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踢踢撞撞走过来----6. 小学五年纪(1980)

(2011-05-23 04:51:05) 下一个
 

要迈入另一个十年了,当时的我们,对于政治风云却没什么印象。我们争论过是“人大代表”大还是“队长”大,老石匠的姑娘说“人民代表大”,因为老石匠是代表;我和小贱胡则说队长大,那是我外公和他爹。算起来我们争议的焦点是,“是他们家的大,还是我们家的大”。高年级的学生好象还撕过书,就是突然间,要将所有关于“刘少奇”或“林彪”的页面都撕掉。我们还讨论过十大元帅为什么不全,或是为什么有几位突然间就无任何消息了。权威人事的解释是,“他们躲起来了,等到打仗时出其不意地后发制人----就象抄郾,等水混了时才最好逮鱼!”


我们也曾被迫“忆苦思甜”过,还要写作文,于是几乎每个人的爷爷或奶奶都在讨饭时被地主家的狗咬过。高年级的学生还吃过“忆苦思甜”饭,但轮到我们时,这一传统被及时地取消了。有时候,狗屎运还是有的!


对于太祖的辞世也没有什么印象。听说在当天,胡队长的大儿子在家里听收音机,最先得知这一消息,那时的收音机可还是稀罕物,一个队就这么一台,还是公家的。他跑去通知大家时,还被他爹骂了一顿。没办法,只好回家把收音机扛到田地里----那时候体积可不小,得扛着。当时大家还在上工稇草头,听一到这消息时,大家都六神无主了。活也不干了,都觉得象天塌下来一样,不知道明天如何,将来怎样。晚上就有人组织到小学的大操场上集会什么的,反正也不关我们小屁孩子的事!


为了升学考试,我们不得不居在学校。当时是夏天,每天晚饭后我们都可以到郾塘里洗澡。从记事时开始,父母都严禁我私自下水,偶尔偷偷下去,换来一顿顿饱揍!试了几次,再也不敢了!现在却好,是老师带我们下水的,父母管不着了。但还是有次不小心呛了一口水,担心了好几天,怕传到妈妈那里又不让我下水玩了,但最终也没这么差的运气!


还得上晚自习,点的是煤气灯。以前家里都是昏暗的煤油灯,煤气灯让我们第一次在明亮的灯下看世界,入洞的蜈蚣,赴火的飞蛾和马蜂。。。我就被远道而来的马蜂噬咬过,肿了好几天,又自然好了!当时也没当会事。


这是第一次不在家过夜,以前走亲戚也曾不回家过,但被亲戚照顾得丝毫入微,不至恋家。现在一切都得靠自己了,不能那么娇贵,总是不习惯。幸好老师不错,又都是熟悉的小朋友在一起,一时也不是太想家。晚上听着虫叫,伴着山风呼呼地吹,还有雨滴洒落在屋顶瓦片上的清脆声音,不时还在小朋友间还相互吓唬着讲有关万人坑的鬼故事,到是都睡得安稳!


当时班长却是老石匠的幺姑娘,就是和我摔跤的那位。到不是她学习好,完全是因为老石匠给万老师做媒的缘故。她后来却过活得较悲惨:老石匠死后,因为只有几个姑娘,就过继了一个侄儿进门,这个侄儿把这个最后还没来得及嫁出门的姑娘,给排挤出了家门。她在外面溜浪闯荡了好些年,也没碰到过合适的对象,又不想再回到乡下,听说最后嫁给别人当填房了。一叹!在我读大学或是读研时期,似乎她还等待过我,因为我们闲聊时,我一直说,哪次寒假暑假我回家路上,我要绕道去她打工的地方看她。她好象为了这随口而出的约会经营了好久----这是我后来听别人说,但我最终也没赴这一约会,算起来,我也是负心人啊!


可能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就一直是长得弱弱的,一则是年级小,比同年级的小朋友平均小2岁;再则我个头本就不高----这个成年的我可以作证。水面丑小鸭的世界观,在脱变成天鹅之后,由于视野的拓展,当然会发生变化。问题是,弱小的我一直没有机会飞起来,更别说拥有天鹅的羽毛了,所以啊,我这一生,一直都是在仰着头来打量这个世界,很劳累,很沧凉!狰狞狂狷,渐行渐远!总想修练自己,但不得其法,内心激荡,思想偏激,行为怪僻。。。明白自己是走进死胡同了!“你不能左右天气,但你可以改变心情;你不能改变容貌,但你可以展现笑容。求人不如求自己,求己不如求心!心,应该是一池清水。心水清了,山鸟花树映在水面上才是美丽的。那样,日日是好日,夜夜是清宵,处处是福地,法法是善法,就没有什么可迷惑、污染我们了。” ----近日见此好句,大惊大喜,希望自己能早日开悟,到此境界!


当时班里还有另一个女生,和我几乎是冤家:好时是油拌蜜,坏时是苦加霜!好时她都把她的腱子借给我玩----就是用公鸡尾部最漂亮的羽毛做成的,我还能带回家去。记得被四舅舅看到后,硬是要用一个我很眼馋的文件夹和我换。虽说我自己做的也有一个腱子,羽毛还多一些,但男孩子毛手毛脚,做的再好也没卖相,所以四舅舅非那个不换。但我最终也没拿她的东西去交换。


有一次下课后,她抓着我的文具盒不还给我,我是眼泪汪汪地,也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大概是借她的什么东西没还。她哥哥小白也是我们班的,过来狠狠地凶了她一顿,在我答应第二天还她东西后,她才松手让我拿回我的文具盒。但小学毕业后的那年夏天,她到小河沟里洗澡时,被淹死了。红颜薄命啊!


那时还写毛笔字。有次我刚刚饱蘸了墨汁准备写字时,下课的钟声响了。我急忙用力甩掉毛笔上的墨汁,收拾东西准备回家,那是下午最后一节课,归心似箭啊。一抬头发现前排小白的背后一长串墨迹,因为他爱穿白衬衣,所以我们总叫他小白。赶忙告诉他这一发现,他大惊失色,继而是恼羞成怒地破口大骂,边骂边抽出空隙来感谢我,很真诚的感谢!但接下来的第二天早上,他却不再搭理我,而在班上指桑骂槐,说昨天有人把墨甩到他身上,作了坏事还装好人。。。我听了却很吃惊,问自己“真的吗真的吗?”回想起来却极有可能真是我干的,多半是同班另外的目击证人背后告诉了他真相。我羞愧难当,干脆默不作声,等时间来冲走这一尴尬----后来又有多次这种无可奈何,所能做的,就是沉默,就是等待,就是遗忘。成年后也是如此,我们不能改变过去已经发生的,所以不再纠结;但我们可以吸起教训,让将来不再发生。倘若能一笑而过,便会有清风明月的心境。但更多的时候,这种境界是高不可攀的----也许这就是凡夫俗子的原罪了。


因为上学较远,如果家里开饭晚的话,很容易就跟不上别的小朋友。落单的小孩子,一个人要走好几里山路,还是得些胆色的。有天早上我就落单了,走出村头,发现别人早走了。又有点厌学,就躲在村里的“烤烟楼”里一整个早上。只到别的小朋友放学回来,我才又混入他们的队伍,溜回了家,幸好父母也没发现。在烤烟楼里,一个人静静地,小脑袋还在打量这个村庄:从公鸡的晨啼开始,这个村庄慢慢地清醒了过来。有了人活动的动静,间夹狗的闲吠声。薄雾渐渐散去,炊烟袅袅升起。但没风,炊烟便倘倘佯佯徘徊在山腰间。太阳将晨曦抹在屋顶,涂在树稍。谁家的猪逃出了圈,急促的脚步声在后面追赶。鸡们也慢慢地走出门来找食,牛的嚒嚒声在催促主人,带露珠的草是最合胃口的----甚至一个人还小睡了一把!


这种田园气息却是弥久俞鲜,但似乎离我越来越远了,一则是生活的节拍是越来越快,再则毁林毁得太厉害了,我也是离家渐行渐远。如小时候一件很惊险的事便是半夜赶狼,因为大家的后院都是连在一起的,共用的院墙也不高,狼有时便来咬鸡或是猪。半夜只要有一家有动静,全队的男匠----就是成年男子,便都起床,把狼从这家后院里赶到下一家,再下一家,直到赶出村外。我们小屁孩便紧张得屁都不敢放地卷缩在被子里,听着外面的声音,大气也不敢出。狼是没看见过,但冬天下雪时,鸡笼边常有毛狗的脚印,可以看出它绕了好几圈,实在找不到破绽,才悻悻离去的。我也时常想在鸡笼边做个陷阱,但总不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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