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炉头和枕头的人

面对炉头和枕头的人

作者： 谢盛友

感谢我们的祖宗，赐给我们一个铁饭碗：以吃养吃。这个地球上，有阳光和雨水的地
方，就有中国人；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中国餐馆。欧洲的中餐馆业，最先在英国，那是从
香港新界移民到英国的广东人，开创的一片天地。法国和荷兰的中餐馆业，发展得都比德国
早，并且具有规模，菜色也较正宗。在中西欧这些国家中，德国算是比较保守的，日耳曼人
不太喜欢外来文化，但由于社会的发展，时代的变迁，德国也很挡住外来文化的“入侵”，
现在，德国人就得面临土耳其人穆斯林文化的挑战。由于大量移民的涌入，也使得德国的社
会越来越多样化，在吃的方面，也是这样。据统计资料表示，在德国的外国人餐馆，意大利
最多，约每两千人就一家意大利餐馆；其次是希腊，约每三千人就有一家希腊餐馆；然后是
法国，约每四千人就有一家法国餐馆。中国据第四位，约一万人就一家中国餐馆。早期来德
国经营中餐馆的，多为香港人或台湾人，也有很多是东南亚一带的华侨。八十年代初以前，
大陆还没有实行改革开放政策，中国人出不来，因此，能踏入德国土地的华人，只要手脚不
笨，稍微勤快一点，经营个小餐馆，很容易，再加上那时德国的经济直往上奔，所以，开门
就数钞票。现在的情况与往年不同了，在德国经营餐馆，难上加难。过去，只要有三万五万
马克储蓄，就可开设一家中餐馆，现在，没有十万马克，你就别做这个老板梦啦。而且新开
的中餐馆，就装潢方面，一家比一家高级。
经济不好，生意难做，中国餐馆老板首先想到的是，如何把自己的餐馆装修得更漂亮一
点，以吸引顾客，似乎德国人到他餐馆去，不是为了吃饭，而是为了欣赏具有中国特色的金
鱼缸。
   有些中餐馆老板根本不懂开源，只会死劲地节流，视手下的工人为不是机器的机器，
除了压榨工资，提高劳动强度外，根本不把工人当人看待，一天劳动十几个小时，下班后，
吃的竟是老板给的猪头猪脚。很多中餐馆的工人，因劳动强度过高，长期营养不良，面黄饥
瘦，有些患病了，因不懂德语，能忍则忍，真正富有“雷锋精神”，带病工作，有些是难民，由
于超越居留限制范围，而在外地打黑工，没有AOK医疗保险，有病了，也不敢去看医生。在中
餐馆打工的人，几乎是两点成一线：餐馆 ---住宅，不闻窗外事。有位旅居德国三十
几年的广东华侨对我说：“我们干餐馆这一行，每天就面对两个老头，白日面对炉头，
夜里面对枕头。”这基本上是与中餐馆打交道者的概括。打工仔们，也不争气，每日辛苦到
天黑，没有任何爱好，为了减少面对枕头的时间，要么借德语三级片娱乐，要么看香港功夫
片消遣，更多的是，下班后就赌钱。天下老板一般黑，最喜欢拉拢工人赌博，据说，这也是
老板管制工人的一大高招。老板赢了工人的钱，这就更好不过了，下月就不用“出粮”（发工
资）啦，工人好赌，就得白干；工人输钱给他人，老板可以借钱给工人，让他还赌债，这样工
人缺钱，就得乖乖地在老板处继续拼命。好的老板，对工人会客气一些，逢年过节，给个红
包，逢生意特别好时，老板高兴，收工后，就带自己的工人到别人的餐馆美餐一顿。而有些
餐馆老板则不是这样，收工后，带工人去卡西诺，一赌通宵。更有甚者，到外面包来“野
鸡”，有钱的老板，给大厨、油锅、洗碗，各买一个“野鸡”，没钱的老板，则只包一个，让
大厨、油锅、洗碗轮流“打炮”。只是为了老板这份情义，工人也得继续干下去。
   然而，打工仔也不会傻干一辈子。老板有钱，给我脸色，我则有拳，给你难受。根据德
国的报刊资料，在德华人的犯罪率与日俱增。这里指的中国人是指德语的Chinese，其根据来
源当然是作案行为人在审问时自己给出的“国籍”，行为人不仅仅是拿中华人民共和国护照
的中国人，也包括那些在警察局说自己是“Chinese”的来自台湾、香港、澳门、越南、甚至是
马来西亚的华人。犯罪行为涉及强奸、抢劫、杀人、盗窃、贩毒、贩人、勒索、雇用黑工、偷
税漏税等。
   令人十分担忧的是，自一九九三年以来，在德国华人中，勒索成风。过去，勒索同胞
的犯罪者多为那些被拒绝的难民。这些难民由于在国内时被“蛇头”的欺骗，花了超过十万
人民币的巨款，被“卖”到欧洲来。由于欧盟国家的难民政策收紧，涌入欧洲的华人难民不
易搞到身份，被行政法院拒绝的难民走投无路，想到家里还欠巨额债务，高利贷利息与日俱
增，于是铤而走险。然而，现在的勒索行为者已经扩散到留学生、老板、有钱的商人。这不
得不令人感到痛心。
   日前，笔者从 R地方法院获知的一个勒索案件，其行为人是“Chinese”。他强迫一个在
南德开中国餐馆的老板娘给他十万马克，不然将到警察局和财政局告她偷税漏税。该被告是
在这家餐馆当帮工的。警察搜查了他的住房和汽车，在住房里有一部打字机，他就是用这部
打字机来写勒索信的。在他的汽车里，警察发现有多份《星岛日报》，在报纸的广告栏里，他
用红笔划了自己感兴趣的要转让的中国餐馆。警察怀疑，他以后可能想买餐馆，当老板，而
现在缺钱，于是向别人勒索。在恐吓信中，他要求老板娘，将十万马克放到 L市火车站的行
李保管箱里，锁好，然后将钥匙放到火车站厕所里他指定的地方。老板娘说，这已经不是他
第一次勒索，她无法忍受，只好向警方报案。经过调查和两次开庭，该罪犯被 R地方法院判
处有期徒刑一年。
   在德国，华人勒索和被勒索的新闻很多，然而受害者由于种种原因（比如偷税漏税、
雇用黑工），有把柄在勒索者手里，不敢或不愿意报案，能忍则忍，只求上帝保平安。德国
华人犯罪的原因很多，除了欧洲经济不景气的因素外，恐怕最大的原因是华人不懂这里的法
律，不遵守当地的法规。另外，中国人认为，反正大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以前也互不相识，
因此，作案完毕即逃之夭夭，让你找也找不到。

写 于 1994年 9月 ， 德 国 班 贝 克

文章来源：作者授权发布，转载请注明出处: (德国) 杂志 《本月刊》 (European Chinese New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