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固有一死”,文人自然也不例外。人死如灯灭,脑袋掉了都是碗大的疤,文人与其他人也没啥区别。然而,文人既长于思考,又颇“饶舌”,即便是行将就木,也每每有“妙语奇言”,或幽默,或诙谐,或庄严,或悲壮,各有千秋。“绝响”声中见性格,见风骨,咀嚼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最悲壮的“绝响”。南宋诗人陆游,一生为抗金复国呼吁呐喊,虽壮志未酬,但临终时一首短诗《示儿》,“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就足以让他千古不朽了。波兰爱国诗人密茨凯维支也有类似美谈,他终生为祖国独立而奔波呼号,冲锋陷阵,临死时最后一句话是:“与祖国同在。”爱国之心令人叹为观止。
最洒脱的“绝响”。清初文学批评家金圣叹,因“哭庙”案被判斩杀。刑场上,刚逾知天命之年的金圣叹,泰然自若,临刑不惧,昂然地向监斩官索酒酣然畅饮,边酌边说:“割头,痛事也,饮酒,快事也;割头而先饮酒,痛快痛快!”
代价最大的“绝响”。明代大儒、诗人方孝孺,生性倔强,宁折不弯,誓死效忠建文帝,拒绝为明成祖朱棣起草就位诏书。朱棣威胁方孝孺说:你不怕灭九族吗?方名士的倔脾气上来了:就是灭我十族也不怕!这一句话不要紧,方家老小再加上学生九百多口全掉了脑袋。也正因为杀掉了这个“读书种子”,明朝的这一代,始终没搞出什么太像样的文化来。
最幽默的“绝响”。幽默了一辈子的美国作家马克·吐温,临死也不改本色,向床边一群与他告别的人说了一句:“再见,我们很快还会相逢呀!”就与世长辞了。让他的亲朋好友目瞪口呆,哭笑不得。因为,“再见”虽然无法逃过,但谁也不想和他很快“相逢”。
最富责任心的“绝响”。希腊大哲学家苏格拉底,在被宣布死刑后,喝下毒药前,向他的好友克利顿说了最后一句话:“克利顿,我还欠阿斯克勒比奥斯一只鸡,请别忘了还给他。”本以为像他那样的思想巨人,最后总要留几句闪光的名言警句,想不到他和我们差不多,同样惦记着家长里短,油盐酱醋。不过这也正印证了那句老话: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
最有礼貌的“绝响”。夏衍晚年病重住院,一天上午,突然感到十分难受,咳嗽不停,呼吸困难。秘书见状赶忙说:“我去叫大夫。”正在他开门欲出时,夏衍突然睁开眼睛,极其艰难地说:“不是叫,是请。”随后就昏迷过去,再也没有醒来。日本作家,1968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川端康成也可与夏公媲美,1972年他自杀后被送往医院急救途中,奄奄一息,还不忘感谢司机:“路这么挤,真辛苦你了!”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最令人遗憾的“绝响”。三国魏晋著名思想家、诗人与音乐家嵇康,受人陷害被判死刑,临刑前有三千学生为其求情,终不许。死前索琴弹奏名曲《广陵散》,而后慨然长叹:“《广陵散》于今绝矣。”遂从容就刑。于是留下了“广陵散绝唱”的典故,我们再也没有机会聆听那原汁原味的、正版的《广陵散》。
最愤怒的“绝响”。法国大革命时期,法国著名女作家罗兰被雅各宾党判死刑,受刑之前,站在断头台上,她望着广场上的自由女神悲愤高呼:“自由啊,多少罪恶假汝而行!”革命家杀革命家,自由战士被自由战士杀,“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怪不得罗兰夫人那么生气,死不瞑目。
最不客气的“绝响”。鲁迅先生生前论敌如云,遭受四面围攻,却愈斗愈勇,毫不手软,痛打“落水狗”,威风凛凛,剿灭“夏三虫”,势如破竹。临终时还意犹未尽,留下铮铮遗言:“一个也不宽恕。”颇有来生再战的意思。
大幕就要拉上,太阳即将落山,精彩表演了一生的文人骚客们,就这样各具特色地给自己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