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研究生的第一年大约是我经济上最困窘的时候。由于已经大学毕业,各方面开始独立,不好意思再向父母伸手。但研究生津贴每月不到200元,除去必要的开支外,便所剩无几。偏偏我又喜欢请MM看电影、泡茶馆,时不时下下馆子、上上舞厅,所以常常不到月末,钱夹子就早早显出万般的羞涩来。
俗话说人穷则思变,课余饭后,便开始琢磨有什么生财之道。那时是90年代初,校园里刮起了经商风。同寝室的老三开始倒腾头巾丝巾、女人内衣之类的东西,一到周末就去邻校的女生楼前练摊。据老三讲,干他这活需要脸皮厚,所以他管自己叫挣的卖笑钱;老四是武侠迷,干那行吃那行,开了个武侠租书铺。于是俺寝室里就常有面如死灰、说话颠三倒四的金迷古龙迷出没。老四每天应付这些鸟人也很辛苦,但收入稳定,所以管自己叫挣的卖力钱。
我那时脸皮不及老三厚,武功不及老四高,所以挣不了卖笑卖力钱。发财的事就一度耽误了下来。但人常说,好运气来的时候什么也档她不住。这天早上,我人在家中睡,财神天上来。
原来,老三这天抽签抽到早上1、2节替全寝室上社建课,这厮哭丧著脸一百个不愿意地去了。半上午回来换岗时,老三对我说辅导员大老王有要紧事找我,要我立马去他办公室。
这大老王本来是省篮球队的中锋,退役后不愿留在体工队,便托人找关系到了我们学校当政治辅导员,专管我们这年级研究生。
大老王久在江湖闯荡,交际甚广。平时难得看到他真人,唯一露面的时候就是给人拉皮条介绍对象。那时知识分子虽然经济地位这手软,但社会地位这手还比较硬。大老王娘家在省体工大队,那一帮武夫糙人也一直想沾点文化的仙气。听说大老王手下管著几十个白面书生,便叫他从里面挑几个肥肉献过去当毛脚女婿。寝室老大面皮白净,戴一付玳昧眼镜,跟陌生人说话文质彬彬,显得很是儒雅。这符合体工大队的肥肉票条件,于是有幸承天恩,被大老王当肉票,前后辗转介绍给了好几个体委小姑娘。但不是人家嫌老大奶油文弱,就是老大嫌人家姑娘生猛,所以始终没有搭上扣。我们戏称老大是肉票“鸽子”。大老王放一次鸽子,放鸽师傅和“鸽子”都能猛蹭上好几顿饭。久而久之,老大也很享受这卖艺不卖身的鸽子生活。
听说大老王今天找我,“鸽子”从上铺蚊帐中探出头来酸溜溜地说:老二,今天该你当肉票,扮“鸽子”了。
我那时帐下已有女友小豌豆,所以也不理会“鸽子”的调戏,便径直去了大老王的办公室。推门进去,屋里除大老王外,沙发上还坐著一黑脸大汉。
大老王快人快语,介绍说黑脸是出版社匡老师。听说阿绌你文章写得好,就慕名前来组稿。
那时蓉城晚报正连载我写的系列专栏“每日桥牌。” 但我知道那点应付读者、骗点稿费的豆腐干玩艺如何能惊动出版社?莫非最近发表在省报副刊上的几首酸诗震动了文坛?一想到这,顿时觉得一股热流从丹田直贯脑门。我定了定神,运口气镇住满腔的激动,假装谦虚地问匡老师要什么样的稿子。
匡黑脸也不答话,面无表情地打开密码箱,取出一个大信封,“啪”一下拍在我面前。
“这是一千块预付稿费,事成之后还有四千。”
这突入起来的幸福使我有点眩晕,就好像饥饿之极的人突然有机会独吞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红烧肉,那是一种醉肉的快乐啊。1000加4000是多少? 我暗地里掰着手指头数了N遍,哈哈,5000元!那可是我几乎整三年的研究生津贴啊。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是质量不过关,进度赶不上。不仅一分钱没有,连本带息,这一千也得还。”匡黑脸一字一句地说。
我从醉肉般的眩晕中回到现实,“你说什么质量,还有进度?”
匡黑脸见我逐渐从巨款的打击下苏醒过来了,便详细介绍了这慕名而来的实情。原来,匡黑脸是一个地下出版商,但对外就象妓女称自己为性工作者一样,自称文化出版工作者。匡黑脸自己包揽了一本书从创意到发行上市,编、印、发的一条龙服务。由于选题、策划、组稿是保证书畅销的关键,所以匡黑脸亲自抓。现在他“慕名而来”要我做的,就是他流水线上的一个环节。
具体说,就是他已经选好了题:找人从国外畅销书中偷来主要故事框架和基本情节;到外语系找人快速地翻译出大意,然后找写手把故事精心移植到大陆背景下,增加细节,抛光打磨,然后成书发行。
我就是他要找的写手。
匡老黑把写有书的提纲、目录、每章概要,以及不知谁胡乱翻译的一些零零碎碎章节的一厚迭稿纸交给我。还给了我了一大包稿签纸、一盒铅笔橡皮之类的文具。更重要的是,有两本他以前出的书作为样书供我研究模仿。这两本书有着红红绿绿、庸俗艳丽的外包装,隔着十里外就能嗅出一种暧昧的风尘味。封面印着大约是“丰乳肥臀”、“春宫悲情艳史录”一类吸引眼球的书名,作者则是西门慕雪、东城兽行一类的假名。
匡黑脸临走前给我留了个电话号码,叫我初稿出来后马上找他。
我兜里装着1000大元现金,拎着匡黑脸交给我的稿子文具,便兴冲冲去找女朋友小豌豆。
小豌豆跟我是同年级研究生,学校子女。父亲在外文系当老师,母亲是720核研究所的研究员。小豌豆不高,白皙,戴细黑边眼镜。平时走路无声无息,见生人就脸红,咋一看象发育不完全的高中生。认识她是在我们学生会办的锦江文学社的编辑部,她来交稿,也不说话,害羞地将一迭诗稿递给我就转身跑了。我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以后跟她的交往也证明,她总是给我带来很多意外的惊喜和发现。比如她的名字小豌豆,就是我给她取的外号。因为我们成为男女朋友很久后的一天,我又第N次故意激将她,说她不敢给我看她胸前飞机场上要放大镜才找得到的两颗小豌豆。也许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和考验,她终于红着脸任由我搂住她,吻她。在她紧张慌乱中,我的手伸进了她的衣服,拨开内衣,解开那束得紧紧的胸衣扣。她的乳房第一次暴露在了我的眼前,原本以为只是两颗小豌豆,结果呈现在我眼前的却是两个浑圆结实的大白馒头。我目瞪口呆、口水滴答的样子,后来经常成为她嘲笑我的话题。以后当这揪衣解扣成为习惯后,她经常厥着嘴拧着我的耳朵问:这是小豌豆吗?哦,哦,我总会一面咽着口水一面说:馒头上面的确实是小豌豆。
小豌豆的专业是研究大熊猫的繁殖。这段时间刚开题作论文,处于文献综述阶段。所以大部分时间住在家里。我刚走到她家住的铮园二幢楼前,突然觉得这不合适。小豌豆从小在父母的严厉管教下长大,最受不了读书人干引车贩浆的事。我多次想帮老三打下手的愿望都被她扼杀在萌芽之中。今天,这虽然是写书风雅的事,但一想起样书封面上那红喇喇、白晃晃、肢离破碎的女人器官,我忽然觉得有点恶心。
正在这时候,小豌豆从门洞里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