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变成个十足的好奇宝宝,恨不得有四只眼,好像什么都看不够似的。不过
我注意最多的还是人。倒不是我对其它的不感冒,只是觉得这景这街这建筑,同我
在电视上看到的古代相差无几,因此也就暂时失了兴趣。这人就不一样了。人是永
远都看不完的。
大概我们走进了商业区,宽阔的街道俩旁都是商家。酒楼饭庄,绸布成衣,武馆镖
局,钱庄当铺,各种生意都有。虽说是早上,街上的人已经很多了。有卖小吃早点
的小贩,有卖零食小点的姑娘,有骑马而行的公子,有身后跟着丫头小厮的少爷,
更有像我一样,坐在轿中但眼在观望的小姐。
一个有趣的现象一会儿就浮现出来。这里人的衣服倒底同我们的哪个朝代相似,我
不清楚,反正是那种古代的装束,大概和唐朝更接近吧,因为我看到女性的的衣服
有露出一小结脖子。看来还算开放拉。他们的衣服的领口和袖口是有花样的,而且
很明显花样越多,越繁琐,好像人的身份就越高。小贩们几乎没有什么花样,卖零
食的姑娘的袖口上也就钩了浅浅的几条线。但看看骑着高头大马的公子们和从轿窗
中露出的领口看,那上面的花样就绚丽多彩了。我一直待在杨府里,家里人同我穿
的一样,而下人一般也穿他们自己大同小异的服装,所以没有细想。现在看来,
这真是一个辨别身份的好办法。
正想着,轿子在一个门前停了下来。出轿抬头一看,悦海酒家这四个字印入眼帘。
虽然店面很平常,与左右的店家浑然一体,但另我惊奇的不是门口出出进进的外番
人,而是这店名下面的小字。那是用各种文字翻译的悦海酒家。其中还有英文的"
Happy Ocean Restaurant"。多么令人激动啊! 这是我在来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接触
到与我那个时代有关联的东西。因为导游的关系,我会接触到很多外国人,而我最
擅长的就是英文。我的口语,阅读和语法是过了六级的。这个地方真的来对了。
不过最令我兴奋的是当我走进门的那一刹那间。我忽略了各色各服的外番人,忽略
了这酒家的内部结构和装璜,忽略了餐桌上的各种外番食品,忽略了一眼看到我就
直奔我来的掌柜,更忽略了那位我一进门就盯着我看的华服公子。我全部的思想都
放在了大厅中央平台上一架三脚钢琴上。
钢琴耶。我小时候想学钢琴,但家里的经济条件不允许这样的奢侈。老爸老妈不想
让我太失望,所以我就折中学了三年的电子琴。虽然识谱没问题,双手弹琴也没问
题,可终归弹钢琴和弹键盘电子琴是不一样的。弹电子琴永远都不会拥有钢琴人所
能表达的感觉,情感,色彩,手感和存在感。我一直就有一个梦想,如果哪一天可
以好好学着弹钢琴就好了。
机会就在眼前。有琴,就会有弹的人。有会弹的人,就可以有人教我。管他是哪国
人,音乐是相通的。就算没人教,我也可以自己弹。凭着杨家的财力,逍城有的东
西,杨府一定可以有。
哇,这胎投的不是一般的好耶!
正在美美地打着自己的如愿小算盘,一个精瘦精瘦的八字胡老先生已满脸堆笑地奔到
了我的眼前。
“唷,这不是杨姑娘吗?好久不见了,身子可大好了?本来还打算亲自到杨府去探
望的,只是又怕像我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人打搅了姑娘的休息。上个月我们这刚到了
一个从部烈国来的糕点厨子,正想着送给姑娘一些他做的糕点品尝呢,不想姑娘就
来了,真是凑巧啊!。。。”
“好了,林掌柜,你就让小姐就这么站在门口吗?”绿梅打断他的话。
“哎哟,看我这老糊涂了。”林掌柜做样儿打了自己一嘴巴,“姑娘的桌子一直都
留着没人用的。。。您慢点儿走。”
我被领到了一个靠钢琴不远的桌子边坐下后,就开口问出我的疑问:“你也知道我
出事儿了?” 我虽常来,也不会同他熟到这种程度吧。
”唷,这逍城里知道姑娘从悬瀑山腰跌到悬瀑河的事也不只一个俩个了。光是杨夫
人上个月到归元寺还愿所捐的金身如来,就吸引了不少的香客凑热闹呢。说来也是
姑娘福大命大,要不然。。。”
“林掌柜不是说新来了一个糕点厨子吗?我要尝尝他的手艺。”看来这掌柜是个口
若悬河的主。不打断他的话,他就可以一直说下去。
“哎哟,这就来,这就来了。”林掌柜也不含糊地见风使舵,“姑娘先喝着茶,小
的马上就送来。”说完腰一恭,就一溜小跑的去了。
我这才开始打量起这酒家的情况。这个酒家分俩层,第一层是大堂,楼上有雅坐。
大堂里摆着二十来套桌椅。人不是很多,大概是还不到午餐时候吧。外番人占了绝
大多数。就我理解,他们中有金发碧眼的欧洲人,有黑面高颧的南亚人,有小眼小
个的朝鲜日本人,还有人高马大的北蒙古人。他们有的扎堆说着自己国家的话,有
的同顺朝人,别扭地说着汉语。看的出来,来这儿的顺朝人大多是生意人,谈论的
大概都与生意有关吧。
只有一个人例外。他一个人很悠闲地坐在靠窗的桌边。一只手拿着一把未打开的折
扇,悠闲的一下一下敲打着另一只手。从他领口的绣花和他旁边立着的俩个男子看,
他一定不是普通的生意人。一个如此祥和的人怎么到这种地方来?莫不是他也同千
婉一样,对新鲜人新鲜事感兴趣?
看到我在瞅他,他很温和的朝我点点头,以示礼貌。我脸微微红了一下,也冲着他
笑了笑,然后马上把目光挪走了。
这时,掌柜端来了一碟好像一块蛋糕的糕点。碟上还放着一个银勺。
“这是奶酪糕,是这位糕点师傅的绝活。”掌柜介绍着。
挽起一勺,放入嘴里。真的很好吃耶。比起我在现代西点店吃到的,有过之而不及。
“好吃。来,绿梅,蓝松,你们也坐下来一起吃吃看。”我台头对掌柜说,“再拿两
盘来。”
“好呢,”掌柜应着走了。
“谢谢小姐。”绿梅和蓝松同时说着,也就坐到了我的对面。
“Oh, a piano" (欧,一架钢琴。) 一位年轻女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回头一看,一个棕发蓝眼的女孩同一个神父模样的男人从门口走进来。
”I can't believe they have piano here" (我不敢相信他们这儿还有钢琴) 那
女人一边被店小二招呼地入座,还在一边唠叨。
“You can play here if you want to" (如果愿意你可以在这儿弹弹) 那个神父
笑着说。
“No, that's all right. I will have my own very soon, wouldn't I?" (不用
了。我将很快就会有自己的琴了,不是吗?)
他们的对话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天国神音。我急促地呼吸着,他们就是我要找的人。
她会弹琴,她还会有琴。有什么比这个更完美的?
我激动的神情惹得绿梅和蓝松都关切担忧地看着我。绿梅终于忍不住问到:“小姐,
你是不是有哪儿不舒服了?我们要回去吗?”
“绿梅,叫小儿送一碟奶酪糕给那边桌子的人。”我没有理会绿梅的询问,“告诉
他们这是我请的。”
“好的。”绿梅顺着我的眼神看了一眼他们。虽然很疑惑我的动机,但也什么没说
的起身去吩咐小儿了。
当看到那神父和那女孩在顺着小二的指点方向望过来时,我含笑地冲他们点了一个
头,以示认可。他们站起身,朝我走来。我顺势也站起来了。
“谢谢小姐的糕,不知小姐如何称呼?”神父抄着流利的中文问道。
我想起我做导游的时候,给外国人叫的名字是 Wendy,就笑着回答:“My name is
Wendy, Wendy Yang." (我的名字叫 Wendy,Wendy 杨)
“She can speak English!" (她会说英文) 女孩惊讶道。
下面的事就简单了。原来这位神父是半年前从盛京到逍城的,准备在这儿建一个教
堂。那女孩是他的妹妹,叫 Jenny, 刚刚才到顺朝。当我一提出我想学钢琴,Jenny
就满口答应了。至于我所用的琴,那就更不用操心了。连同他们的钢琴,会有好几
台一起运到。到时卖给我一台就好了。我和Jenny约定每隔一天,我会到他们的住处
学一个时辰的琴。就从钢琴运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