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加州从来不下雨(150)
二姐预期中的狂风暴雨没有来临,老爸既没有问孩子的爸爸是谁,也没有问她打算怎么办,默默地坐了一会,说“我去下面买点水果来。”走出门的时候,老爸的背影显得有些苍凉。
这一下,二姐反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她解下脖子上那条艳丽绝伦的围巾,朝我递过来,“要不要?”
“送给我?”我有些惊讶。
“你不是一直想要吗?”二姐抿了抿嘴,“帮你的病好得快点。对了,我还有一个缅甸的红宝石围巾扣,很配这条围巾,以后也给你。”
“还是你自己戴吧。”我迟疑一下,回答。
“拿着吧,我不会再去寻死的,”她笑笑,指着自己的衣服首饰,“不知为什么,我现在看见这些都不来劲了,觉得全都是身外之物。”
“还说,你把我们都快吓死了,”大姐忍不住责备起她来,“你看老爸那副样子。”
“老爸一定觉得我‘竖子不可教也’。”二姐叹了口气。
这时候,护士小姐拿着一大束黄玫瑰进来,那是有人通过礼品公司送来的。开得满满郁郁的花在我面前移过,顿时空气里饱浸着玫瑰特有的甘香。
二姐拿起花丛中的卡片看了一眼,露出一个淡淡的笑,久久地停在脸上。然后,她伸出手,一片片摘下玫瑰的花瓣,直到一打十二朵玫瑰的花瓣全都散落在病床上。她把头俯向前去,深深地埋在花瓣中呼吸了一口,然后抬起头来,对我们明媚而温柔地一笑。
那天晚上,我溜出自己的病房,跑到二姐床边,她去自动售货机里买来冰冻七喜和几包零食,问我要不要喝。
我提醒她,“你这么喝,肚子里的孩子不怕会感冒?”
她摇摇头,“没关系,我儿子很结实的。”
“你怎么知道是儿子?”
“感觉。”她眨眨眼睛。
我看看她,说,“我很佩服你。”
“有什么好佩服?”她咬着鱿鱼干,不以为然的样子。然后她告诉我,他们的确去了萨托尼尼,一切都很美好,可是,回程刚下飞机,一出机场,就撞上了那个男人的太太,手里还牵着个小女孩,小女孩看见他,兴高采烈地扑过来叫“爸爸”。那男人的太太很镇定,还和她握了握手,“一路上多亏你照顾他了,”然后把数码相机递给她,“高小姐,索性麻烦你给我们一家三口照张相吧”。
“我知道那个皮卡丘肯定是她干的,”二姐摇摇头,“她看我的眼神,跟鬼片里的女鬼差不多。其实她自己也紧张得要命,还要装作很冷静的样子。”
“所以你就想到去寻死?”
她转过头来,摸摸我的脑袋,“如果是你,会怎么办?”
“要他离婚,”我说,“然后跟我结婚。”
二姐看着我,又微笑了,“你还小。”
直到今天,我都忘不了二姐的那一个微笑;那是我见过的,女人所能拥有的,最美丽的微笑。那个微笑让我感到悲哀:我明白,二姐一定不会再去寻死 – 即使她把最心爱的爱马仕都送给了我,她也不会去寻死。然而,我心爱的姐姐,我一直认为与众不同的姐姐,注定要去经历和许多世间女子雷同的命运,一种不为很多人称道的命运。
早先,大姐告诉我,童子蓉和她老公到底没有离婚。她老公为了迟来的真爱不惜卑躬屈膝,童子蓉也不是吃素的,扬言要让他“净身出户”,随后局势发生了戏剧性的一转,那个二十多岁的女秘书突然调转矛头,因为她的男朋友在股市里大发了一笔,转眼身家也是几百万。女孩子临走给童子蓉写了一封邮件,表示道歉,言语里却也轻描淡写地把她教训了几句,说“感情不是生意,童总教会了我怎么做生意,我希望我能和童总分享一些感情经验,可惜没有机会了”,气得童子蓉直发抖,大哭了整整一天。大姐的神色有些黯然,“真是贬值。”
那天晚上,岳洋没有给我来电话,第二天晚上,还是没有消息。第三天晚上,他终于给我打来了电话,从抚顺的一个小饭店里,背景很嘈杂。
他问我“你好吗”,我犹豫一下,说“我很好。”我们仿佛心照不宣,谁都没有提几天前的事,过一会,我问他“你到东北去,玛当娜呢?”
他说,“在邻居家。”
“她快生了吧。”
“估计还要过两个星期。我刚打电话去问过,她很好。”岳洋说。
“你,”我的眼眶微微有些发酸,“你先去问候你的猫,然后再来问候我?”
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过一会,叫我,“小安。”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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