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资料
正文

几段往事

(2013-08-22 06:41:44) 下一个

一 转学

七七年春节刚过,家里决定让我转学,转到离家较近的河坛埠中学。

一开学,我就赶到贵中,办妥了转学手续。当时同学们都在礼堂开批判大会,我未能和他们道别。

离开学校的时侯,看到了在礼堂外等侯批斗的张仁木老师,有一位同学陪同。四人帮倒了,张老师成了四人帮在本校的黑干将,笔杆子。

怎么说呢?张老师学的是文科,教的是语文,笔杆子过硬,县里的头头要发言,通常得有人代笔。张老师不幸常常被选为代笔人。实际情况是,两派的人都找他代过笔。因此,不管哪一派倒台,他都没处可跑,无路可逃。用洋人的话来说,就是No Way Out。上学期张老师已经被大会批过几次了,现在一开学,就未能幸免。

我告诉张老师我要走了。张老师有点木然,我也有点木然。望着张老师,我默默地走了。
刚走不久,就听到礼堂里喊:"打倒四人帮的黑走牙张仁木!"幸好,我不用举拳头喊这折磨人的口号。

离开贵中,买了张从贵溪到河坛埠的火车票。河坛埠是一个小火车站,河坛埠垦殖农场总部就设在那里。那里有一个商店,一个饭店和一个理发店。还有粮店和邮电所。河坛埠中学离那里还有几里地。


二 河坛埠中学

在河坛埠中学的第一天,张金财老师就决定给我一个下马威。

张老师是文革前的高才生,乡下人。高中毕业正准备跳龙门,碰上了文化大革命。没办法,只能回乡闹革命。几经波折,当上了民办老师,也就是赤脚老师。

张老师数学厉害,心算奇快。很自然,他教的是数学。

一上课,张老师连问十几个问题,指名道姓要我答。问的应该是很基本的问题,但对当时的我,可就是刁钻古怪的难题了。

比方说,张老师问:数的单位是什么?这个,似乎从未有人对我说起过。书上有没有说,我不知道。说实在话,那时也从没有仔仔细细从头到尾读过书。大部分时间是,老师黑版上讲几个公式,告诉如何用,然后练习几道题,就过关了。

数的单位是什么呢?不知道。不知道就蒙。我飞快地想,从零到九共十个数,只有一最有可能。我回答说一。

嘿,答对了。后面的几个问题都类似,乍一听起来古怪,仔细一想都蒙对了。说是蒙,就是我根本不知道正确答案。

一堂课下来,张老师就算了解我了。他对其他同学私底下说:县城的水平还真比我们高哇。

班上有位女同学,表弟在贵中读书,叫饶志跃,刚好和我同班。她打听明白了,原来我在贵中成绩也算不错的。

河坛埠中学座落在山岗上。两排平房做教室,中间隔着几十米空地,是大家活动的场所。课间操时间,就在那里做广播体操。山岗上稀稀啦啦长着几棵矮小的松树,其间还时不时的有几栋矮坟。天黑下来的时侯,几颗流星,几声狗叫,阴森森的间或有几声狼嚎,挺吓人的。

黄昏降临的时侯,灰黄的电灯就懒洋洋的亮起来,一直持续到晚上十一点。然后,电灯熄了,一片漆黑。

离两排教室百十米处,另有一栋房子,食堂和男生宿舍都在那里。所谓宿舍,就是一个大厅,一端是大家买卖饭菜的窗口,另一端摆着上下两层的大通铺。草席挨着草席,棉被顶着棉被,几十个学生依次而安。

吃完晚饭,除了偶而到场部看露天电影,就到教室晚自习。场部离学校有几里路。有不少同学家在场部,还有一些在附近的农村,他们不住校。离家较远的才住校。做完当天不多的几道作业,大家就聊东聊西,扯南扯北。这里男女学生隔阂不深,大家有说有笑,有时还要起起哄,说谁谁谁和谁谁谁好上了,于是推推打打,咦咦呀呀,热闹非凡。

三 大官

每天中午有两小时的午休时间。无聊的日子,我们会结伴去场部。理发,看火车,或者到那家饭店看菜牌。饭店是国营的。看到菜牌上的肉丝面,鸡蛋汤,口水都能流出来。口袋里没钱,只是看看,过过瘾。

我们之所以常去饭店,是因为里面有位大官。多大的官呢?抗美援朝的时侯,指挥过一团的人马。他的手下,有的已是师长军长了。

大官在饭店里做厨师。为什么会这样呢?据说是他管不住自己的下身,老爱犯作风错误。每犯一次错误,就往下调一级。最后就降成了厨师。虽是厨师,工资却不低,据说有好几十,甚至上百元,一听叫人吓一跳。那时的厨师也是好差事。别人面黄饥廋的,厨师可一个个油光粉面。你要是认识一位厨师,在帮你做菜的时侯,多放几滴油,可就赚大了。因此厨师还有人巴结,还有犯错的资本,往下调的空间却不大了。厨师还能往哪儿降?

团长胖胖的,戴着白帽子,穿着白衣裙,有点官样子。大家想,手下都是军长了,要是不犯错,那得是多大的官哪?



 

[ 打印 ]
阅读 ()评论 (1)
评论
一个路过的 回复 悄悄话 哎,大官的遭遇是时代的伤痕,要是今天啥都不算,看看陈冠希老师。。。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