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爱生病,记忆中的第一场病,是在广播局石碑胡同幼儿园上全托时被传上了甲型肝炎。妈妈说幼儿园老师都没发现,接我回家后,发现我的脸色发黄,当时就带我去了儿童医院,马上就转到右安门的传染病医院住院治疗。我又哭又闹,妈妈说“得了肝炎能吃好多糖。我明天就去给你买糖。”我大声说“大白兔。”医生听见了说,“不能吃大白兔之类的奶糖,只能吃水果糖。”我朦朦胧胧记得住院的事,我除了哭,还是哭。妈妈说还有全托的小朋友和我住在一起,护士还发现我和一个小朋友钻到一个被窝睡觉。但是我始终不知道他或她是谁?我一直期待有一天,石碑胡同的发小告诉我,“我也在5岁的时候得过肝炎,住过右安门医院,那一定是他或她。妈妈说,我从小就胖呼呼的,得了一场肝炎一下又瘦又黄。可能个子不高也和那场肝炎有关系。         
  患肝炎的年代是3年自然灾害期间,我妈妈曾经入了苏联籍,可以在外侨服务部买 食品,我仍然可以吃糖。但是姥姥从云南来信了,信中教育我妈妈说“你是革命的后代,为了新中国的建设,让你在苏联长大学习,你要享受和中国人一样的待遇,和中国人一起度过这个灾难的年代。”她一定让我妈妈入中国籍。妈妈说,“吃不惯中国饭,要吃黄油,面包,”姥姥说,“可以用猪油烙饼代替,”妈妈试了试,味道还可以接受。妈妈又说“等小英肝炎好了再退,小英需要吃糖。”姥姥说“把小英送到云南来,党照顾我,我有配额的糖。”在姥姥的坚持下,妈妈同意不再去外侨服务部买东西。妈妈后来说“她心里很难受,因为和苏联的土壤没了”这是妈妈的原话。
   妈妈已经不再买特供食品了,姥姥还是不干,她要求妈妈争取加入共产党。妈妈连中国话都说不好,怎么入党呢?姥姥说,“把小英送到云南来,让奶奶来看小林,你去退出苏联国籍。”这样我就再也没有回到石碑幼儿园,对石碑幼儿园最后的记忆就是睡觉的小黑屋。我一直很遗憾没能再去幼儿园,因为我想念那个在右安门医院曾经和我睡在一张床上的小孩。我忘了是他还是她。发正我们睡过一张床,钻过一个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