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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 (一)

(2011-09-20 22:02:54) 下一个

 第一次特别注视杜鹃的时候,她静静地站在一群女孩子们后面。那时候她很害羞,瘦条个,低着头含着胸,在半发育的女孩子里面不很起眼。其实我早就认识她,因为她和我姨父同村。小时候串亲戚,我到过她家和她哥哥在一起玩过。

 那一次我之所以注意她,是因为她那很特别的眼神。一群低年级女孩子围着我们几个刚得知高考成绩的男生,问这问那,叽叽喳喳,脸上洋溢着灿烂,心中透着羡慕。我们这几位男孩子谁也没见过这场面,自然一个个兴高采烈,居高临下地给她们传授学习和高考的经验。大仙当时修炼得不够,自然逃不过本能的诱惑,眉飞色舞,夸夸其谈。可是,突然我的兴趣被她射来的目光给打断了。

那目光是专注的,但有一种轻蔑。这让我立刻意识到自己兴奋有些过头,我们实际上被这些平时都不敢上前与其搭话的女孩子们给俘虏了。那一刻,我突然认出了她,那个我认识但从没注意过的小姑娘。

我姨父从部队转业就一直在被单厂当司机,一家住在城里。所以,我到姨父老家串门的机会不多,尽管那里离我们家不远。我到大学读书的时候,就更少到那里去了。在我记忆的森林中,杜鹃如同暂栖一时的小鸟,慢慢地就在时间和空间中淡去了。可是,我似乎并没忘记她。有时候,每每遇到高挑瘦弱含胸低头的女孩子,我便想起她。

毕业后,我留在学校读研。国庆元旦等假期常喜欢到附近城市老同学那里串门。一次,在江南的一座小城里,毕业留校的一位中学同学为了招待我,将他大学里所有的中学校友都叫来相聚,并说几位女校友也答应要来。

他们给我介绍她叫杜鹃。亭亭玉立的她早没有了低头含胸的羞涩。不过眼神没变,专注中藏着轻蔑。她说:“还认识我吗?”

我答:“除了名字。”,她以前的名字叫杜梅花,高考前改了。

招待我的那位同学在学校团委工作,他对我说,杜鹃现在是学校里的明星,每次文艺汇演,都是她报幕。

那次我们玩得很欢,当时流行交际舞,大家跳得很晚。舞会上,大家争相和她跳舞,她很大方。而我却沉默起来,显然不能接受杜鹃的变化。偶尔和她对视一下,她眼神中透出的轻蔑成份似乎更大了。 

 

分别的时候,大家依旧很激动。大家争先恐后地和女孩子们道别,我只能被挤到后面招手和几个女孩子说再见。杜鹃只是微笑第看了我一眼。

几年后,我到了北京。一天接到电话,姨父要陪他们厂长到北京看病,让我周日那天到北京站接他。那时候我正迷桥牌,每到周末晚上,总要找牌友杀个通宵。第二天清晨,一夜没合眼的我坐车到北京站,发现车晚点一个多小时。我在门口的一个墙边坐下,准备补个觉。还没闭眼,就听有人叫我:“大仙!” 

回头一看,杜鹃站在那里,印花绸质无袖连衣裙搭在她高挑的身体上,过肩的长发飘扬在背后。修饰过的眉毛,眼影和唇红,处处显示着时髦。女孩子的羞涩似乎一丝都不见了,眼神中的轻蔑也不见踪影。一副青春靓丽成熟大方的形象。

我为自己的邋遢感到一丝不好意思。寒暄过后,连忙告诉她昨晚被朋友抓着打牌,早上连脸都没顾着洗。企图说明平时我还是很注重形象和卫生的。她笑了:“我知道你,小时候你和我哥玩,两人将新年才穿上的新棉袄铺在河滩地上,然后在上面比摔跤。”

“你哥告诉你的?”

“我那时不是跟着你们后面吗,你们当时不愿带我,我哭了,你们才被迫答应的。”她家那里有个小河滩,上面的草地很软,摔跤不疼。

我对她是否跟过我们记不太清楚了。

“你啥时候到北京的?怎么也没跟哥哥我打个招呼?哥也好照顾照顾你呀。”我才学的北京贫嘴似乎是最好的说话方式。

杜娟笑了:“哈哈,我比你先到北京,谁照顾谁呀?我大学毕业就来了,你那时还在学校做论文吧。”

“是吗?在哪单位?”

XX部办公厅。”

细聊才知道,她在那里负责外事接待。我想起以前我同学说过她英文不错。

姨父他们到了。他先将我给他们厂长郑重地介绍了一下,包括我的学位和工作单位。不过那似乎是介绍杜鹃的陪衬, 他给厂长说:“这就是我们家的侄女,在部里工作,这次联系医院都靠她。”

厂长和随行家属连忙给杜鹃道谢,我被凉到一边,只好和姨父轻声聊着家常。

出站找到一个面的,我陪他们到了招待所。这自然也是杜鹃安排的。我轻轻地对姨父说:“其实,我和我们单位的招待所都说好了。”

 

杜鹃听到了,说:“三叔,要不你就到大仙那里去住吧,第一次来北京,让他陪你玩玩。”

厂长也说:“是呀,这次麻烦杜师傅了。既然医院都联系好了,你就不用陪了。先玩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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