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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败者卡夫卡

(2008-07-03 12:16:52) 下一个




失败者卡夫卡:目标确有,道路却无


弗兰茨·卡夫卡

7月3日是奥地利小说家弗兰茨·卡夫卡(1883-1924)诞辰125周年。假如黄泉有知,这位生前已经“误入世界”的孤独者一定不喜欢逝后哀荣。而在他离世80多年之后,世界各地的卡夫卡迷依然站在他身后的憧憧雾影里上下求索。

卡夫卡的短暂一生漂浮在现实与臆想的边界地带。他的生活就是摇摆于矛盾之中:不愿成家,却又渴望恋爱;痛恨工作,却又始终无法抛开职业;讨厌社交,但并不缺乏知心朋友;热衷写作,却又耻于将作品公之于众……这种二重分裂性使得卡夫卡在作品中所窥见的自我更加错综繁复。但是,他对这个世界的所有问题的探索与揭示一概不予回答。对此,法国文艺评论家罗杰·加洛蒂曾经写道:"卡夫卡用一个永远结束不了的世界、永远使我们处于悬念中的事件的不可克服的间断性来对抗一种机械的异化。他既不想模仿世界,也不想解释世界,而是力求以足够的丰富性来重新创造它,以摧毁它的缺陷,激起我们为寻求一个失去的故乡而走出这个世界的难以抑制的渴望。"

出生地的异乡客


卡夫卡时代的布拉格出生于布拉格一个犹太人家庭的卡夫卡是一位自传色彩很强的作家,但凡重要的人生体验和感受都能在他的作品中找到回响。他的最后一部长篇小说《城堡》就是对犹太人"无家可归"的一种写照。卡夫卡本人就是生活在出生地的一名异乡客。1918年,当捷克从奥匈帝国分裂出来的时候,已经用德语完成大部分作品的卡夫卡仿佛是被被囚禁在一座悬浮于捷克语境的文化孤岛,而犹太民族身份又像伴随他一生的阴影。卡夫卡在其小说中敏锐地揭示了现代社会中的人性生存状况,焦虑、迷茫、失落、无意义感,众多的文学理论家们努力寻找这些感性特征背后的真相。在这个意义上,卡夫卡小说常常被解读为宏观社会预言。例如他在《诉讼》中描绘出一个由政府牵头,针对某类人群的病态社会,书中所言后来一一应验。捷克作家Arnost Lustig认为:"卡夫卡是一个先知,他感觉到当时社会的病态,看得见别人视而不见的东西。这解释了为何一些当权者,甚至全世界的当权者都惧怕他。"

作为一个没有祖国的民族一员,卡夫卡生来就被烙上失落感和异己感的胎记,称自己"被莫名其妙地拖着、拽着,莫名其妙地流浪在一个莫名其妙的、肮脏的世界上。"而她的三个姊妹后来也陆续死于纳粹集中营。

希特勒对犹太人所犯的罪行在某种程度上增添了卡夫卡作品的魔力。50年代初,终于在德国境内重见天日的卡夫卡禁书同弗洛伊德作品一样大放异彩。带着几分愧疚和自责,德国民众在审视这些书籍的同时也在审视自身。

潜入深夜,预支生命


波斯语版的《变形记》卡夫卡自认是一位"被抛入世界"的孤独者。他的作品里的主人公也通常是以被逐者的孤绝形象示人。例如《判决》中的儿子仅因一个小小的冲突就被父亲判了死刑。他毫无抗议,没有求饶,快步跃出大门,跨过马路,向河边跑去,抓住桥上的栏杆。等到一辆公共汽车驶来,它的噪声足以掩盖他的落水声时,"他就松手让自己落下水去。"根据卡夫卡日记,《判决》是于1912年9月22日夜间10时至23日凌晨6时一气呵成。夜晚是卡夫卡的写作时间。而到了白天,他不得不坐在保险公司的办公室里恪守职责。创作与职业的矛盾使得法学出身、酷爱文学的卡夫卡"几乎听见了自己被写作为一方,办公室为另一方碾得粉碎的声音"。

然而,卡夫卡始终不能放弃那份能够为他提供优厚俸禄的固定职位,因为他明白由于写作速度太慢以及作品的特殊性,他不能靠文学为生。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能以牺牲睡眠为代价潜入生活的深处。这或许也是卡夫卡英年早逝的原因。

柏拉图式的爱情观


卡夫卡与鲍威尔卡夫卡终生未娶。直至逝世前几个月,他才与一位姑娘真正地生活在一起。卡夫卡喜欢正在恋爱的人,却认为自己缺乏爱的能力。为了缔结婚姻,他曾做过十足的努力,并在7年的时间里先后与两位姑娘订过3次婚,却都无果而终。这些女性的影子间或出现在卡夫卡的文学作品里。例如,短篇小说《判决》就是为女友费丽丝·鲍威尔所作。二人在五年之内两次订婚,两次解约,通信数量多达八百多页,成为后人研究卡夫卡文学的宝贵资料。1917年,卡夫卡经诊断患有肺结核,与鲍威尔的关系也彻底断绝。此后,卡夫卡也曾多次与人共谱恋曲,其中包括他的捷克语翻译、女记者米莲娜·森斯卡,以及陪伴他度过生命的最后时光的多拉·迪曼特。

卡夫卡将爱情视为纯粹的精神生活,从而把它与性行为隔绝开来。他曾说过:"什么是爱情?很简单,就是在高度和深度上无限地扩展、丰富我们的生活,所有这样的东西都是爱情。爱情本身好比交通工具,它是不成问题的,成问题的是驭手、旅客和道路。"在一封致米莲娜的信中,他甚至说:"同相爱的人性交,必定会失去对那个人的爱情。"

人类社会的真空


卡夫卡之墓卡夫卡用他手中的笔描绘了一个日渐沉沦的世界。他的作品诞生于世界大战的前夜,20世纪的人类最大灾难正在拉开序幕,就像《地洞》末尾,主人公听到地下附近有一头巨大的怪兽正在咄咄逼人地向这边逼近。人类在不断征服自然的同时也不断受到自然的报复,社会分工的细致化造成了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依赖,从而形成一种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异己力量。对于客观世界这种异己力量的存在,以及人类在这种异己力量面前的无能为力,卡夫卡的感受是很强烈的,他曾说过:"不断运动的生活纽带把我们拖向某个地方,至于拖向何处,我们自己则不得而知。我们就像物品、物件,而不像活人。"

撰写《卡夫卡传记》的德国作者Reiner Stach认为,透过卡夫卡的文字,人们可以看到一个巨大的真空,最具代表性的象征物也不过是一个空洞,"最后的一个锚也松动了,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人类服从命运的安排。"这似乎符合卡夫卡"目标确有一个,道路却无一条"的感喟。

德国文艺评论家和哲学家本雅明曾说:"要理解卡夫卡的作品,在所有的事情里,首先要有一个简单的认识,那就是,他是一个失败者。"--这是对生命的矛盾的回应。每个人都被迫面对这种矛盾,但只有意志坚强的人才会老实承认:我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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