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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好色,但想法当真不是一般见识

(2009-04-18 12:25:32) 下一个


作者不详

曹氏父子是有名的好色之徒。从老一辈说起,曹嵩带领举家老小,自泰山去兖州投奔儿子曹操。曹操手下泰山太守应劭的迎接人马还没到,即为徐州太守陶谦秘密派遣的几千骑假冒,明火执杖,杀人越货。曹嵩大难临头,却还要带着一妾逃跑,不幸妾太过肥胖,无法越墙而走。两人只好躲在毛厕里,终于不免遇害。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到时各自飞,这话恐怕无法套用在质性敦慎的老财主曹嵩身上。 

曹操好色的名声更大。年轻时候,他和袁绍色胆包天,竟然在人家婚礼上抽刃劫持新妇。往后,他一向对有夫之妇很感兴趣。曹操要过大将军何进的儿媳妇尹夫人,连她儿子何晏也一并收养入府。攻打吕布时,关羽请求城破后能將吕布部将秦宜禄的夫人杜氏赏赐自己,后来曹操眼中一瞥,肚里一轮,干脆把杜氏和她肚子里的儿子秦朗带回了自己家。 

到宛城接受张绣的投降,一日曹操醉,退入寝所,私问左右:此城中有妓女否?既然行军打仗的大帅兴致很高,底下人自然卖力,侄子曹安民便将张绣叔叔张济的寡妻邹氏给取来。两人在军营里过上赛过神仙的快活日子。私通的事情传开,张绣觉得非常丢人,悔而复反,发动个漂亮的突然袭击,多少找回点面子。曹操一觉春梦代价不菲:自己右臂中箭不算,赔进长子曹昂和好事的侄子曹安民,折上骁将典韦和良马绝影。更糟糕的是,长子曹昂让马给曹操逃跑,自己遇难于乱军之中的事实直接导致了曹操原配丁夫人的出走。曹昂是曹操刘夫人的儿子,刘氏早丧,丁夫人就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宛城之变后,丁夫人常说:老家伙把我儿子都害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于是整日哭泣。曹操挺光火,想教训一下丁夫人,下令将她送回娘家。后来曹操气儿歇了,又回心转意, 屈驾到丁家,想接夫人回来。夫人正织布,根本不起来迎接,操抚其背说:看我一眼,跟我一起回家吧!夫人不顾,又不应。操立于户外,又说: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吗?遂不应,曹操终于死了心, 总算尝到爱到尽头,覆水难收的滋味。 

后人将宁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这样的耸听危言挂在曹操嘴边上,还不施油彩仅以水粉和黑墨廉价地打发他之所谓奸臣脸,苏门大不以为然:其实曹操并非百分百的寡恩薄情、负义负心之人,尤其对于女眷,大家完全没有必要刻意相待。如前所陈,曹操登门诚心有请丁夫人凤还巢的努力,虽然由于夫人的绝决而告无功,但他深感遗憾并时时为念。后来病重时分,自虑不起,还叹道:我前后行意,于心未曾有所负也。假令死而有灵,子修(曹昂)若问我母(指丁夫人)所在,我将何辞以答!前一句总结平生的情事,口气不小,恰似当初横槊赋诗,自信到有点说大话的味道。这里举一个反例:曾有一位美姬伺侯他白天睡觉,曹操让她须臾唤醒自己,美姬见他睡得安稳,没有及时叫醒他,等到曹操自己醒过来,便将此女棒杀了。这个例子正如曹操梦中杀人的故事,象一面镜子,照出的是权谋,机变和无情,很难讲他能够于心未曾有所负也。发出类似感慨的后世人物良有以也,比如刁钻刻薄的富婆Martha Stewart坚称:她这辈子决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人。因此,苏门以为这前一句作不得数,当不得真。而后一句,入情入理,曹操这番临终前的灵魂独白讲得委实动情。当发觉丁夫人无意和好之后,他亦曾嘱咐丁家的人允其再嫁,然而丁家畏于他的身份,哪里敢领这份情,故此夫人无奈残生寂寞。苏东坡对曹操下过一段精到的评价:操以病亡,子孙满前,而咿嘤涕泣,留连妾妇,分香卖履,区处衣物,平生奸伪,死见真性。信夫。 

丁夫人之废揭开了曹氏后宫的新一页。顶替的卞皇后,乃是曹丕、曹彰、曹熊和曹植的母亲。尽管卞氏出身邯郸妓女,年二十才被曹操纳为妾,可她生下的三个儿子丕、彰和植都是响当当作皇帝的材料。曹操当然没有因为她的出身问题亏待她、对她的晋封有所保留,原配丁夫人一走,他便把卞氏扶了正。这种做法也影响了其他几代人立后的观念,曹丕的郭后,由妾擢升正妻,曹睿的毛后,出身河南的平民之家。因此,曹睿的王妃虞氏曾经报怨说:曹家有个传统,喜爱贱货,从来不尊敬正派世家。

曹操好色一生,权重一时,宫帏相当庞大。出于为女人们着想,曹操早年曾经主张这些人在他百年之后当尽行改嫁。考虑到当时,前有刘向的《列女传》和班昭的《女诫》,后有张华的《女史箴》,在社会上大行其事,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义。曹操的想法当真不是一般见识,这一做法和曹魏政权为刺激人口增长而鼓励寡妇改嫁的政策保持了高度一致。可惜,临到快咽气的时候,他私心病又犯了,自食其言,提出一个荒唐的要求:低级妃嫔被要求到铜雀台,设立六尺之床,挂璤帐,摆设祭品。逢每月十五,从早上到中午,须对帐歌舞取乐。更要求她们时时登铜雀台,远望曹操的西陵墓田。不过,由于曹操搞了不少疑冢,也不知她们该盯着哪一个才好。许多人濒临死亡方才醍醐灌顶,大悟彻悟,更多的人则死见真性,理智让位给不切实际的偏执、狐疑、自私、贪财、好色、恋栈,古往今来,引车卖浆、枭雄精英盖莫能外。幸喜曹操的遗愿没有被严格执行,继承人洞察了其中的奥妙。 

有其父,必有其子。曹丕不愧青出于蓝,把老爹的遗嘱丢到九霄云外,从人道主义的立场出发,非但没有把老爹的妃嫔送到铜雀台去埋没青春,相反广施雨露,人尽其材,把曹操身边人都笑纳到自己的后宫里。把个卞老娘气得直骂他狗鼠不食。 

曹丕十岁便跟从父亲出征,战宛城的那一幕为其亲历,给他提供了最生动的教材,漂亮女人的重要性得以昭示。和曹操一样,他并不忌讳娶从敌人手里抢来的女人- -他最有名的妻子甄氏。这个女子的美名声震中原,首任丈夫便是门第显赫的袁绍的二公子袁熙。曹操大破邺城,年仅十八岁的曹丕就打好了主意,定要赶到父亲前面去见识美人姐姐,所以一进城便直奔袁尚府第。绍妻和甄氏在堂上非常惊惧,曹丕单刀直入说:请让您的儿媳妇抬头。妇人特意被发垢面,或许想混同常人,或许想伺机潜行去寻她那只顾自己逃命的丈夫,曹丕总算没有被假象蒙蔽,替她顾揽发髻,以巾拭面,这才发现果然姿貌绝伦。把她带回的营地,给老爹一个继承事实--- “您这么大把年纪,总不好意思抢儿子的女人吧。曹操固然生气,可既然木已成舟,又好在废水没流外人田,只得做个顺水人情,把甄氏正式赐给曹丕。这事闹得挺轰动。虽然孔融早熟到四岁就能假正经地谦让梨子,然而老来却极不见机,哪壶不开提哪壶,居然拐弯抹角地借此编排阿瞒。他给曹操的信中写道:武王伐纣,以妲己赐周公。曹操以为孔融研究过谁家的绝对隐私,居然考出这样石破天惊的高论,虚心请教。没成想,孔融自称乃是从曹操把甄氏赐给曹丕这件事情上想当然地推论出来的。他仗着家世渊源,学问高深,官场资格老,轻言慢上,浮华简傲的文人气质跟他所推荐的弥衡如出一辙。有点头脑的人都不难看出,孔文举实在是自己亲手按下了通往地狱的电梯开关。即令曹操不杀他,估计日后曹丕也会要他好看。 

唐突美人而刑坐弃市,孔融咎由自取。但是刘桢的获罪就有点冤。有次曹丕宴请一班文学同好,席间,他让甄氏出来拜见,很可能是想向大家炫耀自己漂亮的老婆。当然,仙女一样的美人谁见了都想多看两眼,不过大伙都忍了:魏王世子的王妃,可望而不可及,稍不留神还有大不敬的罪名。唯独刘桢喝多了几杯,忘记分寸,居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王妃看。曹丕本人反倒不大在乎:要的不就是这种倾城倾国的效果吗?皇帝不急太监急,那些少看了几眼的诸位心里便大不平衡,眼睛红红地跑去向曹操打小报告。曹操大怒,将刘桢下了大牢,本来斩立决的大罪,总算法外施恩,减做劳动教养。 

甄氏之所以流芳千古,一来因为她生下明帝曹睿,所以《三国志》后妃传必须给她留有一席之地,再则由于唐人李善造谣,借着《洛神赋》的大名杜撰了一条有关甄氏与曹植叔嫂恋的注解。李善的谣言谬种流传,非但李商隐错误地引用了这个典故,郭沫若也觉得此说有所张本,小说戏剧界尤其对它诡谲的情节表现出经久的热衷。京戏有梅兰芳的《洛神》,越剧有袁雪芬的《洛神》,粤剧也有一出《洛水情梦》,至于近年的类似连续剧尤如过江之鲫,层出不穷。大约九年前,学校里排过一出话剧曹植与洛神赋”( ),内容无非是才子多情(八斗才的曹植),美人有意(翩若惊鸿的甄氏) 和领袖可憎 (要活煮兄弟的曹丕)一类的陈词滥调,苏门观感有二:首先,饰甄妃的小姑娘尽管派头不小,却并无出众的颜色,算来刘桢先生恐怕是个近视眼,否则何至于被吸引得忘记本份,差点儿作了贾瑞第二;其次,戏中的甄妃与子建青梅竹马,嘻戏娱情,竟然没人怀疑过他们应有的年龄---甄妃其实要长子建十岁。也就是说,甄氏总角时,子建未离襁褓;子建总角时,甄氏已为人妇。何来青梅竹马,嘻戏娱情之说? 

事实是,这个异常美丽女人的身后异常悲惨。看相人刘良固然很早就预见到曹丕会踩着五彩祥云前来迎娶她,称她贵不可言,然而他或许没能看出,或许不愿说破千篇一律的红颜薄命结局。君恩无常,色衰爱弛,文帝的新欢郭后、李、阴贵人既取代了韶华不在的甄氏,太子曹睿和东乡公主生母的身份自难敌得过郭后榻边的三言两语。于是,文帝先将甄氏独自留在邺城,后来干脆借口她有怨言而行赐死。她死后安葬之所在邺城正是他们俩相遇的地方;她死时依旧被发覆面,一如他们的相遇,然而这次已不再是出自她的意愿,而是来自他的赦令。十几年的恩情转瞬云烟,今日之君王不会重来顾揽发髻,以巾拭面,相反,他居然叫人以糠塞口,作践尸身。苏门读书到此,不由得掩卷唏嘘这桩始乱终弃的大悲剧,面对跨越千年的寡意薄情尤感惊心动魄。据说甄氏临终前赋诗《塘上行》曰: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想见君颜色,感结伤心脾。其诗伤而动情,怨而不怒,此时此境,难能可贵。反过来,曹魏史书的官样文章依然做得十足,声称:文帝三次下旨给甄氏封后,甄氏都予以拒绝;皇帝本打算亲自去接她,甄氏却不幸染病身亡。您看,要怪,只能怪她福浅缘薄,皇帝老儿真可算仁至义尽----我们又一次成功领教了历史的缺乏人性和史官的丧失良知。 

介绍完上面这些重视夫妻关系的曹魏家事,我们将引入下面两位严重轻视妻妾辈的领袖。妻子有如衣服乎?美妾不若骏马也。 

妻子如衣服是刘备的话。此位织席贩履专业户刘玄德,同摆卦算命的刘纬台、丝绸小贩李移子、商店老板何乐当都是公孙瓒的坐上客。他白手起家,当上领导人后讲起话来不免仍具有行业特色。类似的,他不是跟关羽张飞说:我得孔明,如鱼得水吗?听众张飞卖酒屠猪出身,理解能力有限,估计他对市场里水产柜台的情形比较熟悉,所以刘备的比方还容易理解。妻子如衣服,仁厚长者玄德公直言其轻而可弃也,冷酷无情聊见一斑。有纪录的,刘备曾四次抛下妻子仓惶逃命。第一次,吕布偷袭下邳,俘虏他的妻子,后来刘备求和,妻子才被放还。第二次,刘备替曹操攻打吕布,不料为高顺所败,妻子又为吕布所得,直到曹操平克吕布,夫妻才得团圆。第三次,刘备徐州反叛,为曹操击破,妻子并关羽俱为操所获,后来关云长千里走单骑,方才逃出生天。第四次,曹操大军南征,在长阪坡,刘备故伎重演,率领诸葛亮等数十骑丢下妻子逃跑。尽管甘夫人和阿斗幸运地被赵云从万马军中及时救出,但刘备的其它两个女儿不幸为曹纯所虏。长阪坡成就了子龙声震九州的不朽英名;长阪坡也把刘备永远地被钉在无情无义、毫无家庭责任感的耻辱柱上。嫁给他,妻妾们要随时准备为伟大艰难的兴复事业被丈夫抛弃,她们更须时刻提防敌人色迷迷的眼神---在曹操和吕布手里出入两遭,难保不成为杜氏、甄氏的翻版。罗贯中所描绘的糜夫人投井的惨烈收场,无非是他为所谓贞节烈妇做的一厢情愿的肤浅定义。对于象刘备这样的冷血动物,妻妾们根本没有可能也没有必要压上全部生命的砝码,因为她们所赌者至多不过是刘备眼里对几件破皮烂袄的眷顾而已。 

如果说刘备抛妻弃子多为形势所迫,勉强可以找个大丈夫能屈能伸的托词,那么美妾不若骏马的曹彰可算是无以遁辞的自私自利和绝情绝义。 

任城王曹彰能骑善射,膂力过人,手格猛兽。此君具匹夫之勇,但从小不爱读书,只喜四处嚷嚷要学霍去病和卫青。曹操倒器重这个黄胡子儿子,拜他作大将。他北征乌丸,南拒刘备,居然行军打仗很有一套,将士全功而返,很出风头。曹操一高兴,便拉着他的胡子称赞说:黄须儿竟大奇也!。老子的这种欣赏态度把儿子的简单头脑撩拨得忘乎所以,错当老子要把王位传给他呢,于是直接站到同父同母兄弟太子曹丕的对立面上。等到曹操前脚刚死,他后脚就来找曹植,假传圣旨说:先王要召见我,其实是想立你啊。曹子建不傻,似乎早就预见到大哥给他备下的那口沸腾大锅,心先虚了一半,再说自己的首席智囊杨修已被曹操所杀,目下更缺乏武将的有力支持,而眼前的黄胡子二哥根本不是省油的灯,向来雄心勃勃,能立他便也能废他。所以子建回答:不可。不见袁氏兄弟乎!曹彰仍不死心,愚蠢地跑去打听魏王玺绶在哪里,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式,其实无异授人以柄,自寻死路尔。风声吹进曹丕的耳朵里,黄初四年召见曹彰于京都,作点手脚顷刻间便要了兄弟的性命。一说曹彰毒死宫中,一说他私邸暴毙,总之情状颇为突兀和蹊跷。卞太后少不得又要搭进许多眼泪,对长子益发怨气冲天。 

大将曹彰是骏马爱好者,他之热衷骏马与吴主孙权不同,简直到了目无它物的地步。唐朝李冗《独异志》记载: 

后魏曹彰,性倜傥。偶逢骏马,爱之,其主所惜也。彰曰:余有美妾可换,唯君所选。马主因指一妓,彰遂换之。马号曰白鹘。后因猎,献于文帝。 

热爱宠物的名流亘古有之:卫懿公不过把仙鹤封为将军,上者食大夫俸,次者食士俸;王羲之养鹅,顶多也就不惜破费点笔墨;唐太宗玩鹞,照样顾忌着魏徵。凡事都得有个度,不是?曹彰不然,他拿老婆惊世骇俗地换了马。这个度可太过夸张。也许有的读者不同意:按说,换人的事情屡见不鲜啊。秦国确实用五张羊皮换来那个忘记了糟糠之妻的百里奚,可是第一老头儿在楚国无非只是个奴隶,第二当初百里奚娶老婆的聘礼就是五张羊皮,所以价钱还算公道;市面上流行的换妻俱乐部更是拿人换人,童叟无欺,公平交易;化钱买妾的名人多的是,收钱卖妾的名人就相对少见。曹彰可大不一样,他拿漂亮的小老婆换了一头漂亮的畜生,不但主动提议换,而且还鼓励马主人在自己女人堆里头随便挑,他也还能骑着这畜生打猎招摇。这份潇洒劲,把往后装酷的人们都镇了。李太白就羡慕得不行,写道:千金骏马换小妾,笑坐雕鞍歌落梅。乍听上去,就好象古龙小说里的人物。心弛神往的李白毕竟不是马道中人,他之热心不过爱屋及乌加上点叶公好龙,君不见,五花马、千金裘都被他呼儿将出换美酒吗?曹彰将军把马道主义空前绝后地发挥到极致,无奈,他同时把人道主义也给远远地丢到爪洼国去了。他生性凉薄,不把老婆当人对待,显然和乃祖、乃父甚至乃兄处理夫妻关系的态度不在一个层次上。 

曹彰这匹饱受争议的马唤做白鹘:白言其色,鹘喻其速。甘肃武威出土的东汉马超铜雀刚好可作一形象注解:天马行空,四蹄张扬,脚踏传说中的风神龙雀---它状似飞燕,恰到好处地衬托出马的急速。良马如斯,后因猎,献于文帝的结局多少出人意料。曹彰花费不少力气,赔了夫人,担着恶名才得的好马,何以会落入他人的马厩呢?想来,原因不出两个:一是曹彰自愿奉献,二是曹丕巧取豪夺。若为自愿,势必说明曹彰的爱马徒有虚名,以妾换马的行为不过是标新立异的自我表现,而用等价美妾的好马来讨好政敌,其人品又下矣。若为强索,反过来证明他换妾之无功,风流倜傥终究免不了做别人的嫁衣裳,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曹彰的出格行为开创风气先河。其实曹操儿子一辈里,漠视妻妾家庭的价值观念在曹植身上也早有印证。例如他著名的《白马篇》云: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边城多警急,胡瞄数迁移。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陵鲜卑。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在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作者赞扬幽并游侠儿以建功立业的名义,合理化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的无理行径,不知是否受到二哥曹彰的启发。苏门甚至怀疑曹彰为创作原型也未可知,诗中长驱蹈匈奴,左顾陵鲜卑与曹彰的豪言壮语丈夫一为卫、霍,将十万骑驰沙漠,驱戎狄,立功建号耳,何能作博士邪?,诗中的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与曹彰说过的被坚执锐,临难不顾,为士卒先,意境何其相似?唐李白亦作《白马篇》,不过他没有象曹植走得那么远,去掉抛弃家人之笔,添入英雄归隐结尾,比起少年曹植的理想主义和意气风发更多出几分沧桑老成。 

爱妾换马所表现的放诞率性,被解读成豪侠潇洒,于是乐府就多了这个诗目。据《乐府解题》载:《爱妾换马》,旧说淮南王所作,疑淮南王即刘安也。古辞今不传。彼淮南王非此任城王也。但由于缺乏有力证据支持淮南王的逸事,我们姑且把这笔糊涂帐仍算在曹彰曹子文身上。加入吟咏行列的名人包括:梁之简文帝肖纲,美少年庾肩吾和刘孝威,隋之僧法宣,唐之张祜。其中,尤以张祜的爱妾换马第二首最佳: 

绮閤香销华厩空,忍将行雨换追风。休怜柳叶双眉翠,却爱桃花两耳红。侍宴永辞春色里, 趁朝休立漏声中。恩劳未尽情先尽,暗泣嘶风两意同。 

张诗绮丽工整,行文流畅,平仄协调,点睛之笔恩劳未尽情先尽一语道破曹彰爱妾换马的症结所在,后世歌咏相同题材的恐怕难出其右。再多说两句题外话,隋之僧法宣传世诗作有二,一曰《爱妾换马》,一曰《和赵王观妓》。一望而知,法宣不象是个老实和尚:他日子过得有声有色,有滋有味,结交显贵,纵情犬马,全然不似古佛青灯的苦修生涯。法宣也没法是个老实和尚:他,一个不应该讨老婆、近女色的大和尚,跑来吟咏《爱妾换马》,这玩笑开得够大!然而,物以稀为贵,出家人当中敢写这种题材的实属少见,故而他的诗略嫌平庸倒也能流传下来。其诗云: 

硃鬣饰金镳,红妆束素腰。似云来躞蹀,如雪去飘飖。桃花含浅汗,柳叶带馀娇。骋先将独立,双绝不俱标。 

平铺直叙,意像分割,描写尤其缺乏层次感,无法称为上品。该诗看不到僧诗里司空见惯的慈悲、劝善与虚无的主题,相反透着些许香艳,对换妾者饱含赞许之情,不知后代释学大师们该作何观感。同道中人,唐之僧贯休更上一层楼,《轻薄篇》中大谈斗鸡走狗夜不归,一掷赌却如花妾,在不颠不狂,其名不彰的轻薄子手中,妻妾的份量顿时又了轻几分---同俗人福贵输给龙二的几间老宅相比起来,如花美妾自然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败家也要败得不同凡响,不是? 

臣苏门按:曹氏父子,名门之后,帝胄之家。奸雄曹操,猎色不拘一格,不择门第,不问婚寡,不计深闺军前,往往横刀夺爱,为众所非。所幸,操能善待妻妾,泽及其先房之子女。当中何晏日后成为一代玄学大家,尚曹魏公主,官至尚书,爵封列侯,司马懿高平陵事变,被作为曹氏势力加以杀害,并灭族;秦朗素为曹操所喜,常同宾客提起世有人爱假子如孤者乎?,秦朗平素无能,尚能历三世恒为近臣,知操言不虚。曹孟德用情尽心,老骥伏枥,养怡永年,盈缩之期,岂非在天?

文帝曹丕,少年老成,文章尤显跨灶之才,魄力更胜其父几成,未及弱冠,无视舆论压力,迎娶敌仇袁熙之妻,本该算作礼教岂为我辈设耶的经典教材。不料,子恒喜新厌旧,始乱终弃,一致天不假岁,英年早逝,婉转故事流传后世,梨园弟子歌舞至今。父种孽因,子结恶果。明帝曹睿查明真相,复逼杀进馋郭后,赦令被发覆面,以糠塞口,一如甄氏旧制。而郭后徒劳之词,言犹在耳:先帝自杀,何以责问我?且汝为人子,可追仇死父,为前母枉杀後母邪?子恒于地下听后,可安心否? 

枭雄刘备,数度抛妻弃子,有失人主身份。匹夫吕布尚晓爱护妻女,长者刘备却只能甘当小人本色。兵祸战乱殆非刘备之过,妻子衣裳实乃玄德观念。试问何人能责难,一众妻妾无心为衣裳架子生儿养女哉?故刘备年近五旬始得阿斗,又几丧长阪坡前。傻人多福,乐不思蜀之辈,焉能享国长久?盖非天数乎? 

将军曹彰,孔武鲁莽,轻率任性,以贴身之美妾市六畜之一马,世人侧目。彰轻妾妇性命于前,彰性命为他人所轻于后。壮年之际,突遭横死。齐梁间文人,赏其行而不问其情,慕其风而不让其义,舍本逐末,无辨是非,殊为可恨。 

夫妇之情,本难弃舍,奈何自顾不暇之时,分身乏术之日,壮士断腕,霸王别姬,无可指责。和刘备、曹彰截然相反,曹嵩与妾,执子之手,同赴黄泉,似乎就又走向了另一个不值效法的极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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