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孙殿英于恍然间知道真相后,竟跪倒在地失声痛哭,喊道:“共产党是我的再生父母,解放军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孙殿英
庙会道长孙殿英忏悔生死场
孙殿英孙殿英,字魁元,河南永城人,1889年生。行伍出身,曾在洛阳加入“庙会道”,不久为会道道长。北洋时期混迹于各派军阀之间,以流窜掠民、贩毒敛财著称。1928年改投国民党新军阀,任第六军团第十二军军长,曾在河北马兰峪盗掘清东陵。1930年参加中原大战反蒋,失败后为张学良收编。抗战爆发后,历任冀察游击总司令、新五军军长,1943年在河南对日作战时被俘,旋投汪伪任“豫北剿共军总司令”。
一个面有雀斑的戎服大汉,头戴一顶美式军帽,手举一把锈迹斑斑的“莫邪宝剑”,背景是“庙会道”的“告徒红吾”、日酋冈村宁次颁发的“嘉奖令”、蒋介石签发的任命状……
这就是孙殿英在抗战胜利后的公众形象。虽说这幅漫画是两年后才刊登在晋冀鲁豫解放区报纸上的,但是老蒋签发任命状的这一笔速写,却是抢在日本天皇宣读“停战诏书”之前就开始的。
1945年8月,正当全国人民沉浸在庆祝民族解放战争伟大胜利的欢欣中时,窝在重庆的蒋介石已考虑起了“反共建国”的“大计”。实施“大计”的紧急措施之一,就是把华北地区的伪军统统改编为国民党的“先遣军”,从而为他们摘去帽子,使他们对蒋感激不尽,从此服服帖帖地投入反共内战。11日,蒋介石以十大伪军司令为各路“先遣军”总指挥的任命状,正式通过广播昭告,孙殿英就是其中之一,具体任务是“调防”京汉铁路沿线新乡至安阳间,继续与八路军作战。于是,孙殿英摇身一变,由“曲线救国”的“功臣”,转为反共内战的先锋。
同年9月,国民党第十一战区司令长官孙连仲奉蒋介石命令,率军暂驻新乡,待机北上进犯解放区。孙殿英却疑心孙连仲要解决他的部队,连夜坐火车去面见胡宗南,道是为贯彻老蒋的战略意图,准备把部队拉到汤阴,目的在堵住八路军下太行山;同时使起“钱可通神”的法宝,一出手便赠送胡黄金三万多两,借以换取他的庇护。果然非常灵验,胡宗南马上表示对孙殿英“换防”的支持。此后,孙殿英不断贿赂国民党军政要员,连连奏效,不到一年时间,又弄来一纸蒋介石亲署的中将第三纵队司令官的任命状,乐得他捧着烟枪哼梆子,仿佛又寻回了当年掘宝东陵、骤发横财时那种飘然欲仙的感觉。
“麻哥,共产党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呀!”孙殿英奉老蒋军令进驻汤阴前,两个同他过命深交几十年的老兄弟悄悄地劝他:“俺们又不是没吃过老蒋的亏,可别又让他耍了。”
“你麻哥肚子里有数。”孙殿奖满不在乎地说。在他看来,国民党有着强大的海陆空军,并有美国作后台,战争只要打响,必获全胜;共军人少势弱,武器装备较国军更是悬殊,将来肯定不是蒋介石的对手。眼下的局势对自己也很有利,只要打胜这一仗,既可显显自己的威风,同时也有了对蒋讨价还价的本钱。这个赌博场上的不败将军,万万没有料到,这一次却是押错了宝。
1947年3月下旬,解放军刘邓大军挺进豫北,在短短十天之内,便攻克了豫北大部分国统区,拿下了孙部驻守的五陵,将包围圈迅速向汤阴紧缩。孙殿英把希望寄托在蒋介石和胡宗南的援兵解围上,对于刘伯承的劝降信拒不作答。双方激战近半个月,解放军铁壁合围,困守城池的孙殿英兵力锐减,弹粮愈少。蒋介石从汤阴的战略地位着眼,倒是派出了国民党军队的精锐第二机械化快速纵队驰援,却恰巧落入解放军的运筹之中,他们以大部兵力从两翼延伸,形成一个口袋形的阵势,待敌军接近汤阴时,即从两翼包抄,一举将其歼灭。
解放军歼灭了孙的援军之后,便集中兵力,向汤阴大举进攻。这时的孙殿英像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安。他清醒地意识到,这一仗如败,蒋介石会摒除自己,只有死守城池,坐等“时机”。啥是“时机”,孙殿英自己也讲不清楚,更没法向弟兄们交代,只好乞灵于“庙会道”的祖师爷姜太公,特地集合所部“道徒”官佐一千多人,在汤阴城的南大街筑起神坛,供起他那把不离身边的“莫邪宝剑”,焚香祝祷,跪请祖师爷指点神机。据登坛弄法念咒的“大师兄”称,祖师爷的神机指点是“义师不亡”,结果发布后,士卒们的斗志更加涣散,传到孙殿英耳朵里的纷纷议论是——
“义师不亡,是说解放军吧。俺们这种‘两杆枪’,能算义师?”
“解放军不亡,那就是俺们亡了?俺的娘呀,可怜她还在家里等俺给送终哩……”
1947年5月1日夜晚,解放军的总攻开始了。猛烈密集的炮火霎时间将汤阴东北角的城墙轰开了一个大豁口。抽饱大烟的孙殿英打起精神,指挥部下据险顽抗。可是官兵们大多躲避藏身,再无战心。很快,解放军控制了全城局势,退逃到东南角寨墙据点里的孙殿英自知大势已去,被迫向解放军缴械投降。至此,前后仅仅28个昼夜,孙殿英的第三纵队终于全军覆灭。
作为战俘的孙殿英先被送到河北武安县的冶陶镇,刘伯承司令员和他作了谈话,希望他认真反省,走向新生。此后,孙殿英去到漳河边的第二野战军训练班,揭开了人生的新一页。
横在孙殿英面前的第一道难关是他自知罪孽深重而缺乏对解放军俘虏政策的理解,面对每一顿“优待餐”,心里充满忐忑,老担心吃完后就要拉出去枪毙。其后感到自己生命确无危险后,又为部下担心起来,怀疑这些老兄弟们早已不在人世,而自己的侥幸活命,仅仅是为解放军起到宣传作用。为了消除他的疑虑,漳河训练班领导特意安排了一些同在汤阴战役中被俘的国民党高级军官前来孙殿英的住宅,与他们的“麻哥”见面。眼见为实,孙殿英服了,特别是当他听说那些跟随其多年的“子弟兵”全都获得解放,有愿意参加革命的都加入了解放军,不愿当兵的全发给路费回家时,心情激动难以自抑——这个以赌发迹,贩毒发家的“双枪司令”,一向以江湖义气带兵,有“爱兵如子”之名,得知大家全有了光明平坦的前程,不由他不打心底里承认,只有解放军才是真正的“义师”,而自己的部队必“亡”。
孙殿英的敌对情绪彻底消除,话也多了起来,但是另一重困扰又缠住这个开始悔过的“双枪司令”不放:解放军是禁毒反毒的军队,可他吸食了几十年的鸦片,被俘后每被烟瘾折磨,发作时就像一根随风而倒的枯苇,可以躺在炕上一连几天不动弹,几让人怀疑已经咽气。
为了挽救孙殿英的性命,漳河训练班经请示上级,决定对其采取特殊的政策——派人化装进入敌占区买来鸦片,每日限量供其吸食,同时使用逐渐减少烟膏、增加桂皮含量的掺和办法,终于帮助他在不知不觉之间,完全戒除了毒瘾。当孙殿英于恍然间知道真相后,竟跪倒在地失声痛哭,喊道:“共产党是我的再生父母,解放军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孙殿英不再相信姜太公了,那把视如至宝的“莫邪宝剑”也用不着了,他开始进入痛苦的反思,对自己四十年的兵匪会道生涯,作了真诚的忏悔。他说:“我过去做了许多坏事,对不起民众,对不起共产党……”
孙殿英的认识在逐步提高,身体却益加衰弱下去——他患了不治之症。训练班尽能力所及,为他请来了最好的医生,可是回天乏力。
孙殿英希望活下去,就在今生今世报效解放军的大恩大德。当其自己明白已无药救后,又指望至少能活到解放军攻占郑州,使他能再见亲人一面。他说想看看儿女,给他们讲述父亲的过去,让他们代父补过……
年过花甲的老人终于没能挨到这一刻。一个秋风吹拂的日子(1947年9月30日),孙殿英带着生死关头的真诚忏悔,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离开了人世,时年63岁。
四十年后,他的儿子、西安外国语学院院长孙天义教授出任了陕西省政协副主席兼文教委员会主任,分管的工作中包括保护历史名胜和文物古迹。他说:“父亲破坏文物的污点是抹不掉的,正因为如此,更增加了我保护文物的责任感。
摘自《民国的三教九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