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务院机关事务工作追忆

国务院机关事务工作追忆

——访国管局原副局长高富有同志

陈庆修

　　高富有同志从延安时期就在毛主席、周总理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身边做警卫工作,解放后,他曾任国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党委书记、常务副局长多年,是机关事务工作的老前辈。

　　前不久,记者访问了高富有同志。

　　高老侃侃而谈:毛主席看到我,深情地说:高富有啊,你这个同志,也不到我家串个门去。

　　从1937年5月,我到延安,在中央军委警卫营工作,在毛主席身边工作多年。

　　1966年,八届十一中全会后,中央在天安门广场举行庆祝大会。预定开会时间是上午10点,我5点多就赶到天安门,进行一系列的准备并检查各项工作的落实。

　　每逢这样的大会,周总理通常提前到达,进行各方面的检查,以做到万无一失。

　　这天,毛主席也来得早,他到后,并没有直接上天安门城楼,而是出乎意料地走出门洞,越过金水桥,走向广场上等待开会的群众。人们一见毛主席走来,大家都惊喜异常,潮水般地向毛主席涌去。

　　霎时间,群众沸腾了,拥挤不堪。随行的警卫人员紧急拦挡,也无济于事。毛主席不得不返回来,走向天安门。

　　这次主席破例改变了往日上天安门的线路,从西平台向天安门城楼大厅走来,正巧这时我从台阶往下走,毛主席走到我的面前,握着我的手深情地说:“高富有啊,你这个同志,怎么也看不到你,你也不到我家串个门去啊!”

　　我真想说,如今你那么忙,我怎么能去啊?但我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嗯了几声。
　　
　　“你现在搞什么事情?”毛主席关心地进一步问。我回答说,在国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做事,今天到天安门城楼上服务就是我的工作。　　
　　
　　毛主席又拉着我的手,摇了摇说:“你有空时,到我家串个门。”
　　
　　“是。”我激动地回答:“一定。”

　　保护民主人士

　　1966年春夏之交,故宫博物院复制了泥塑《收租院》,在故宫展出,参观者络绎不绝。人们知道四川有个大地主刘文彩,也知道在北京国家林业部当部长的刘文辉是他的兄弟。

　　刘文辉早年在四川、西康一带从军,红军长征经过四川时,曾给红军接济过物资;在解放战争中,他对西南诸省的解放也起了积极地促进作用;建国后任林业部长,在统一战线方面做了许多有益的工作,发挥了独特的作用。

　　“文革”一开始,红卫兵不理解,刘文辉便首当其冲了。周总理让我把他保护起来,为了对有关方面有个合适交代,也把这叫做“监护”。

　　但是,在医院,总得有个登记,写真名不行,我灵感一动,说:“刘部长,去掉文化大革命那个文字,把辉字一掰两瓣,叫刘光军,你看行不行?”“很好,很好。”刘部长面有喜色地说。

　　当时,301医院因系军内单位,不搞“四大”,也不准外界的造反派进去造反,只是进行正面教育,不影响开展医疗工作。进行联系就由我一个人负责。

　　刘文辉住在医院,时刻关心着社会的动向,他几次向我要求想去街上、特别是想去天安门广场看一看。鉴于前不久,乌兰夫也是要求去天安门广场走一走,被内蒙来的人认出来,要不是司机机警,几乎难于走脱的教训,我便没有答应刘文辉的要求。因为,我清楚一旦出了问题,人被抓走了,不好向周总理交代。

　　刘文辉在301医院一直住到当年国庆节,周总理特意安排他出席在天安门举行的庆祝活动,第二天还将在报纸上露面。当天,仍然由我负责,由军队派小车把他从301医院接送到天安门。

　　刘文辉来到天安门城楼,一见到周总理就诉苦说:“我的家被抄了,门也被封了,要件衣服也没人管!”

　　周总理听后很生气,就把我叫过去,说:“高富有,你怎么搞的,门怎么也给封了,连大衣也不让人给送?”我不好作过多的解释,只好说:“好,我马上派人去拿大衣。”随后便派当天在天安门值班的国管局交际处的王怀歧同志去刘公馆拿了一件貂皮大衣,这在当晚拍摄的新闻纪录片上有明显的镜头。

　　“文革”后,清理退赔时,凡是交到国管局管理的物品,都如数退还给了本人。我记得有刘文辉的12尊具有收藏价值的玉雕小佛像以及几百元现金。

　　难忘的国庆招待会

　　1974年,国庆25周年招待会让我终生难忘。自新中国诞生以来,每年的国庆招待会都由周总理亲自主持。

　　可是,25周年的国庆招待会由谁主持呢?不仅一般的工作人员,即使作为这次会议筹备组成员之一的我也心里没有底。原因有两个:

　　一是我知道当时周总理病魔缠身,患癌症已两年之久,一次次地接受手术治疗,而且两个多月没有公开露面了。

　　二是大家都意识到“四人帮”阴谋夺取国家领导权,发动了“批林批孔”、批“党内大儒”运动,把予头直接指向周总理。在这样的背景下,这次国庆招待会到底由谁主持,大家心里自然就有疑问,因而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这是“文革”以来最为隆重的一次国庆招待会。参加这次招待会的,不仅有党和国家领导人、工农商学兵各条战线的代表,有各方面的知名人士、驻华使节和外国来宾,更为引人注目的是,有一批被“打倒”了而今又“站起来”重新工作的老同志将在招待会上露面。

　　随着招待会开幕时间的临近,大家越来越盼望周总理出席并主持招待会。

　　这天,让大家喜出望外的是周总理提前来到北京厅,一见面就指示我:“高富有,请把肖华同志、刘志坚同志、傅崇碧同志、齐燕铭同志找到我这里来,我要见一见他们。”

　　这四同志是“文革”中被“打倒”的人。他们分别来到北京厅,周总理与他们一一握手,逐一交谈,饱含深情地说:“你们受苦了。”

　　招待会开始的时间到了,伴随着乐曲,周恩来、邓小平等党和国家领导人步入宴会厅,人们心潮澎湃,千万双眼睛汇向敬爱的周总理,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坐在前排的中外宾客争先涌向周总理,向他问好、向他致意。许多人以为他康复了,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一向讲究礼仪的外交使节,也顾不得外交场合的礼节,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有的甚至站在椅子上,争睹周总理的风采。

　　周总理微笑着,谦逊地同大家握手,依然是那样仪表整洁、从容不迫、落落大方、端庄可敬。

　　乐队奏国歌后,周总理在热烈的掌声中致祝酒辞:“25年前,毛泽东主席向全世界庄严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诞生了,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25年来,全国各族人民在毛主席为首的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沿着社会主义道路前进……”

　　他特有的清晰、洪亮的声音,激荡着大厅的每个角落,4500多位中外宾客群情振奋。他的讲话一次又一次被掌声打断。跟随周总理左右的医护、警卫人员一直非常紧张,因为周总理的身体经不起疲劳和激动。

　　对周总理出席并主持这次招待会,医护人员本来就不赞成,后来几经商量,提出了几种方案:或出席,不讲话;或只讲几句话,以后由他人代读……可现在,周总理不仅出席了,讲话也自始至终。

　　他最后说:“我们向全世界人民和各国朋友们表示衷心的感谢,感谢你们给予我们的支持和援助!请大家为中国各族人民的大团结,为世界人民的大团结,干杯!”周总理不长的祝酒辞,竟十余次被热烈掌声打断。

　　随后他歉意地向周围的宾客握手告别。在场的不少同志还以为周总理要去处理其它什么紧急事情,而破例提前离开。很少人知道,周总理身患癌症已两年之久,更没想到从此一别,再也见不到敬爱的周总理了。

　　周总理由宴会厅回到北京厅,显得十分疲乏,医护人员催促他迅速返回医院。可是周总理是多么留恋大家,留恋这工作生活的地方。他起身跨出北京厅,忽然又返回来,和工作人员一一握手。当他握着我的手时,我心中一颤:周总理面颊消瘦,苍白中透着倦意,只听周总理轻声说:“辛苦了,谢谢你们。”

(责任编辑　吕凤波)1999年　第5期　《中国机关后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