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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神右翼之原罪》by 天籁纸鸢:11 -- 15

(2009-08-27 13:12:30) 下一个

 

 

 

天神右翼原罪 第11

    离开蛊惑之路,眼前是一片荆花海。花紫红色,布满全枝,连成一片,烂漫如朝霞。玛门看着我,很久没说话,一双眼睛流丹似的明亮。我说:“怎么。”他诡笑:“你听到什么了?”我摇摇头:“这个不重要,我们先下去吧。”玛门又看我一眼,用舌尖顶了顶獠牙,转身走掉。

 

    其实从交通上说,魔界非常不方便。不能随便飞行,因为随时都可能会有火焰和熔岩从天而降,乱蹿的结果是早日归西。魔界的道路也比天界复杂,分七狱六十三环,每一狱分别有九环,通常主城都在环中央。魔界的五大城分别是风城依布,火城莱姆,水城幻影,雷城史米尔,黑暗之城即是帝都罗德欧加,散布在七狱中。从第一狱到第七狱都有各自的别称,以大恶魔的身体部位作名。越在外面的狱层离帝都罗德欧加越远,与地狱的相似度就越低。

 

    因为魔族的翅膀基本是装饰作用,翼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故第一狱为魔界之翼。第一狱的主城是风城依布海村,离红海最近,在守誓河下游和苦恼河上游之间,是魔界的渔业基地。最外层是游牧地区,魔界最好的战马便出自此处,那些畜生跑路速度堪比火箭。尤为极品的,速度和灵敏度可以快到天使还未来得及飞,它就先冲过去。

 

    我和玛门从蛊惑之路下来,直达依布海村中心,这里已经被改造得完全没了地狱的阴沉,月光明媚,河流清澄,要不是看到下位魔族三头的地狱魔犬,漂浮的鬼魂,我绝不会想到这是魔界。

 

    天界的城中心一般都塑像或石碑,可在这就换成了盘旋的石路。石路往下蜿蜒,看不到尽头。

 

    远处传来美妙的音乐,像极了吉卜赛人的笛鼓声。玛门站在石路旁,回头看看城外的草原:“听到音乐么。”我点点头。玛门说:“你要过去了,就可以性交。”

 

    我愣了愣:“这种习俗居然还没丢。”玛门说:“你当魔界什么呢,有些东西是改不得的。”他把镰刀取下来,在空中翻了一圈,继续往下走。

 

    几个鬼魂从我身边飘过去,视线都没挪过我的脸。我把披风的帽檐压得低了些:“魔界没有交通工具么。”玛门说:“有。贵族都骑龙,次一级的骑马,有钱人走法拉隧道,平民走法鲁隧道。不过我的龙肯定会咬你,你想骑骑么?”

 

    我说:“你的龙是不是刚果和杨路生的?”

 

    玛门瞥我一眼:“你连这个都知道,做什么还要我给你介绍魔界?回去算了。”

 

    路西法当初放在天界的金蛋……原来是为了这个。他早就说过他想要小孩,但没想到他居然会准备得这么周全,连孩子的坐骑都会考虑到。

 

    看着玛门秀丽狂狷的面容,我禁不住想。如果路西法没有堕落……他或许就是我的孩子。

 

    玛门说:“你别用那种脸对人,跟我欠你钱似的。我既然和你定了契约就会照办。你过来。”我走下阶梯,广袤无边的雪山和冰原填满我的视线。玛门无意识地握住我的手腕,用烟杆指着远处镶嵌在雪山中的银灰隧道:“看到条隧道了么,弯曲得比较厉害,绕得幅度比较大的,那就是法鲁隧道,单行一次三欧里,包日六欧里,包月二十四欧里,非常便宜。”

 

    我说:“欧里?”玛门用烟杆敲了敲手心:“你把魔界的地理和历史学这么好,居然不知道什么是欧里?”我说:“那是货币单位么?我只听说过安拉。”玛门说:“我们货币可没你们复杂,就只有欧里和安拉两种单位。一百欧里等于一安拉。安拉与天界金币的比约等于271。”

 

    他从包中掏出一枚厚硬币、两枚大小不一的薄硬币、两张长方形金属片。他指着厚硬币说:“这是三安拉。”我接过来看了看,硬币是深紫色,正面是亚巴顿的侧像,反面是巨锤。玛门把两枚薄硬币放我手中:“大的是五十欧里,小的是十欧里。欧里的反面都是逆十字架。我这没一欧里的,一欧里的最小,正面是地狱犬。”

 

    五十欧里正面是奴役者的皮鞭。十欧里正面是邪恶法师的帽檐。

 

    玛门把稍小的银蓝色的金属片放我手里:“这是五十安拉。”正面是玛门的侧像,反面是撒旦之子的符号。玛门用杆头敲敲那金属片:“这是新货币,以前可没我的。”然后他把最大的银片放在我手里:“这是最大的币值,两百安拉。”

 

    正面是路西法的侧像,背景是所罗河及宫殿番地曼尼南,反面是六芒星和山羊头,背景是魔界的皇家炮兵。玛门说:“这是我老爸的头像,帅吧。还好两百安拉不常见,不然女人们个个都得发疯。”我点点头,看着手中的钱币出神。

 

    玛门说:“这是用魔界最好的金属做的,绝对不会坏。不过有人用假币,一是金属的质量不好,二是六芒星不会发光,三是所罗河不会流动。”

 

    我轻轻叠了一下手中的钱,它居然轻易弯曲。但是再一松手,它又弹回来,一点折叠的痕迹都没有。在月光下将钱举起来,五芒星发出了深蓝色的光。再翻过来看路西法身后的所罗河,竟然真的会动,水还是银色的。

 

    天界到现在还在用古老的硬币。魔界确实很强。

 

    玛门攥过我手中的钱,财迷兮兮地看着我:“不要打我钞票的主意。”我笑笑:“知道了,小王子。”玛门一下把脸凑过来,把我吓了一跳。他冲我眨眨眼,又抛个媚眼:“米迦勒殿下,好温柔啊,你真爱上我了?”

 

    我刚想往后退,他就把手伸到我的衣服里,往上摸摸摸,还舔了舔尖牙:“要不要和我做?我从来没和男人做过,试试吧?”

 

    我摇摇头,微笑:“不了,谢谢。”然后我朝法鲁隧道走了两步。玛门一下冲到我面前,我一个不稳和他撞了满怀。他搂住我的腰,把我拧回去:“你真的是副君?走法鲁隧道?那三天之后你或许会到第七狱。”

 

    魔族的生活习性我还是不能习惯。在他们眼里做爱跟握手似的简单,而且第一眼见面就要求别人做爱算是对对方魅力的肯定。在这种时候,你非但不能嫌恶对方,拒绝后还得说谢谢,否则就是很失礼的行为。

 

    在魔界你要找人做爱比呼吸还简单,但是你要想固定和一个人做那就难上加难。因为固定就代表要向对方索取感情,彼此都不可以再找别人。能维持这种相处模式的人屈指可数,路西法和莉莉丝算是最长久的一对。所以,他们受人尊重。

 

 

 

天神右翼原罪 第12

    法拉隧道直通第五狱。隧道外面,玛门把钱丢进一个黑瓶口,瓶底漏出剩下的钱和小银球。他又丢了一次,再取一个。他把银球扔到我手里,嘱咐我一会放到凹陷处。

 

    我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是第二狱魔界之足,管辖者是亚巴顿,主城是幻影城。幻影城建立在艾肯雪山之下,著名的雪月森林也是在艾肯雪山里,在那里甚至可以滑雪橇。这座城一部分是真实,另一部分是该城在苦恼水中的倒影。第二部分由黑魔法制造而出,从外面看建筑是相同的,但内容截然不同。

 

    幻影城的街道很窄,两旁是河水,尽头是雪山,苍穹布满白雾。幻影城是水城,所以大部分建筑都在水中,连商人都是在船上搭个小棚卖东西。每年这里都会举行塞舟会,据说很热闹。

 

    排队的过程显然是痛苦的。我被黑衣挡住,玛门可没有。这孩子的女人缘确实不错,只要是个雌性动物,都会把他看穿一次,再和别人喳喳喳喳几句,最后跑过来和他打招呼。可玛门的反应和我想得不大一样。他会对她们微笑,变成一个十足的光源,引得她们发春直求欢。然后玛门将手一摊,指向我:“很抱歉小姐,今天我和这位女士有约,改天吧。”

 

    最后一个女人一走,我就麻木地看着他:“女士我今天也有约了,改天吧。”

 

    玛门看了我半晌,居然笑了。非但不讥讽,还很开怀。我正准备夸他两句,他却突然冒出一句:“我刚才说的话不是开玩笑,我真想和你做。”

 

    我说:“你不是讨厌我得很么。”

 

    他说:“讨厌归讨厌,做归做。你人讨厌,可你的身体很漂亮。”

 

    我继续麻木:“多谢夸奖。”

 

    他说:“谢我就答应我。”

 

    我一巴掌拍到他的脸上,不重,但有够响:“行了,不要说了。”

 

    周围的人都惊了。玛门用獠牙咬住下唇,眯着眼看我一会,哼了一声,转身不理我。

 

    排了一会队,总算轮到玛门。隧道门口被闪电堵住,旁边有一个华美的黑玉台,玉桌上伸出一个小金杯,杯呈半圆凹陷状。玛门把银球放在杯中,杯子立刻缩进台下,然后里面传来砰的声音,空杯又浮起来。电光消失,玛门走进去,回头继续翻我白眼。

 

    我照做,也跟着进去。刚进去,玛门拉了一下隧道顶垂下的藤条,我们这一块立刻开始往前挪动。我往下看看,除了黑雾什么也没有。

 

    我看看前面那一块的人:“玛门,怎么我们这一块就只有我们两个?好像人还没满。”玛门抖抖烟杆,不理我。我说:“生气了?”玛门扬起漂亮的小下巴,还是不理我。我说:“下次我不打你,别闹了。”玛门吸一口烟,弄得到处都是雾,仍旧不理我。我无奈,转过头去看着外面的景色。

 

    玛门又哼了一声,用烟杆戳戳那藤条:“贵族专用,我不想太挤了。”

 

    我说:“你还说你不像天界的孩子,自己不一样仗势欺人。”

 

    玛门说:“喂,我的地位是我自己争取来的,和别人没有关系,你别瞎扯。”

 

    我说:“就算靠你自己也不能这么做。”

 

    玛门摆摆夹住烟杆的手,嘁了一声:“天使都一个德性,懒得和你说。”

 

    接下来我们路过莫斯提马管辖的第三狱,魔界之手。第三狱主城是克里亚城,建立在秃山脚下。克里亚的标志是城中心的恶魔塑像,他弯曲着身体,展开两只骨翼,手捧一颗巨大的红宝石。与黑塑像一比,宝石显得格外耀眼诱人,玛门看着它,眼睛都快成了宝石。

 

    克里亚城是矿石交易基地,盛产金矿和黑珍珠。城外风沙很大,处处盘桓着秃鹫。在第三环的基地里有一个深渊,深渊分很多层,处处都是滚烫的熔岩。低级魔族都在里面锻造金属,每年生产大量兵器,总产量比其他六狱加起来还要多。这些都是魔界的财源。

 

    第四狱别名魔界之牙,由鬼王别西卜管辖,主城是雷城史米尔城。这里常年乌云密布,雷电交加,是堕天使的群居处,所以建筑都维持着天界的哥特式风格,甚至还有没落的教堂。魔界最大的历史博物馆建立在此。的43

 

    堕天使本身就是一种很矛盾的生物,他们既瞧不起魔族,又抱怨神族,而他们无法改变现实,故性格大部分很阴沉。受到他们的影响,史米尔是所有城里最灰暗的城,城中处处乌鸦横飞,长满黑色荆棘。据说史米尔的附近还有一个鬼城,与蛊惑之路、龙怒之谷合称为魔界三险地。

 

    路过史米尔的时候,隧道里都变得漆黑,闪电一条一条劈下,照上玛门黑白分明的发与面。玛门凑过来,坏笑道:“哪天来这里看看?”我说:“可以。”玛门说:“你别被吓哭了,纯洁的大天使。”我拨了拨帽檐,直视他:“你看可能么。”他用烟杆戳戳我的红发,在上面打了几个圈儿,挽起来,又滑下去,目光若有若无地往我脸上瞟。

 

    没法否认,魔族生得好看的人都有一种从骨子里发出的风情,更何况是以魅力出名的玛门。给他这么瞅着,定力稍差的人已经把他扑倒了。可是对我没太大效果。

 

    玩了一会,他再看我一眼,又嘁了一声,扬头冷笑:“你果然像传说中那样,古板得要命。”

 

    我说:“不随意接受别人的邀请,就叫古板了?”

 

    玛门说:“我有说要邀请你么。”

 

    我说:“有没有你自己最清楚。”

 

    玛门有些发窘,哼了一声,回头看着隧道外的景色。电光银白,黑暗中只能看到他极美的侧影。他额前的卷发微微碎乱,丝丝分明,那是罂粟花妖艳的美丽。

 

    不知道路西法现在是否也变成这样,美是美,却致命。

 

 

 

天神右翼原罪 第13

    第五狱由萨麦尔管辖,别称是魔界之脸,处于所罗河上游。第五狱得到主城是树中城尤拉部落,这里所有的建筑都在树上修筑,树根埋入幽静的所罗河水中。据说是路西法去妖精领域寻来的灵感,整个城市的风格都是它们所偏好的,所以这里有很多妖精居住。

 

    隧道的终点在尤拉部落的古树上,我和玛门从里面走出来,眼前顿时一亮。

 

    满目的参天古树,藤条缠绕着枝桠,碧莹莹的叶片大小不一,因终年雾气缭绕而沾满琼珠。站在树上往下看,所罗河在脚下静静流淌,放眼一片晶亮澄澈。

 

    丛林间有黑蝶回舞,落下一颗颗飞溅的霰珠。

 

    幻境森林中,河上架着数座精致的小桥,从这一个树根横跨到另一个树根。不少魔族撑着翘角船,朝龙怒之谷缓缓而行。路过桥下时,会抬头看看桥上的人,相视一笑,即便是陌生的,也有说不出的默契。

 

    竹制的楼梯环绕树干而下,边缘镶嵌着未知小颗粒,银砾闪亮,因此整个尤拉部落看去都闪烁着白银的光芒。

 

    我们顺着楼梯走下。玛门拉拉我的手,指着城中心的树说:“这棵树别名是魔界之眼,是我定的。”我回头看着那棵最大最茂盛的树,树洞大得像个地铁站,上面挂着雪白透亮的枝条。

 

    我说:“好名字,小王子真厉害。”

 

    玛门特别扭地看我一眼:“叫什么小王子啊,玛门就玛门了。”

 

    我静下来仔细倾听,又说:“玛门,我好像听到水声了。”

 

    玛门又把我拧向另一边,用烟杆指着远处:“你耳朵也太不好使了,水声是那边传来的。那是飞鹰瀑布,你知道的。”

 

    我说:“原来那就是飞鹰瀑布,久闻了。”

 

    玛门说:“今天有舞会,再晚点就来不及了,改天再带你去,走啦。”语毕抓住我的手就往下面跑,撞翻好几个魔族,弄得我一个劲道歉,最后一掌拍掉玛门的手:“慢慢走!”

 

    玛门回头特没趣地看我一眼:“啊,我真受不了你,你能不能活得有激情一些?”

 

    我刚想辩驳,就有个小恶魔半飞半跑地冲过来说:“玛门殿下,刚才接到通知,罗德欧加的舞会取消,换到莱姆城了。”玛门说:“换到莱姆城哪里?”小恶魔说:“旧址。”玛门说:“万魔殿?我爸在想什么啊,那儿都快烂掉了。你回去给他说,我想在潘地曼尼南过。”小恶魔说:“潘地曼尼南的士兵都被路西法陛下调走,所以无法更换……”玛门说:“调走?为什么?”小恶魔说:“因为莉莉丝陛下不见了。”

 

    玛门一愣,叹道:“‘又’不见了?我妈怎么‘又’不见了!算了算了,我就去万魔殿,你让我爸慢慢找去吧。”的66

 

    小恶魔点点头,逃命似的跑了。

 

    玛门回头看我一眼,无奈地耸肩:“本来想让你看看潘地曼尼南的,改天吧。”他拖着我往下面走,无视后面被我们堵了许久开始抱怨的人。

 

    绕了树转了一圈又一圈,我们走到了树根。从树洞穿到河岸边,闻到一股明显的青草潮湿味。玛门在河岸边举了举镰刀,一艘翘头船慢慢驶来。船夫是个小恶魔,划船的时候骨翼一抖一抖的,还特有规律。玛门飞到船上,回头。一支翅膀展开,一支收起。水面的波光下,翅膀上的角就像蝙蝠的爪子,分外尖锐。

 

    他冲我不怀好意地笑笑,挑衅地看着我。

 

    我用剑顶住地面,轻轻跃上船,黑披风在空中翻舞,带出一缕红发。除此之外,无一丝动静。

 

    玛门先是很无趣地瞥我一眼,坐在船头,回头看别处。很快又转过头,露出两颗尖尖的白牙:“你身手还凑合。”的2a

 

    我在他身边坐下,小声说:“你太小瞧天界最强的战士了。”

 

    玛门微噘起嘴,斜眼看我:“我就小瞧你,拿我怎么着?”

 

    我在他脸上拍了一下:“我就会打你,臭小子。”

 

    玛门抓住我的手,脸慢慢靠过来。这么近,我只能看到他翘翘的眼角,大大的眼,似镶嵌的红水晶。他眨眨眼,无比天真地说:“那你来闻闻我臭不臭,好吧?”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朝我鼻下吐了一口浓烟。

 

    我忙往后退,捂着嘴狂咳几声。烟不是不会抽,可这孩子抽的根本不是烟,是阿芙蓉膏~~~

 

    玛门撑着下巴看我,凌乱的卷发散发出黑晶的光。他用烟杆在手中敲了敲,依旧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你再在我面前卖老,我也会折腾你。”

 

    船夫说:“玛门殿下,您是想去沙贝镇吗?”

 

    玛门恍然说:“啊,不是。我去莱姆城。”

 

    我说:“沙贝城?以前都没听过呢。”玛门说:“你当然没听过,沙贝镇是第八狱的主城,才修的。”我说:“嗯,我听过魔界在开发第八狱,有空带我去看看呢。”玛门倚在大镰上,夹着烟杆说:“原来第八狱是金戈苍原,现在被我爸改成了空中花园,并把第八狱定为魔界的发。我想找我爸给我管,他说不干,那是专门给我妈修的。”

 

    我说:“专门给你母亲修的?”

 

    玛门说:“是啊,人家都说整个魔界的人都怕我爸,我爸就怕我妈……其实也不能这么说,我爸那叫宠她。每次见到她,他的眼睛就会发光,真让人受不住。”

 

    他看上去十分骄傲。

 

    我垂下头,静了许久,松开握住衣角的手:“你母亲是个幸运的女人。”

 

    玛门说:“这不是幸运,她和我爸那叫天经地义,全魔界都这么说的啊。”他摸摸口袋,又掏出一张金属片,是宝石蓝色的。他指指正面的莉莉丝:“这是一百安拉。我妈很漂亮吧,人家都说我的眼睛和她长得很像。”说完他又冲我抛个媚眼,财迷地把钱收回去。

 

    我点头,回头看向彼岸。

 

    金色的船角就像禽鸟之爪,弯曲地勾着。船从树林中划出,河道渐渐变宽。

 

    岸边出现了风车,以及大片大片的,红色的花。

 

    听说那些花原本雪白,因为罪孽,因为连泪珠都无法滴落的悲伤,被染为了血红。

 

    远处倾泻的瀑布,木材间的摩擦,风车笨重地旋转。

 

    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慢慢变得平定。

 

    是梦非梦,我尚能辨得清。

 

    绝望幽雅的香味,枝上的花朵被风抚动。

 

    玛门在我面前挥了挥手。

 

    我一时失神,将他的手握住。紧紧握住:“玛门,我真希望你是我的孩子……真的希望。”

 

 

 

天神右翼原罪 第14

    玛门一掌拍掉我的手:“米迦勒殿下难道不知道么,在魔界轻易认别人作晚辈,是非常失礼的事。”

 

    我怔了怔,松开手:“很抱歉。”

 

    玛门看我一眼,欲言又止,还是继续把小黑靴子搭船沿,仰头靠在镰刀上。

 

    那个船夫的眼睛一直在我脸上扫,我有些担心地将头别过去,生怕给人认出来了,结果他到最后竟然说:“阁下跟莉莉丝陛下真像啊。”

 

    我微笑点点头:“很多人都这么说。”

 

    玛门懒懒散散地说:“胡说,他哪有我妈好看?”

 

    船夫一愣,不说话了。

 

    我说:“莉莉丝陛下是女人,又是魔界之花,常人自然不能相比。”

 

    玛门细长的胳膊和细细的镰刀柄缠一块儿,笑得特别讨打:“看看你后面,有雪呢。”

 

    我回头看了看河岸,沿岸到河边,都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透明的积冰。

 

    船夫说:“看来帝都快要下大雪了。”

 

    玛门说:“希望我爸不要再弄什么冰雕,那样我会疯的。”

 

    船夫说:“我老婆就天天拿陛下来教训我,说什么‘你瞧瞧人家陛下,为了爱妻年年花上那么多钱去聘请精灵做冰雕塑像,你穷我就不说什么了,你连朵冰玫瑰都没给我买过!’”他说话时还故意学着妇女尖锐的声音,逗得玛门直乐。

 

    玛门说:“其实要弄也没问题,可是我爸也太那个了点。为了让妈能从窗口看到,居然叫人大清早就把冰雕群从雪月森林拖过来,马车的声音吵得我塞两个棉花球加盖一张被子都没用。摆在寝宫门前,还叫人把路全堵了,连我都不准进去,去年差点给冻死。”

 

    除非神安排,第六、七重天基本不下雪,长年都是处于温暖与光辉之中。很久以前,我曾和路西法抱怨过六七天太死板,想去有冰雪的地方。路西法当时就说要带我去雪月森林,我问他雪月森林在哪,他说在魔界。我一听这么远立刻就说算了,他当时就笑着说,那我们住到耶路撒冷,我叫人把雪月森林的冰雕拖过来。当时我嘿嘿嘿嘿答应得可开心了,可是每次他一说要去耶路撒冷,我又懒得动都不想动。他说干脆他用大魔法把冰雕弄到圣浮里亚,我说你不想给神召去PK就别干这种事儿,咱们俩能在一起就好了,干嘛去玩那些娘儿们玩的东西。然后这事就不了了之,我们过得依然开心。

 

    现在看着河边漂浮的雪粒浮冰,想想其实当初应该和他一起去看看。

 

    雪月森林……比我想像的要漂亮得多呢。

 

    我想,一切都还来得及。等有空了,我会去那里看看。看看路西法一直提及的美景是什么样的。

 

    一切都还来得及。在我回到天界之前,我一定会抽出时间把没能和他一起去的地方逛一遍,就有机会将以前没能记下的东西载入心中。

 

    这一次,我不会再浪费。

 

    船夫笑笑:“路西法陛下真是我见过最专情的男人。”

 

    玛门打个哆嗦:“我以后才不要像他这样。女人么,不过就是消遣的东西,谁管它。”

 

    我越听这话越觉得耳熟,回头看了一眼玛门。玛门莫名其妙地坐近了些,捋起我的一绺头发,在手中转了几圈,然后双手撑着座位,靠近小声说:“我喜欢你的头发,很漂亮。”

 

    我微笑:“谢谢。”

 

    玛门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转头继续和船夫瞎侃。

 

    乘舟顺流而下,我们抵达第六狱的主城莱姆城,即是五属性城中的火城。因莱姆是魔界的商业中心,所以第六狱别名魔界之脑。虽说是火城,可因处于所罗河中游,莱姆也可以说是水火交融的城市。莱姆的正门面对所罗河畔,后门则靠近火山熔岩。

 

    玛门付了钱,和我一起下船,边走边说:“在莱姆城住的人,经常可以看到雪花混着滚热的熔岩流下,那是非常神奇的景象。”

 

    我说:“就像现在这样吗?”

 

    玛门看看天上,眼睛弯了起来。

 

    苍穹中遮满红云,云中有不少大木船飞行。木船有些像海盗船,不仅有桨,还有巨大的薄翼,就似在飞舞。密密层层的红云中,许多蝙蝠四处逃窜,众星拱月而来。

 

    刚一进入莱姆城,首先看到的就是城中央偏西的庞大火焰球。玛门用镰刀柄指着火球说:“那是莱姆城的最高建筑,红色金顶的那一座,撒旦火焰楼。”

 

    赤红的火焰球中,紫色六芒星不断颤抖,就像随时都会挣脱火焰,爆炸而出。

 

    他又指着城中央的建筑说:“那个胡着金色圆顶,雉堞朱墙的宫殿就是万魔殿。”

 

    万魔殿巍然矗立在火山脚下,蜿蜒伸展至所罗河畔,每边有八座碉堡。共有钟楼十七座,其中萨麦尔塔、沙利叶塔和别西卜塔等六座塔楼各装有大小不一的红宝石逆十字架,昼夜红光闪闪。

 

    玛门推推我:“嘿,你别忘了,你要扮成姑娘的。”

 

    我点点头:“你要和我签契约,必须带我把罗德欧加都逛遍了才行。还有,你总得给我衣服。”

 

    玛门哦了一声,拉着我往万魔殿走去。街上处处焰火细雪,旋转跳跃,法师恶魔来回穿梭,诱人的魔女数不胜数。玛门在这里的人气竟比在上面还高,几乎人人都会向他行礼。我把帽檐压得很低,却仍招来不少人侧目,还好身边有个挡箭牌,一切完满。

 

    玛门带我到一家服饰店,把烟杆叼嘴里,从衣兜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牛皮纸,扯了几下,又找老板借了羽毛笔,在上面飞速写下契约内容,扔到我手中。我看了看内容,把名字签了,他留一份,我留一份。

 

    玛门扯了衣服叫我进去穿上。我一拿起那件女装,脑子里嗡的一声。虽然说是化妆舞会,可男扮女装实在是……很变态的事。我拿起那件衣服,回头看看玛门:“你确定要我穿这个?你认为我不会把它撑破?”

 

    看看镜中自己的肩膀,再看看那瘦瘦窄窄的晚礼服……如果换作少年时期的我,绝对没问题,可是现在……一个一米八几的姑娘,玛门带进去不怕给人笑?

 

    玛门靠在镀金镜前,晃晃手中的契约,冲我挑挑眉:“我管你那么多,舞会上见,米迦勒殿下。”

 

    他撒腿跑了,留我在原地茫然。那个女恶魔老板还笑嘻嘻地问我要不要试衣,一看我的脸立刻呆了。我看着那件小衣服,也呆了。

 

    这……我刚才为什么要签这么快?

 

 

 

天神右翼原罪 第15

    离开商店前,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行人,看着已黑的夜空,我压低黑纱遮住半边脸,握紧手中的黑色蕾丝折扇。手套是及肘的黑色丝绒,手腕处还有银纱制的蝴蝶结。我的手指本来就比较细,一戴黑色的,看去更……现在还握着黑折扇,整一黑寡妇。

 

    话说在魔界,肤色白的,除了恶魔和堕天使还真没几个。我拉了拉厚厚的银灰色绒毛披肩,尽量盖住自己暴露在外面的胳膊,深吸一口气,迈出第一步。

 

    但是,刚走出去就想往后退。

 

    鞋是高根的,可是我走得很轻。翅膀收回去了,我还特意选了暗色调的装扮,不想让人发现。

 

    真的……太为难了。

 

    有时候我反应是挺迟钝,太久没改变过外貌,居然忘记自己是炽天使,完全可以变成少年时的模样。我在更衣间折腾了很久,出去以后女恶魔老板更加诧异,直问我怎么缩水了。我看着镜子里的脸还是不够女气,又尴尬地找她借化妆品,结果把自己画成了一个大花旦,最后还是她帮忙洗掉。她盯着我看了很久就冒出一句话“陛下,您只需要画口红和眼影”。敢情她是把我认成了莉莉丝。

 

    还好今天路西法不去,不然我绝对一头撞死。

 

    因为没有胸,所以拿披肩遮住,这样人家只看得到我的腰,肯定还想这女人身材不错。

 

    我闭眼,睁眼,一咬牙,握住折扇,学着那些上位魔族女人,缓慢地往前走。

 

    夜色如漆,火光映红半边天。空中飞行木船也被衬成霞红,在江河波涛中摇摆似的,顺风航行,往来如梭。

 

    走了几步,终于有人过来行礼。

 

    我轻轻勾住食指,靠在唇边咳了两声,简直想冲天飞去。

 

    人生总会遇到磨难,我要学会克服,克服。

 

    可是要是让别人知道,堂堂神之王子居然扮成贵妇,我……

 

    前往万魔殿的道路是漫长的,抵达目的地后的心情却是放松不下来的。一条极长的深红毛铺劈开前方的路,尽头是庄严的城墙,有穿着伯爵服的人把守的大门。每去一个人,伯爵都会要求出示邀请函,并且用魔法搜身,跟过安检似的。我按住腰间的圣剑,定定神往前走。

 

    队伍一点一点挪动,前前后后的人都把我看了个通透。

 

    我总觉得别人有与我不一样的地方,可就说不出是哪儿不一样。

 

    走到门前,伯爵微微欠身说:“请这位小姐出示邀请函,并卸下所有防御魔法。”

 

    我微微扬起下巴,露出自己的脸。他惊得睁大眼,半晌说不出话。

 

    哎,不能说话,一说话就完蛋。

 

    伯爵忙行了吻手礼,我给弄得全身颤抖。他指着里面说:“陛下怎么会走这条路?请进请进!”

 

    我撑开折扇,又开始装贵妇。

 

    刚一进去,就看到面前宽广的平地,及平地上伫立的七十二个黑色魔柱。每一个柱子上都刻着人物雕像,他们手持武器,栩栩如生。我在书上看到过这里的图,却没想到会这么宏伟,跟兵马俑似的。而走道的尽头,则是一座弘大的罗马式宫门。这应该就是所罗门及七十二柱魔神,敢情这里头还有玛门的脑袋。

 

    撒旦宫主厅在二楼,呈正方形,大厅正中有巨柱往上伸出四棱柱支撑各圆顶,圆顶上绘有魔界风格的壁画,并经历代重绘,色彩鲜艳精美。

 

    主厅前有一面落地镜,我从里面看到了自己。

 

    黑色的晚礼服,镶钻的头缀,面纱将半只眼盖住,折扇撑开放在胸前。面如白英,发似红棉,嘴若丁香花瓣。发被高高挽起,丝丝缕缕垂在背后,脸的轮廓完全暴露,微微扬起头,下颚骨的线条就会明显得几近脆弱。

 

    脸没有变,可我觉得分外难受,以后绝对不可以再做这种变态的事。

 

    大厅的角落放着网状的雕花铁球,铁球中燃烧着火焰。

 

    我从镜中看到身后一个个路过的人,终于发现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是化妆舞会……我居然没有戴面具!

 

    一时间心提到嗓子眼,往大厅里扫了几眼,根本没看到玛门的踪迹。我现在该怎么做?离开?买了面具再回来?

 

    大厅里的贵族们开始聚在一起讨论,还有不少人看向我这里,朝我欠身微笑。

 

    舞会就要开始了,如果走掉,我可能会违约。

 

    不行,要冷静一点……

 

    怎么说莉莉丝也是王后,只要路西法不在,她就是老大不是?如果我不说话,就算是玛门也不能逼我开口说是不是?

 

    大厅里的人打开数米高的巨窗,露出城外红黑交错的天空,空中扑翅飞过的蝙蝠。

 

    晚风拂过,身上的黑色蕾丝被风扬起,绒毛在寂静与喧哗中震颤。

 

    完成这个任务,我就能知道更多的魔界情报。

 

    天界能一日比一日进步,一日比一日繁荣,我周围的每个人都会过得更好。

 

    最亲爱的族人,我会带你们走向一个比魔界比人界更美好的地方……那是我们的理想之乡。

 

    我定了定神,面带微笑,一步步走入主厅。

 

    华丽的吊灯照亮眼,这一夜所有的魔族都收去了翅膀,化作标准的人型。人人都戴着面具,金银制的,珠宝镶嵌的,彩羽的,绒毛的,鹰羽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忽然有人用力鼓掌:“大家们快回头看,我们最美丽的王后消失两天,终于出现了!”

 

    他戴着血红色的长羽面具,孔雀尾羽顺着额心冲天而起。可是那个调侃的声音我分得出来……是萨麦尔。

 

    群众一起回头看着我,行礼,齐呼:“莉莉丝陛下万岁!”

 

    我将折扇收好,搭在腹间,四指合并,抬抬手。

 

    一人戴着左白右黑,眼眶一圈颜色对调的面具。他说:“陛下今天特别漂亮,总算没有穿那些奇怪的衣服,可喜可贺啊。啊,我想到了,今天是想吸引一下某位吧?两天没有见,见面必定如饥似渴啊。”是阿撒兹勒。

 

    一个戴着黄金面具的说:“您让路西法陛下找得很急,下次请不要再这样。”

 

    这个不大清楚是谁。

 

    一个戴着银灰面具的,根本不必等他说话,就能从金色瞳孔辨认出。沙利叶兴奋地说:“快快告诉路西法陛下,莉莉丝陛下回来了!”

 

    我忙摆手,又不敢讲话。

 

    玛门怎么还没来……

 

    身后有人轻声说:“不用,我已经听说了。”

 

    身体全然僵直,所有的镇定与冷静顿时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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