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纪实文学连载--地狱群雄传 [12.7 潜逃惊魂]
(2007-09-06 22:4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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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 潜逃惊魂
一觉醒来,发现梦里竟然把枕巾都哭湿了。梦见了一帮狱友:韩哥、靳哥、小龙、“假金庸”、孟老板、小文、小刘……一桩桩冤案历历在目。不自觉得,就开始追忆梦境。梦中 “居士”、 “武松”、小周让我心碎,无辜的“居士”被逼疯了,抗暴义士“武松”,被做成标本了,小周别活摘双肾了……好在我已经逃离了地狱。
没想到,出来一个多月了,还要承受梦境中牢狱生活和现实的巨大的落差!虽然落差的内容和坐牢时正好颠倒,心里还是别扭——挥之不去的梦魇!现实中的折磨之后,还要承受梦境中的折磨——这心里的创伤,不知道多久才能愈合。
受狱友的重托,把缝在我宝鞋底子里的家书基本都邮寄了。我当初跟狱友们声明过:如果写的信有串供或者犯罪嫌疑,我不给寄。只有李局这个大贪污犯写给他情妇的信被我烧了——他案子还没定型,老婆也进去了,他就写信给他情妇串通案情。中共“整贪官不整情妇”的政策实在耐人寻味,这些情妇们挥霍的都是贪污来的钱,却能逍遥法外,隐匿的赃款也不予深究,一句挥霍了就万事大吉了。这分明是红产阶级在做广告——“来给我们当小蜜吧,国家政策保护你”!
给小刘家打电话的时候,真是象小刘预见的那样,他农村的父母真不知道儿子的下落,以为他失踪了!公检法整他们真是见不得人,不通知家里。孩子她二姨从海外网上搜小刘,看到他们刚刚一审。上面说清华大学的这组义士在法庭上慷慨陈词,用中共的法律把检爷、法爷驳得狼狈不堪,怨不得中共要临时炮制司法解释,靠“新精神”才能判他们,还不许律师辩护呢。小刘判了3年,他判得轻是因为他忙于学业没参与撒传单,非要判他是因为他拒不屈服。他夫人被判12年!其他人被判11年、10年、9年、5年。真是信仰的地狱。
睡不着了,才5点多,窗外黑黑的,朔风呼啸。隆冬的黎明前,是最黑暗、最冷的时候,我裹紧了被子,等待着东方破晓。
今天我将“潜逃”——不,应该是暂时回美国避风的日子,案子了结了,我还是要回来的。批文下来了,我还得东山再起呢。今儿这个日子是我选定的——12月23日,这天回西方去过圣诞节的会很多,我正好趁乱混出去。
取保候审一个多月来,我成了那家有司法局背景的新公司的顾问——他们接手了我公司的主要业务,垄断性地经营国内的组织配型试剂,和海关联手进口——在国家药监局批文下来前,我们这么进口就属于非法走私,他们这么做,就是合法公干!他们是借用我的威望,把我的客户彻底拉走,占据我辛辛苦苦开拓出来的市场。我在干什么?把自己培训出来的北京客户拱手相送,最后给我5000元的顾问费,他们是拿自由要挟我这个保释的“犯罪嫌疑人”。
我利用他们要回了自己的护照和公司的车——这是我唯一在那个公司混下去的理由。外地的客户,我是不想奉送了。都出卖了,等批文许可下来,我还卖什么呀?我也够对得起国家的了,就出卖给他们的客户,在国内器官移植市场这么火爆的局面下,单是配型试剂盒这一项,在北京市场已经能给他们带来几百万的利润了。
我没有理由不逃了——可是我在被安全局严密监视着!萍萍帮我制定的具体潜逃方案,保密起见,只有我俩和大姐知道底细,连母亲都得瞒着,特别得瞒着家里的专职保姆——按照老林的说法,大陆外国人家里的保姆基本都是安全局的“挂靠”,何况这个保姆还是我坐牢期间新换的。
8:00,我给公司打电话告假,说要去医院看腿。老板对我这个顾问早已不象以前那样尊重了,看来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得了北京市场,认为我已经没什么大用了,说话态度都变了。
紧接着,就给大姐打电话,说我装病请假,约好了中午和她去购物,准备过圣诞节。然后给萍萍去电话,约她晚上来玩儿,萍萍答应了——这些都是说给监听电话的特务听的。
10:00,我给洛杉矶去了电话,告诉夫人和女儿我不能回去过圣诞了,夫人老大的怨气,女儿老大的不高兴——我的出逃计划对她们是丝毫也没有透露。
10:20,大姐在楼下喊我们了,我扶着母亲下了楼。我们又当着小贩说了说今天的购物计划,然后在我上车的一瞬间,余光瞧见了那个小贩的一丝冷笑。
那个报摊的小贩,就在小区路边我们楼道的对面儿,从我出来的第二天新摆上的报摊,按照狱友老林传授的经验,这位很可能是监视我的安全局的“挂靠”,后来萍萍帮我反侦查,发现我每次进出后,这位“小贩”都看看时间,然后掏出一个小本儿记录。
车开到了西单购物中心——这个具体的购物地点在监听的电话里并没有透露,我把车停到了一个明显的位置——因为安全局很可能会盯梢到这一步。我亲手扶着母亲进了购物中心,随后把手机塞给大姐,装做找厕所,迅速穿出后门,戴上帽子和墨镜,打车直奔地铁。在地铁东直门站里,和接应我的萍萍汇合。萍萍换了装束,朴素的衣着更显得靓丽清纯。我来不及细端详,和萍萍打车直奔机场。
出租车上,我俩相视一笑。潜逃计划才刚刚开始。我把车钥匙交给她,她交给我公文包,我确认了一下里边儿的护照和机票。早跟大姐商量好了,她每过20分钟,按着我给她的单子,用我的手机给客户发一个编好了的短信,来电话就不接,一律回短信——好让监视我、甚至可能用手机定位我的特务认为我还在购物中心转悠,反正中午大姐和母亲在购物中心吃饭。
我俩装作情侣进了候机大厅,我习惯性地眼珠乱转找摄像头——这是坐牢四个月养成的唯一的好习惯,选了个远离监视器的地方,让萍萍坐下等我,我去换登机牌,非常顺利,潜逃已经基本成功了!
回来见萍萍换了地方,坐到了那排座位中间,几乎正对着一个摄像头。我硬着头皮凑了过去,侧身面向萍萍,说:“一切顺利,多谢小姐仗义相救!”
萍萍笑着小声说:“把墨镜摘了吧,像个黑社会的。”
“正好做美女的保镖,戴着墨镜才酷!”
“保镖哪有你这岁数的?瞧你这白头发,也不染染。”
百密一疏!忘了染染那些坐牢的白发了,要是染了发,戴上墨镜能年轻个十岁呢。我这个年纪,大冬天的戴墨镜真是怪怪的。
我摘了墨镜,提醒她前方有监视器。萍萍微微一惊,环顾左右,轻声道:“看来只有厕所没电子眼了。”
虽然侧脸对着摄像头,心里还是不自在。我看着萍萍那洋娃娃一样美丽的睫毛,长叹一声:“多亏女侠全力营救,总算地狱逃生!”
“少贫嘴,我二姐说了,退D才是地狱逃生呢。”萍萍还是真信她二姐。
“那我退了。”说着我退身去了洗手间,在那是唯一有隐私的地方躲躲,听到广播再去登机。
洗手间里,我在洗脸池前磨磨蹭蹭,忽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镜子里,一个戴黑墨镜的在向我微笑!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
“方明,这儿没监控。”
这熟悉的声音让我心惊肉跳!他摘下了墨镜--My God! 是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