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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鸡飞到饭锅里——新兵岁月之三

(2007-10-05 03:34:31) 下一个
烧鸡飞到饭锅里——新兵岁月之三(上)
发表日期:2007年7月30日
作者:叶晖南


烧鸡飞到饭锅里

在野炮一连一个星期后,接到通知,炮兵团新兵连已经开训,部队让我们几个早到的兵立即返回商邱。

新兵连当时设在商邱县北关外的榴弹炮营营区内,部队都出去拉练了,正好腾出营房为新兵训练所用。我到新兵连时,其他的新兵看样子已经到了几天了。炮团71年这批兵来自河南的唐河,湖北的黄陂和广东的河源。

新兵连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河南兵抢饭。

  到新兵已经是晚上,一宿无话。次日早餐,连队被带到食堂外的空地上,列队唱歌:“作风好仗就打得好,作风不好仗就打不好,这是历史的经验。”

  为什么要选择林副主席的这首语录歌作为开饭曲,我开始还不太明白,但曲终后随着一声“开饭”令下。原本还算整齐的队伍刹那间炸了窝,新兵们一拥而上,几近疯狂地把装满滚烫小米稀饭的大桶围了个水泄不通。

  河南兵冲在最前面,他们完全不顾及“老乡”的情面,你争我夺,谁都想赶快把大铁勺子抢到手。

  其激烈的程度一点也不亚于多少年后见到的橄榄球赛。

  由于饭桶边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我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远远的看见在你争我抢的过程中,突然从饭桶的中央飞出来一个黄黑相间的东西,在空中划出一道滑稽的弧线,接着哄然落地。定睛细看,却是一顶战士的棉帽,抢饭的时候掉进了桶里,然后又被人毫不留情地连粥带帽一勺子甩将出来。

  不大的功夫,又一顶帽子飞了出来,落到地上的那样子就像我在一连看到的“甩烧鸡”。

我不明白,部队吃饭管饱,急个什么劲?

  后来和河南兵混熟了才从他们嘴里知道,他们打记事起就没吃饱过肚子,现在到了吃粮管够还不要钱的地方,焉能不甩开腮帮子,来他个风卷残云。

  这种情况持续了没几天,新兵们大概个个都吃了个肚圆,渐渐不再抢饭了。

新兵连开训了,每天无非是队列、内务、射击、投弹这一套,对新兵来说所有的第一次都会留下难忘的记忆。

第一次站夜哨是在新兵开训后10天左右,为了抵消新兵的恐惧心理,那天放了双哨,我和另外一个新兵被带哨的班长领到炮团后沟的一个哨位上,班长问我们怕不怕,我毫不犹豫地说:这有什么好怕的。

  现在想起来,那时站哨纯粹是自己吓唬自己。总是把阶级斗争说得如何如何复杂激烈,仿佛四处都埋伏着国民党特务和地富反坏分子,随时会来摸哨。

  炮团的营房没有院墙,有一条前人挖的沟,因年久失修,已经变得浅浅一条。我们被告之沟外面的村庄就有敌情,据侦察,有一敌台在活动。

  不过,我还是一点也不紧张,哨位上有两个人,部队就在不远的房子里,所以没有可怕的。那个新兵好象很紧张,一个劲儿地东张西望。真正让人感到紧张的是后来到连队,独立一处,炮场离开驻地足足半里路,单独一人,要是真有摸哨的,鬼都不知道。

第一次紧急集合是一次洋相百出的行动,新兵连故意不教新兵如何打背包,让大家出出丑,知耻而后进。

  记得那天,刚熄灯后没多长时间,一声尖厉的哨声划破夜空,接着有人喊紧急集合。所有的新兵都像触电一样一下子从温暖的被窝里弹出来,手忙脚乱地穿衣服,打背包。然后到食堂前的空地集合。三五分钟后,人员基本到齐,热闹也就从这里开始了,新兵们洋相百出,穿反棉裤的有,衣扣没扣齐的有,穿反了鞋子和光着脚跑来的也有,背包打的更是五花八门。

  新兵连大约觉得出丑还不够,集合好了队伍就开跑,围着营区跑了一圈回来,那队伍更让人忍俊不住,看上去比逃难的好不到哪去,大部分人的背包都跑散了架子,人们抱着,扛着,拖着被子,狼狈不堪地回到了集合点。

  在新兵中我算是比较好的,背包没散架子,但糗也不小。

  在一连的那几天我虽然见了老兵们是如何打背包的,但没有探明个究竟,特别是军大衣的捆绑方法。老兵是直接把大衣打在背包带的里面,我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结果是跑起来后,大衣像更拔浪鼓一样吊在背包外面晃来晃去。

  等人都丢尽了,第二天新兵连才正式传授如何打背包。

第一次接触河南豫剧也是在新兵连,那天新兵连来了个通知,晚饭后到商邱县观看豫剧“红灯记”,消息传来,河南兵们欢声雷动。

  看到他们激动不已的劲头,当时我并不太理解,后来,我们营长曾经告诉我,什么叫共产主义?对河南人来说,每天吃着捞面条,听着豫剧就是共产主义!

  在物质极度馈乏的年代,一碗捞面条就是河南老百姓梦寐以求的至高物质享受。而听豫剧则是河南人最津津乐道精神享受,我从来没有见过其他任何一个省份的人像河南人那样如此热爱自己的地方戏。

在朦胧的夜色中,大兵们列队开进了商邱古城,古城城墙四四方方,高大巍峨,保存得相当完整,多少年后我才意识到那是个非常珍贵古迹。

  可惜当时傻大兵一个,没有发思古之幽情的闲心。前前后后去过商邱县城总不下十次,竟没有认真地领略一下古城的风貌,至今想来还追悔莫及。

走进了商邱县的戏院,里面坐满了人,河南的老乡们等得急不可耐,可部队的领导和地方的干部偏偏不紧不慢地一个个上台讲演,反复宣传军民关系的重要性。好不容易把必须的政治表态搞完,一阵锣鼓响起,从幕后走出一男一女,操着标准的商邱口音,激情四溢地说道:“河南商邱豫剧团,学演革命样板戏,红灯记,现在开始。”从头到尾,这场戏我就记住了这么一句河南腔,至于戏是怎样唱的一点都没有留下印象。

  在新兵连,这种活动在一个月内搞了好几场,光红灯记看看了两次以上。本人缺乏河南人特有的艺术细胞,实在领略不了他们所极度珍爱的剧种。

  后来,有一次部队又被邀请去县城观看豫剧红灯记。这天晚上我实在不想去了,就试探着问一个当晚有哨的河南兵,是否愿意和他换班哨,不料那河南兵大喜过望,千谢万谢,然后几乎是一蹦三尺高地跑了。河南人对豫剧的热爱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让人感动!

军旅生涯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挨训也是在新兵连。有一天,记不得为一件什么急事,排长要我跑步到操场去找人。我当时抄起棉帽往脑袋上一扣,撒腿就跑。正一路狂奔,迎面同团5号首长不期而遇。

“站住!”参谋长一声爆喝,吓了我一激灵,赶紧收了脚步,立正站好。

“你是哪个单位的?叫什么?这是什么作风?……”参座连珠炮地一顿臭训,训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到底错在哪里?

  5号一通训斥后,才突然发问:你着帽子是怎么戴的?我这才知道出门时没有留神,把棉帽戴歪了。没折,只好站在那听着参谋长喋喋不休地教训。

  等他训够了,我自然也误了事,回去报告排长原由,原本等排长发火,不料排长却没有责备的意思,反而讲了一个参谋长的笑话。

  原来,参座的夫人在团号号们的家属中算是有文化的,模样也洋气一些。结果那些从农村来的家属看不惯,其中副团长的家属同她斗得最凶。有一次两人上厕所,竟然大打出手,互相往对方脸上抹大粪。

  斯文娇小的5号夫人自然不是人高马大的3号夫人的对手,被劈头盖脸抹满了臭粪。两位号号从此也结下了梁子。参座心情不好,逮人就训自然也就情有可原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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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鸡飞到饭锅里——新兵岁月之三(下)

发表日期:2007年8月1日
作者:叶晖南


第一次“会老乡”留下的是温馨的记忆。

  每到星期天,新兵都可以轮流请上两三个小时的假去“会老乡”。有时候宿舍里的新兵都走空了,剩下我一个人形影相吊,也有时候突然来了一大帮子人来会我们班里的老乡。那股子热闹劲简直让人感动,河南腔、湖北腔,还有听上去像鸟语的广东腔此起彼伏,说到动情处,“小泪纵横”。

  新兵连的日子过了一半,我突然觉悟过来,咱也有老乡啊,干嘛不去会会?

  到第三个星期天我向排长请假,说师报导组有一个“老乡”,想去会会,排长格外开恩,给我一个活假,只要下午四点钟归队就可。于是欢天喜地地登上了商邱县开往市里的1路公共汽车直奔师部而去,在师报导组,找到了朱庞尔。

  这应该说是老乡中的老乡了,我们从小在军报大院里一起长大,经常偷偷溜到办公楼里去冒着被人轰出来的危险打乒乓球。

  后来军报分成了两处,我们就不大见面了,不过文革初期,他们一帮中学生在西直门院内学拳击,我又经常见到这位轻量级拳手。下乡我们各奔东西,想不到当兵又撞到一起。

  庞尔见了我非常热情,问长问短。除了聊分别后各自的经历外,我们共同关心的一个话题是:北京老乡。

  他问我在炮团有几个北京老乡,我说除了我,还有高路柳和沈卫国两人。他当即记下了这两个人的名字,并叫我下次带他们一起来。

  我问庞尔,师里还有北京老乡吗。庞尔答:多了。然后如数家珍般地数到了6团7连的李小吼,2连的三兄弟薛文滔、武建、聂建平。

  还有北京一大玩主郝北上,还有刘小军、马骞等等。

  他把每个人的情况都详细地给我说了一遍,全是溢美之词。

  我记得听完他的介绍,当时就有个想法,得好好干,别落到众老乡的后面太远。

庞尔的驻地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是二师男兵北京老乡的大本营,大家都到那里去聚会,我想,到今天二师的弟兄们还保持着如此的凝聚力,庞尔和那个大本营功不可没。

  从庞尔处回炮团,我高兴了好一阵子,虽然当兵在外,可并不孤独,原来还有这么多的“老乡”在一起!

第一次实弹射击没什么牛可吹,比步兵老大哥差得远啦。

  我这人天生喜欢摆弄枪炮,不过乏才。新兵连练习手榴弹投掷,上场就是40米,当时在新兵中算是很不错的,但练了20来天,还是那么远。

  新兵连结束前,最后来了一次考核。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手榴弹45米为优秀,射击一练习三个单发两个点射,8发子弹打45环为优秀。

  实弹射击那天天气晴朗,第一组上去的是团军务股长和我们营长等四人。第一次听到六三式自动步枪的声音觉得特别清脆,煞是好听。但打靶却是另外一回事,本人眼神不济,近视。看靶子模模糊糊。点射一点不摸门,五组射击打下来,40环,良好而已。其中有一个十环,一个九环,估计都是单发射击的结果,点射肯定没上过两发。

  最后是投手榴弹。我们班排在后面,坐在离投掷场有三百来米远的地方等候。新兵们围成一圈坐在地上,班长在作最后的动员,告诫大家一定不要紧张,千万别把手榴弹甩到身后去。

  我当时背对着投弹场,这边班长正在讲话,那边就嘣的一声响起了第一声爆炸。紧接着我的屁股上就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回头一看,是颗黄豆大的弹片,外面是黑色的,里面是红色,捡到手里还有些发热。我把这个弹片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作为第一次投弹的纪念,保存了很长时间。

轮到我们上时,我才发现确实有许多人紧张的要命,手榴弹拿到手里瑟瑟发抖。我倒一点都不紧张,就想扔远点。用全身的力气把弹投出去后,还伸着脖子张望,想看看它落到了哪里,爆炸时是什么样儿。结果被负责保护干部一把揪进了掩体。成绩报来:42米,遗憾,达不到优秀的成绩。想想既然不是干步兵这块料,就在炮兵技术上下点功夫吧,总而言之,不能让北京老乡们看不起!


发表人:xd
发表人邮件:xd@23.cn 发表时间:2007-8-2 14:58:00
也学yy,把想起来的事跟在后面写。俺这辈子就投过一枚手榴弹。忘了是在新兵连还是特务连,规定是女兵投不到25米不准投实弹。狂练。结果却不理想,始终在18米左右徘徊。看着个别女兵投过了线,高高兴兴进入投实弹的行列,又羡慕又无奈。有一次,不知怎么蒙了个21米,兴奋了几天。虽还不达标,也算是突破了20米大关。自以为再“苦练加巧练”几日,就可过关,没想到那21米也就成了俺的最好成绩。此后再无上过20。还是后来领导把标准降到20米,俺才终于领到一颗真弹。投的时候却非乏味。俺们在山区当兵,在山上挖了个大深坑,站在坑里,把手榴弹往山下一投,那角度肯定小于30度。估计每人投出的距离都得百米开外,连爆炸声都没有想象的大。这是俺当兵39年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投实弹。

发表人:xmp
发表人邮件:x123@hotmail.com 发表时间:2007-8-2 12:54:00
听說厖爾在堔鎮。

发表人:ly
发表人邮件:l@163.com 发表时间:2007-8-2 12:51:00
真是上进的好兵!俺第一次投弹,一使劲手榴弹出去了,张手一看,小拇指上没环儿,急得直叫:环儿呢,环儿呢?旁边的干部一边怒吼:隐蔽,一边把俺摁进掩体,手榴弹爆炸了,环儿在掩体上,俺把这环儿捡起来保留了好久

发表人:guanll
发表人邮件:guanlei@cctv.com 发表时间:2007-8-2 11:15:00
多生动啊!是个好兵!

发表人:聂平
发表人邮件:326317206@QQ.com 发表时间:2007-8-2 1:32:00
叶晖南循规蹈矩,是好兵.我虽然不像上学时那么淘,但也是蔫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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