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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暗油灯下求知
牛经沧海
6/8/2024
我家车库门底下的地坪与外边的道路之间有一道缝隙,每年都会长出几株幼苗。这样顽强的求生欲让我想起黄山上怪石磷殉之中生长的黄山老松。个头也许不高,但树龄动辄几百年之久。人的求知欲望也不皇多让。
小的时候,正好遗落在一个人民当家作主的伟大国家。天字一号深得商君真传,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不患贫而患不均,十里八乡,谁家有钱,过年能放得起一挂100头鞭炮,尽人皆知,广为传扬。我家属于下放落户的外来户,格外困难。点灯熬油看书完全不可想像的奢侈。油灯需要煤油,煤油凭票购买。注意不是凭票白给。一户一个月半市斤,需要用到关键时刻,比如给生产队看牛,看水,加夜班学毛选搞批斗制造热火朝火干革命的气氛等。
一切生财之道都是资本主义尾巴,割一刀血淋淋,渐渐地人们习惯了,无人触碰。更有甚者,你盯着我,我盯着他,谁也甭想沾上一滴资本主义。可有一样恩典呢。由于布票极为稀缺,机匠(会织布的人)可以在冬季开机织布。农民按人头分了棉花,先拿去轧,绞,弹,然后揪成记子,再搓成一条一条的坯子用来纺纱。纺好的纱可以去换粗布。这种交换被默许。
天无绝人之路,感谢恩典,我妈也在冬季纺纱换布。我可沾光了,爬在冰冷的地面,借助微暗的油灯,如饥似渴地读书。是什么引人入胜的故事吗?完全没有,常常只是课文或者红宝书或者其它宣传资料。我妈一边纺纱,一边责骂我爬在地上。我挪动一下,换个姿势,接着看。那地不适合爬着,不是地毯,不是地板,不是水泥,而是略有潮湿的土地。可是为了看到收纱,油灯只能放在纱绽附近的地面。废弃的墨水瓶,插一根洋铁皮卷成的细管儿,穿入纱线作灯芯儿。倒是不用花钱买,可灯光照不到一尺,我只能爬在地上,才能勉强看见文字。即使如此,我每天都期待妈妈忙完家务,坐下来纺纱,我又可以搭顺风车看书了。我虽然明白看书当不了饭吃,还是按奈不住求知的冲动。
世上有很多事情,非亲历者不可理解。世上有很多事情,艰难未必能阻挡。
[注]高中时期中学通电,大学期间家里也通电了。
照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