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恰逢周六,一大早,老公赶着问:“今天怎么庆祝?我请吃饭怎么样?”
我说:“好啊,咱俩上哪去?“
他听了顿了顿,说:“只有咱俩吗?还是带着孩子一起去吧!”
我瞟了他一眼:“庆祝结婚纪念日带孩子好吗?这日子,不都是两个人去浪漫一下吗?”他嘻皮笑脸地回答:“既然是庆祝,当然要带着成果了,没有成果怎么叫庆祝呢!”
于是,我们就带着三个“成果”一起去吃饭了。
餐馆到了,我坐在车座上没动,这个日子,咱得给老公机会表现一下绅士风度。老公跳下车,走到我这一侧,拉开车门,我微笑着看着他,伸手纤纤玉手,轻轻搭在他的胳膊上,起身,抬头,凝视着他的幽深双眸,无比优雅地迈下车来,微微挺起胸膛,正要摆出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pose来,在我身后的“成果三”,被我挡着一直没能下得来车,看他兄姊都快进门了,急不可耐,我刚刚腾出地方,他就一个飞跃跳了下来,可是太急了没站稳,一下子就冲到了我的身上。我被推得一个趔趄向前扑去,旁边的老公急忙伸手拽了一把,我的脸狠狠地撞在他肩上……
趔趄地站直了身,我顺了顺气,伸手将几缕散乱的发捋顺了,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是谁要带‘成果’来的?这就是效果?”
餐馆名叫“北京花园”,装潢古色古香,颇得故宫的神韵。招牌菜是水煮鱼、回锅肉还有四川牛肉面。
我看着菜单连连赞道:“好好好,正和我口味,今天咱就吃一顿正宗的川菜。”老公迟疑地说:“那个,成果们都在,他们不吃辣……”
我回过神来,看了几个成果一眼,暗恨到:“平时去餐馆不能尽兴吃辣,今天这个日子,竟还是难以如愿”。转头盯了老公一眼,“此仇不报非女人也。”我心里嘀咕。
最后只点了一个川菜,还被“成果二”质疑了一番:为什么我要吃味道那么怪异的菜。
吃完饭,“成果”们到外面玩去了,我和老公在收尾。
之前我淘到一个印有“朱子家训”的茶壶,货假价虚,因为老公一直喜欢《朱子家训》,常常神叨叨地摇头晃脑地来上几句,所以我也就不管真假买来送他当今年的结婚纪念日礼物,他送我了一个新手机。
吃饱喝足,趁四下无人之际,我跟他讲,这结婚纪念日,送礼物得物质精神并重,光有物质不够,咱还得来点精神上的礼物才圆满。
他本来懒懒地坐在那儿,闻言马上挺起身来,有点戒备地问道:“你打算要什么精神礼物?”
我说你别紧张嘛,这个要求其实很简单,就是你说句能打动我的话。
前两天在某论坛上看到一个女人晒幸福:她的老外老公对她说: 他的最大成功,不是上过哈佛,也不是当了总裁,而是娶了她。
把这个当例子讲给老公听,他摇头:“这个例子最后的结论之所以打动这位老婆,是因为有前面两句话铺垫。我既没上过哈佛也没当总裁,光说最后一句,没效果。”我知道他为难的主要原因是咱们的文化含蓄,男人不兴把甜言蜜语挂在嘴上,可谁让他要带“成果”来庆祝结婚纪念日,我就是要难为他一下。
“精神文明最忌生搬硬套,你自己来点创意。”
他还是摇头,再摇头。
“那我给你示范一下。”
我一边给剩饭打包,一边酝酿情绪饱含深情地开口道:“这辈子……”突然觉得这词用得太俗,想起前些日子天后昭告天下的分手宣言,用词多么雅致准确,于是改口道:“这一世,我的人生意义就在于找到了你……”
话音还没落,老公一口水就喷了出来。
我不为所动,继续深情款款:“年少时,多少的寻寻觅觅,望穿秋水,几次差点误入歧途,待我长发及腰……”老公打断我:“你先打住,那个‘误入歧途’,你详细点展开来说说,都和谁,在哪儿,怎么入的歧途?”
我瞪他一眼:“你能不能捡关键的地方听?”
“我听的就是最关键的地方。”
我不理他,将手中的餐盒盖好。抬起头,迷蒙的双眼望向外面阴雨绵绵的天空,低头拿起另一个餐盒继续打包:“在我孤独绝望、彷徨无依的时刻,你骑着---一匹……一辆---自行车,冲到了我的面前……”
就在这时, 旁边传来 “哐当”一声巨响,吓得我差点跳了起来,急急扭头望去,餐馆过道旁一扇高大的雕梁画柱的隔板毫无预兆地倒了,砸在对面的窗格上,将窗隔给砸歪了。一个女服务员跑过来想从下面扶起隔板,没想到那东西很重,她竟然被压在那儿,脱身不得。老公还有另外一个吃饭的老外赶忙冲了过去,两个人吃力地扶起隔板,将服务员解救出来。
突至的变故将我马上就要出口的最挚诚的表白打断,也将已经酝酿到了眼眶的泪水给惊了回去。我坐在那儿仰天长叹:“我没妄语啊!只不过稍微夸张了点,那么大一块门板就被麻倒了,至于嘛!”
难怪一般人的表白,都会选择在海边、公园、大街上等宽阔的地方,那是为了防备豆腐渣工程被刺激到啊!
等到老公停稳了那扇隔板回来,我包已打好,默默地坐着。
纵使我情比金坚,皮比墙厚,那表白也是难以为继了。
老公亦是笑而不语。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很平静地说:“前些日子,我突然有个念头,我在想如果我现在就离开人世了,会怎么评价自己这一辈子。”
我定定地看向他,他微笑着轻声说:“我觉得我这一辈子过得挺好,挺满足,没有什么遗憾。”
竟然,就被这么平淡的一句话,深深地打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