是夏家埠了。早晨的风还有点微凉,小道两边绿油油的水稻随风起舞。各种小虫比着劲叫,我们走近了,它们都闭着嘴。我们一走过,它们又叫得更欢了。
没过多久,我们就到了师父家。
先见过师父和师娘。师父两条腿一高一矮,走起来一瘸一拐,人看起来挺面善。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学好手艺,为自己为父母也为师父争口气。
打开从家里带来的麻袋,拿出我的换洗衣服和洗刷用品。我自己有一个奶奶逢制的小书包,里面有一叠信纸,一小瓶蓝笔墨水和几本漂亮的日记本。日记本是毕业时同学赠送的纪念品。我当时还天天写日记。我的志向是:做一个好裁缝,有空就练练笔,学着写小说。那时挺自信,觉得文笔还算流畅,只要肯苦练,一定能有出头之日。
吃过午饭,爸爸将我留下,正要打道回府,师父说,生产队里今年收成不好,粮食指标看来还得要。我们没带指标,不是说好不要的吗?没办法,爸爸说回去再商量商量,弄好指标再来,就又带我回家了。爸爸一路上忿忿不平,三年学徒,就是免费做三年小工,连个指标都省不下来,真是太那个说不过去了。解放前的学徒,都能混个饭饱呢。
回到家里,依旧百无聊赖。日子静静地过着,象流水一样,悄然无声。
一天,爸爸妈妈去城里办事,回来的时候,面带喜色,带给我一个天大的消息:不学裁缝了,回去读书。
回去读书?我已高中毕业,那是我可以企望的顶峰了,还能去哪里读什么书?
原来这一天,爸妈在贵溪县城,意外碰到一个人,卢谋邦老师。卢老师和我爸十八岁相识,曾同住一个宿舍。两人年岁相仿,趣味相投,很快便成为要好的朋友。神奇的一九五七年,卢老师没有识破毛主席的阳谋,误中圈套,被引蛇出洞,冤枉做了二十年的右派;爸爸那时谨小慎微,不多说话,幸运躲过了一场灾难。谁料想毛主席雄才大略,早就布置好了天罗地网,爸爸在九年后的更大风暴中终于未能幸免,被打得遍体鳞伤。
老朋友意外相逢,免不了问长问短,嘘寒问暖。爸爸自然谈到了我,谈到了我的拜师学艺。
“xx学习如何?”
“成绩不错。”
“为何不让他再重读一年高二?”
“再重读一年?耽误一年学艺?”
“我跟你说呀,”,谋邦老师左顾右盼,压低了声音,弄得像地下党似的神神秘秘。
他告诉爸爸,邓小平复出,有可能恢复高考,通过考试进大学。我家这种情况,如果不是在校生,考试需要大队和公社两级的证明。有把握弄到证明吗?还有,边学艺还能边复习吗?真难为了卢谋邦老师,居然想得那么仔细,那么深谋远虑。
接下来卢老师出谋划策,通过各种关系,帮我联系学校,我的人生之路从此峰回路转,柳暗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