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枫叶

记忆中曾跳动的烛光 今夜又照亮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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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一脚鸡毛

(2013-04-08 11:15:13) 下一个

大学毕业我被分配到一个南方很好的单位,不过我没去,怕去了那个单位出国就难了,因而失去了我第一批先富起来的大好机会,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话说我按照老爸的意愿回了北方某城,一方面考托,一方面先找个单位挂起来。我爸的老友在那里做七品芝麻官,一切好说。他说有两个单位可以去,一个是市经委,一个是外企。我先挑了经委,想着专业对口,又是政府工作,说出去也好听。

第一天上班,我八点半准时踏进办公室,诺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一个青年知识分子。我自我介绍了一番,知青挺高兴地说“听说你要来了, 我是小刘。”

小刘先给我看属于我的那张桌子,并拿快抹布来擦,一边擦一边说“以后这工作就交给你了,每天上班来,勤快一点儿,先把老同志的桌子擦擦;然后,” 他指着墙角的墩布接着说 “拖一遍地。” 我还没反应过来呢,他已经拎着三个暖壶走向门口,扭头叫上我 “走,我告诉你到哪里打开水。” 我问:“你说我得擦桌子拖地打开水?” 他说:“当然,我已经干了一年多了,现在你来了,这种活都归新人干。”

打完开水在大院里转一圈回来,办公室里碌碌续续来了几个老家伙,可按高矮胖瘦着衣颜色区分。对我这新来的的不甚热情,打一声招呼后,各顾各忙着沏茶咳痰擤鼻涕,一番休整之后,各自翻开一份报纸,互不干扰。我不爱看两报,当天又没敢带本小说来,座在那里实在无聊透顶,拿只笔在稿纸上瞎画,感觉上过了好半天,偷偷看表才10点多一点儿。这时,瘦高老头咳一声,说“我下去看看” ,不等别人搭腔,拎包要走。矮胖老头在后边叫他“ 等等,今天我也得下去” ,拎包追着去了。这俩出门后,其它人也开始纷纷开始“下去”。我小声问小刘“他们下哪里去”,小刘也小声说“这些人以前都是各大厂靠边站的厂级副厂级干部。‘下去’的意思是下到各厂里去看看,实际上都是买菜回家做中午饭去啦。”

午饭后,“下去”的老头子们陆续都回来了,进了办公室,还是沏茶咳痰擤鼻涕这一套,互相交换报纸,饮茶读报。过一小会儿,我对面的胖老头儿头一点一点地,着了,还打着点小呼噜呢。这时小刘又拎上三个空壶叫我跟他去打水,路上还说呢 “明天这活可就交给你干啦。” 我说“我为什么要干呢?” 他吃惊地停住脚步,说“想入党么?想入党就得这么干。” 我说“我为什么要入党啊?没想过。”

终于熬到4点钟,老头们陆续又“下去”,我跟小刘说这次我也“下去”。小刘说 “我还没下呢,怎么你就敢下?” 我说“许他们下不许我下?没这个道理”。说完,我就“下去”了,就这样,正式结束我的第一天政府工。

第二天,我九点到。小刘已经擦好桌子拖好地灌满水壶,见到我,气得够呛,挖苦说:“大小姐真闲哪。” 我心说反正我也没打算在这里常呆,不跟他置气。

这单位我实在是呆不下去。三天之后,我跟我爸的老哥们儿打个招呼,上外企去了。这家外企很小,但十分民主自由,比如大风雨天,给领导打个电话就可以不去上班,想象中美国大概也就这样吧。

和小刘打交道倒没有因为我调走而停止,因为我们这间外企名义上属于经委,大事还需要到“上级”请示汇报走个过场。一次,我们和美国合伙人上京城谈生意,官方由主管经委的副市长出面。市长带着个小刘当喽喽。小刘作为党的代表,不把我们资方代表放在眼里。到京城住店,小刘闹了个小笑话。当时正值某盛会期间,京城各旅馆爆满,我们一行人进了西苑,前台的少爷说“没空房”。小刘派头十足地说‘这位是我们副市长,你们是不是再想想办法?” 少爷头都不抬,说“你们那儿的副市长在吾们这儿也就是个副处级。” 我们资方这几个人听了简直憋不住笑。

小刘碰一鼻子灰,拿我们资方的几个出气。终于找到一家店住下,他拎着几件衬衣到我们房间说“这是市长的衬衣,你们几个帮忙洗洗。”

他一走,我们几个就开骂,这王八蛋,准是拍马屁自告奋勇给市长洗衣服反过来推给我们。同行小李,愤青一个,说瞧我的。他把那几件衬衣搁抽水马桶里涮了几下,笑眯眯地说,洗好了 。第二天小刘一过来,见到衬衣已经干了,很高兴。顺便又掏出几张发票交给我们经理,说“给报一下,市长的”。

这么多年来我没有回过那个小城,估计小刘也该混到副处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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