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我到了上海。Helen陪我到杜鹃的公司,杜鹃哥哥在那里等我。
同 Helen的交谈中才知道当杜鹃因疼痛被检查出癌症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杜鹃拒绝做手术,其实手术也只能延长一段生命而已。最后,化疗效果不好,不到3个月就不行了。
Helen说杜鹃的病只告诉了几个人,连她自己的父母都没告诉。杜鹃将他们叫到一起,告诉大家这个消息时脸上很轻松。但最后说话时,极端严肃:“要让我知道谁透露这消息,我饶不了他!”
我问Helen:“她那么大生意现在谁管?她哥哥这人可不行。”
Helen笑了 :“放心吧,一会你就知道了。”
那是一个坐落在浦东的很气派的写字楼。在一楼见了杜鹃的哥哥后,他将我带到三楼总经理办公室门口。一个穿着十分讲究的姑娘从里面走出来,我惊讶了,活脱脱一个年轻时的杜鹃。
杜鹃哥哥介绍这是他的大丫头,叫杜丽,去年从剑桥大学留学回国后就一直在杜鹃底下干。杜鹃生病的最后时间一直还坚持带她培训她。现在公司的业务都是她管了。
两个人相貌上的相象只能让你吃惊一下,但两个人的眼神相似就不得不让你迷惘了。杜丽对我的眼神中存着的那一丝蔑视让我立刻想到杜鹃。
下午我和杜鹃她哥哥去了杜鹃的墓地。杜鹃哥哥说:“杜鹃其实交代要海葬,但老父亲不同意。蓦地和墓碑都是杜丽安排的。”
悲伤和沉重像山一样压向我。当我看到墓碑背后的这段话时,我再也控制不住我的泪水了。
“有的人重视过去,有的人重视现在,有的人重视将来。我重视在现在未来之间;有的人重视陆,有的人重视海,有的人重视空。我重视海陆空之外;有的人重视天,有的人重视人。我重视天人之际。”
晚上杜丽请我们吃饭。杜丽很能喝酒,一直灌着我,那种蔑视的眼神让我伤心。Helen和杜鹃哥哥多次劝我们别喝了,可还是压不住杜丽的倔强。其实我的酒量没问题,但我不知杜丽能喝多少,怕把她弄醉了。所以,当她再次敬酒时,我说:“叔叔不行了,我随意,不干杯了。”
杜丽忽然大声说了一句:“大仙叔,你有什么了不起,我姑姑哪点配不上你!”
杜鹃哥哥站起来,大骂:“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呐,怎么这么没礼貌?滚!”
杜丽哭着走了。我劝杜鹃哥哥:“嗨,小孩子,你何必呢。”
杜鹃哥哥叹气:“唉,这孩子呀,自小她姑姑就喜欢她。你别计较哈。大仙呀,不光是她,我们一家都对你有气呀。有一年你爱人带孩子回家,我妈妈还专门到你家去看。回来叹气说,这孩子要是杜鹃生的该多好呀。大仙,不是我说你,当初要是能让让杜鹃,也。。。”
我无法回答,只是低头喝酒,那晚我大醉。
第二天下午,杜丽到酒店送我去机场。见到我笑着道歉:“大仙叔,昨晚我喝多了,对不起呀。”
我说没事,我理解。
在登机楼告别的时候,杜丽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轻声对我说:“姑姑生病的时候,将她的日记,信件,照片都烧了。最后几天,她自己烧不了,就让我帮她。这张照片我没舍得,我想应该归你保管。大仙叔保重,再见。”说完扭身走了。
“再见。”我打开信封,里面有一张过塑的照片,是我和杜鹃在香山的那张合影。照片背后夹着一片枯黄的叶子。我想起来,那是我摘给她的那片红叶。
我最后一次见到杜鹃是在梦里。秋日的香山阳光明媚,我躺在绚丽的红叶之中,杜鹃在我面前奋力地摘取树上的叶子。我笑:“丫头,好好的叶子你摘了多可惜呀。”
她笑:“大仙哥,是你说的,叶子不摘也是死,摘了也是死。摘了没准还有新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