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请假陪着姨父玩了两天。姨父那时50刚出头,身体虽依然结实,但登山走路明显吃力了。长城十三陵那里还能对付,到了香山,他有些受不了了。可他又不愿意花钱坐缆车。我只好陪他爬一阵歇一阵,到了半下午,还在山腰上。
时处初秋,温度很高,但林中的北风有些凉意。姨父满头大汗。我生怕他坐着休息的时候让凉风给吹感冒了,所以就劝他:“鬼见愁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只不过比这里看得远些而已。”
姨父笑了:“那你就给我在这里照张相,回去告诉你姨就是在鬼见愁拍的。” 原来他老人家也不愿爬,而是为了回去说给我姨,显示这侄子对他不错,
姨父一直对我很好,转业时有几身军装,自己舍不得穿,却给了我。当时我在中学里穿着这正规的军装觉得十分有面子。自小我和姨父就一直很亲。
一个问题冒出来,姨父他们应该知道杜鹃在北京工作,可春节我回家看他们的时候他们怎么不告诉我呢?记得我姨还问我找没找女朋友。这样明显的目标她怎么不给我说呢?
很自然地就和姨父把话题转到了杜鹃。大仙旁敲侧击,很快就从姨父那里得知了原委。
姨父和我姨的确还考虑过我和杜鹃。姨父说两孩子挺相配的,现在又到一个城市了,是不是给他们粘合粘合。我姨反对,理由是:这两孩子都是好孩子,但两人不适合。杜鹃好胜心太强,大仙性格过于随意,跟她以后一定受欺负。两人一定不合适,就是他们自己好上了,我都要劝阻。
听了我姨的论断,我心里有些逆反情绪,我哪里随意了,自小到大我不都是挺冒尖的嘛。杜鹃那小丫头再好胜,我还斗不过她?
姨父觉察了我的情绪,笑着劝我:“大仙呀,当时我听你姨这话,也是不理解。不过,杜鹃这孩子脾气的确很倔强,从小就好胜。有一次你姨在老家聊天,夸你学习好。她妈顺口对她说让她向你学习。她立刻脸上就挂不住,说你有啥了不起的,以后她一定比你考得好。还有,她高考的时候,语文没考好,但总分还不错。接到成绩,一家人都高兴,可她确关上门一天不吃饭。谁劝都不行。这孩子,太好强了。”
当时我觉得好强没有什么不好,因此姨夫的话并没有对我产生什么影响。
傍晚回去的时候,研究室的同事告诉我有人打电话给我。问了才知道是杜鹃打的。那天分别的时候我们互通了办公室电话,一想晚上打过去她也接不到,就没放心上。晚上我陪姨父在招待所聊天。准备第二天带姨夫到杜鹃那里去,因为姨夫回程的车票是第二天晚上的,怎么也要过去打个招呼,顺便看看厂长住院的事情怎么样了。
9点多种,单身楼的同事过来叫我,说有人找我。我问是谁,他挤着眼睛说是一位漂亮的姑娘。我想一定是杜鹃,就和姨父一起到了单身楼宿舍。
杜鹃站在门口,听见我跟她打招呼没搭理,只是迎过来对姨父说:“三叔玩得怎样?对不起,我没时间陪你。”
“哎呀,你帮他们联系医院,哪有时间呀。大仙带我玩了不少地方,照了不少照片。”
我开门,把他们引到房间里。
杜鹃说:“我哥跟那个厂长什么关系呀,一个电话过来就非要让我给安排最好的医院。”杜鹃她哥是建筑包工头,因为姨父的介绍,拿到了被单厂宿舍楼的工程。姨夫跟我说过,厂长那人不错,对她哥挺照顾的。
姨父很尴尬,停了一会才说:“其实是我的主意,当时我准备让大仙帮忙的。可你哥说你在部机关工作,认识人一定比大仙多,所以他才给你打电话。”
“没事没事,三叔的忙自然要帮的。好了,现在他们已经住院了。今天早上我们头要我明天要到南方出差。本来想晚上请三叔吃顿饭,可大仙这两天也不跟我联系,打电话也没人,我只好过来了。”
姨夫:“那你太受累了。大仙,快给杜鹃沏杯茶吧。”
我赶忙找茶叶。平时自己不喝茶的。茶叶放那里都不知道。看我手忙脚乱,杜鹃在一边笑了:“别找了,我看你这里连热水都没有吧。”
可不是吗,这两天在外面,暖壶里即使有水也都凉了。
聊了几十分钟,姨夫说:“时候不早了,你明天还要出差,就回吧。大仙,送送杜鹃。”
我问:“你怎么来的?公共车还是骑自行车?”
“到你这里,得转好几趟车。我骑车来的。”
我们一同出来,把姨父送到招待所后,就和杜鹃骑车上路了。她不说话在前面骑,我赶上去,她又加速往前。我们研究所在海淀,她宿舍在五棵松。骑车这么远找一个生地方,估计她有点生气了。
我在后面开玩笑:“我今天刚爬完鬼见愁,你骑那么快,想累死哥哥呀。”
她没反应。
我只好在后面用破锣嗓子唱:“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哇,往前走,莫回呀头。。。”路边骑车的都冲着我看。
杜鹃停下车,很凶的看着我。我堆着笑停下车,对她说:“我是有点想得不周全,应该给你打电话问问。”
她满脸委屈,冲着我喊:“你应该?哼!你说他们这些人,到北京看病连钱都没带够,说是厂里马上给我寄过来。我一个月才多少工资?我哪有钱给他们垫?”
“是吗?”这让我立马严肃起来:“要不我回去问同事借点?”
“等你?人家医院都住不上了。好了,我给我哥打电话了,让他们把钱寄给你,倒时候你给医院送去! ”
我问:“那你不是垫了吗?”
“我找我们处长给医院打了电话,他们同意迟点交。”
我笑了:“哎呀,还是你有办法。你哥真是慧眼识英雄,让他们找你,这事要让我办,我还真没辙了。”
杜鹃脸上慢慢缓和了:“其实也不能怪你,对不起呀,刚才在三叔面前对你有些过分了。”
我陪着笑脸:“没事的,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脸皮厚。”
一路上我们聊了不少彼此单位和工作的事情。从她的语气中,我知道她比较满意自己的环境。而我却不停地发着自己单位的牢骚。
到了她宿舍门口,她说:“太晚了,就不请你上去了。等我出差回来,再联系。”说完,她把写着厂长住院地址和床号的条子给了我。
“行,今天太对不起了,我们那里挺远,晚上又不好找。”
她笑了:“其实,我去过那里。你刚来不久的时候。”
“嗯?”我有些纳闷。
“那天你不在,人家说你到上海开会去了。”
是的,去年我是到上海参加过一个国际会议。
“那这一年多,你怎么没跟我联系?”
“事情忙,没空。”说完,她就转身往宿舍楼里走。
我大声说:“再见。”
她回答:“再见”头都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