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姐和我的笨手笨脚不同,蕙质兰心,从小女孩家的玩意儿那是学什么像什么,还会花样翻新。她刚六岁的时候,学会了扎小辫,把我妈新买的一卷头绳剪成一截一截的,在三岁的我的头上扎了几十个小辫。想想那个过程,才三岁,该多疼啊!写到这里我的头皮还忍不住阵阵发麻。
我妈下班回来发现小女儿变成了非洲小孩,将我姐臭骂一顿,可骂她的原因竟然不是因为虐待了我,而是心疼糟蹋了那卷新头绳!
稍大些女人家的活织编裁剪,她一学就会,没有难倒她的。我和她一比手拙得很,露怯,只好用自己的强项藏拙,我的强项是学习比她好一点。
父亲不是厨师却有一手好厨艺,周末经常被人请去做婚礼酒席。他即使是清炒个白菜,炒个土豆片都好吃的不得了。
上大学的时候有一年过年他说要做熏鱼,因为太费事,他也很少做,所以喊我们两姊妹进厨房跟他学。姐姐一边给爸爸打下手,一边问这问那,恨不能拿本本记下所有步骤;而我,撩起厨房的门帘,打量了那些盆盆罐罐原料调料一眼,旋风儿一样离去。
背后传来父亲的笑声:“你不用现在不学,以后想吃的时候就吃不成了。”我听了不屑地想,凭咱学好数理化走遍全天下,谁会窝在厨房做什么熏鱼熏鸭。
那时,满脑子都是 “正经”精神。
不想父亲一语成谶,我果然再也没有吃到那种独特味道的熏鱼。更具讽刺意义的是,命运的手轻轻一拨,我满脑子的正经精神都没用上,走得倒是够远,离家十万八千里,不过并没有改变世界和地球,最后连份工作都不做了,窝在家里当家庭主妇,天天想的就是变着花样做出三菜一汤来。
这次回国曾和我姐感叹:“我试验了多少次,怎么就炒不出老爸的那种土豆片?”
我姐闻言长叹一声:“别说你了,咱妈和我都试过了,谁也没炒出那个味道来。”
物是人非,想学的时候连学个炒土豆都不得啊!
爸爸活着的时候没有跟他学到一样他的手艺,他说的技多不压身我也从没有往心里去。如今学做菜只有看菜谱,到网上查做菜步骤和要点,查谱的熟练程度远胜过做菜。
而我姐,却一路做成了女强人,虽然家务活什么都会干,她却什么都不用干,十指青葱一样,不沾阳春水,自有人为她做羹汤。
估计她心灵手巧、什么家事都会干这一节,现在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不过我相信,如果她需要用到这些技能的时候,所有尘封的记忆又会重新开启,这就是技不压身的精髓了。
她和我,正是会而不用与用而不会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