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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难尽陈立夫
陈立夫(1900年8月21日-2001年2月8日)1924年,获美国匹兹堡大学采矿学硕士学位。父陈其业。其二叔陈英士(陈其美)于辛亥革命初期与黄兴同为孙文的左右股肱,陈其美与蒋中正关系密切,为蒋中正结义之兄,将蒋中正引荐于孙文,而蒋提拔陈果夫陈立夫两兄弟,蒋陈两家可以说是没有陈其美就没有蒋中正,没有蒋中正也没有陈氏二兄弟的相互提拔的关系。
陈立夫为巩固蒋中正政权自愿离开政坛,1950年8月,陈立夫以参加道德重整会议的名义,带全家离开台湾出国,定居美国新泽西州的一个小镇,开始了远离政治的生活,以经营农场养鸡、卖皮蛋、粽子等食品为生。1951年,陈果夫在台湾去世。当时蒋中正给陈立夫一封信,告之已处理陈果夫的丧事,暗示陈立夫不要回台湾,蒋中正曾两次亲临吊唁陈果夫这位党国要员,却没有让陈立夫回国奔丧,主要是因为台湾原是陈诚经营起来的,陈立夫是蒋中正原来的膀臂,蒋中正出于对台湾政治稳定的考虑,用人谋事不得不权衡应对。1961年,陈立夫第一次获准回来探望他病重的父亲,陈立夫因为人气太旺,回台湾的时候来机场接他的人爆满,可见陈立夫在台湾的人气还是很高。为了避免陈诚猜忌,陈立夫并未久留就回了美国。陈在美养鸡时间曾多次受蒋中正邀任职务,其中包括联合国代表,日本大使,考试院院长,西班牙大使,希腊大使,以及巡回大使,但陈立夫均未接受。
陈立夫在美国十八年,过了一段清苦的岁月。为了谋生,他制作皮蛋、辣椒酱、粽子出售,在唐人街华人中小有名气。朋友说,他还曾经腌制一种泡菜,被誉为陈氏泡菜;他还烙过大饼,酥香好吃,被誉为陈氏大饼。但正是在这闲暇时间里,陈立夫完成了近代儒学的旷世巨作:四书道贯。
魏斐德:访谈陈立夫笔记
http://www.aisixiang.com/data/116419.html
一、中山舰事件
中山舰事件发生的前几天,呼吁蒋介石离开广州的压力开始增大。据陈立夫回忆,汪精卫为蒋介石准备了去苏联的护照。他们计划坐船到香港,然后乘俄国货轮抵达俄国港口。蒋介石决定走,他们从广州总部要了车向码头出发。他们快抵达码头的时候,从来不违背或质疑蒋介石的陈立夫这时开口了,他说:“我们不能走,不然战役就会失败。您必须返回。”蒋介石的回答是命令司机调转车头开回广州司令部。抵达总部之前,蒋改变了主意,说:“不,我们得去苏联。”于是车子又重新调头开向码头。眼看就要到码头了,这时陈立夫终于说:“那您如何实施总理的北伐计划?您将如何实现孙中山的计划呢?您将如何体现总理的精神?若您不留下计划北伐,您将如何向他交代呢?还有谁能做这些的呢?”他说了这些之后,蒋介石又一次命令司机调转车头,向司令部开去。
正常情况下陈立夫一般从早上六点开始工作到半夜,他为蒋介石抄送、传递所有的通讯和电报等。蒋介石一般晚上九点入寝,但他交代过:若有要人来访,他,陈立夫,可随时来敲他卧室的门。那阵子,有一天半夜,一位访者临门,他是中共中央的一位成员,陈立夫仅认出他姓胡。这位相识的共产党人对他说:他有重要信息传递给蒋介石。陈立夫因为得到蒋介石的指示:有要事可叫醒他,就去敲蒋介石卧室的门。他们在蒋的房间了做了很长时间的谈话,陈立夫没有参加。他后来估计他们的谈话是有关中山舰起义的阴谋。
这时,陈立夫已经撤换了蒋介石的私人秘书苏绍智。苏绍智自然能看到发送给蒋介石的所有情报,而且他能阻止蒋介石获悉所有关于可能起义的任何信息,他还能在蒋的活动安排上做手脚以使蒋难以预防对他本人的祸害。陈立夫被召来的原因之一,就是撤换掉苏绍智私人秘书的位置。陈立夫自己没有助手,他一个人独自承担了这个任务,他是蒋介石情报的单一渠道。1926年3月20日发生事变的那天,或前一天,蒋介石本应作为校长去黄埔工作的。然而,从广州坐船驶向下游的途中,他看见从河的上游开来的中山舰,他用望远镜瞭望,发现舰艇上的大炮脱下了遮护,而舰艇是在没有得到他向黄埔下令的情况下在自行行驶。于是他立即命令他乘坐的船只调头把他送回广州。
(陈立夫评论说,那几天里蒋介石极度紧张焦虑,好像对即将发生的事件有什么预感或信息似的。)
与此同时,陈立夫本人不断接到汪精卫太太的来电,询问蒋介石在哪儿。等陈立夫回到司令部时,他简单地对汪精卫的太太陈璧君说,他不知道总统的去向。陈璧君听了很生气,在她第三或第四个电话里,她开始对陈立夫吼叫,然后“砰”的一声,很重地把电话挂断。与此同时,蒋介石在召集他自己的军队嫡系人马,准备把苏联顾问们汇拢起来,亲自对党实行控制。
起义开始后,组织部便是关键靶子。组织部共有32位成员,其中29名是共产党员。自然陈果夫接管了组织部,他一个一个地取缔了那些共产党人。
我专门问了陈立夫,在北伐中陈果夫的活动和他本人的活动之间的关系。他简单地回答说,他哥哥负责组织部,而他本人则是蒋介石的私人秘书,在整个北伐中他一直在蒋的身边。
二、情报和通讯
陈立夫对自己在中国建立了“FBI”(美国联邦调查局) 很骄傲。他说他是根据蒋介石的命令办的。他们雇佣了掌握最先进技术的年轻人来干这个工作。这是因为陈立夫本人是学工程的,他曾在美国匹兹堡学习,他决定使用美国学成的工程师和科技人员成为他新“FBI”的人员,那个机构就是后来的“中统”。
我问他是否为下级人员设立过训练班。他说没有,因为他们只使用最优秀和受过良好训练的人,他们在工作过程中培训这些人员。稍后他补充说,当他们向各省扩展建立地方办公处时,他们的确为了向那些办公处提供人员而设立过短期培训课程。
显然技术层面是陈立夫热衷的强项。他的作为之一是开发了一种无线电通讯技术。他在美国听说过这项技术。当其中一个叫做李凡一(音译)的电器专业人员回国后,陈立夫试图在南京和上海之间建立无线电收发器。这个收发器运作很好,它后来成为蒋介石军事运作的关键环节。
比如,当蒋与孙传芳的斗争开始后,孙把所有从上海传出的电报缆线统统切断了。但是,陈立夫在上海有一名特工,他有一个独立而清晰无比的无线电收发器。于是,当何应钦千方百计想与在上海的白崇禧联系而屡遭失败时,陈立夫告诉他自己的这个特殊通讯渠道,可以使用无线电波。于是何应钦得以把自己整个战役计划发送出去,以协调打击孙传芳的各方力量,那场战争是由何应钦与白崇禧指挥的。
三、密码
陈立夫对无线电通讯兴趣,也体现在他开发密码上。他宣称可以破译所有送到他手里的任何一套密码,这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对数学和科学的爱好。他破译的手段之一,自然是运用名字组合,比方说城市的诸名称,这也是他破译军阀密码的主要方法。没有一个军阀的密码没有被他破译的,然后他立即向蒋介石或向某个他能够递送得到的军队司令传送破译的情报。他通常的做法是,在收到密码情报的24小时之内,把破译的材料送到领袖的手里。迅速、及时,是他团组的口号,他还训练了一批年轻密码专家来频繁改变这些密码。
同时,他还发明了破译密码技术,即用密码学技术来建立一套中国密码编制系统——每天都变化参数!这套系统在北伐中,对蒋介石以智取胜并打败军阀及中央政府的敌人至关重要。
曾经有一次蒋介石召集了陈立夫和他的部下,他对他们说:由于他们能够破译密码而获悉到情报,他们的战斗力相当于成千上万个兵力,所以他要奖赏他们十万元,其中陈立夫本人得到一万元。
四、顾顺章
陈立夫宣称,顾顺章是自己跑到国民党武汉警察局投诚的,蔡局长在《传记文学》里陈述过。陈立夫说,顾顺章不是被逮捕的,而是自愿投降的,因为他突然变心了,他突然仇恨他所有的共产党员。这个反复,是顾顺章个性中的典型特点,他本身是个变化无常的人,而且很可能是个心理病态的人。陈立夫说,你可以从他扭曲的脸孔上看到此人内心的仇恨与愤怒。他投向国民党后又回到上海,他若在路上碰到任何一个他以前保卫部门的下属,他都会冲上去抓住那人不放,直到那人被逮捕抓走。陈立夫说,由于他的叛逃,数千共产党人被抓捕。
某人指挥了报复使命——起码是他下的令。顾顺章的妻子被杀,她的尸体被埋在中共在上海法租界租的一座房子的地板下。陈立夫专门强调此人参与了这个特别血腥的事件。我专门问了陈立夫,他是否肯定此人本人双手沾满鲜血。陈表示他不肯定,但他强调是其指挥或下令谋杀的。
陈立夫重点指出顾顺章丧心病狂的心理。于是我能轻而易举地把他颇具名望的魔术天才与他作为上海青帮显赫要员的素质连起来。总之,顾顺章反叛之后,他继续穷凶极恶地追捕共产党人。陈立夫说,他最终被国民党枪毙的原因是,他在杀害了成千上万他所仇恨的共产党人后,又想再反叛回到共产党那里。
我问陈立夫,他本人是否亲自审讯过顾顺章。他说没有,他说只是见过一次顾本人。但那唯一的一次让陈对顾狂野而邪恶的本性具有很深的印象。
五、皈依
陈立夫对于自己成功地“改造”了16000多名年轻共产党人回到国民党那里的事实感到非常骄傲。关键是让他们理解:他们是在跟什么战斗、为什么?那些原则和道德规范的理念意味着什么?若剥去共产党意识形态层面后,它们的实质是什么?陈立夫强调,得让他们学习中国历史、文化、中国传统价值观,一旦学了这些之后,他们就自动放弃共产党的信仰了。他说16000多个年轻人就是这么转变的,他们中间许多人后来在全中国范围内成了国民党地方支部的成员。
六、情报部门
我问起是否存在一个联合情报部门。他说,1934年各个情报部门分别在他、戴笠、丁默邨领导下成立后,曾有过定时的联合会议讨论情报工作。但陈立夫强调说,当他的部下发现戴笠的部门同时也在跟他们做一样的情报工作时,他们非常不高兴。正如陈立夫在口述史里提到的,他因此去见蒋介石,他觉得应该让蒋介石知道,他陈立夫清楚戴笠在干什么,但同时不能显出有对立情绪。事实证明陈这样做是对的,后来他们中统的人得知戴笠获有全权运作后,觉得愤愤不平。陈立夫本人对部下的解释是:有必要一只眼睛盯着另一只眼睛,一个耳朵聆听另一个。也就是说:一眼一耳,它们双管齐下监视某个东西,蒋介石让其他人监视这个非常敏感的区域也是非常自然的。
与此同时,陈立夫偶然地发现,在蒋介石贴身人员中存在“机要”人组,这些人负责收集材料,正如后来所证实的,他们在为将来准备各种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