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中秋,也是我家移民登陆四周年的纪念日。
大约十年前,身边出国的人突然越来越多起来,老公在与朋友的交流中得知,出国原来并不难,也不是可望不可及,只要基本条件合适,考过雅思就差不多了。老公也想试一试。我在一边泼冷水,你虽然研究生毕业,可毕业后从没听你说过 A 、 B 、 C ,雅思是那么容易考的吗?老公还挺自信,说凭我那时下的功夫,这几年算什么,拍着胸脯说都在这儿生根了。于是找了家移民公司,按要求准备材料,不久接到考试通知。我说你就烧吧,烧点钱摸摸自个的底,心里就踏实了。之后我们该干嘛干嘛,移民公司毫无动静,这也成了我刺儿老公的有力证据,你以为你还是学校那会儿 ...... ,移民公司可能都关门歇业了 ...... 。他也不当回事儿,上班、喝酒,喝酒,上班。晃晃悠悠,差不多四年过去了,这中间老公收到了他的雅思成绩,中间偏上,老公总算对自己的英语有了一点新的认识,那就是听和说比较吃亏,面试够呛。移民的事儿都快被我们遗忘了。突然有一天就收到了签证,对此老公感到有点难受,他觉得自己胡闹够了,这一切都过去了,他这时事业也正逞上升趋势,前途是光明滴,道路是笔直滴,却收到了移民签证。移民公司这时候好像也重新开张了一样,总有信息过来,告诉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怎么做。去还是留成了新的问题。签证还有一年到期,慢慢考虑,慢慢决策吧。朋友大多支持我们出国,为了孩子也该这么做,我们的家人却都很矛盾不愿我们出去。这一年可过的真快,再不决定签证就过期了。在还剩半个月到期时我们决定:走!放弃这里的一切。就像放长假决定去哪里旅游一样,我们匆匆匆忙忙收拾了几件行李就踏上了移民之路,到后来才知道,这才是刚刚开始,路还很远,很长。
四年前的今天,也是中秋节前后,正如我们当初开始办移民一样,我们糊里糊涂地开始了移民就生活。一切都是那么陌生,没有激动,没有兴奋,只有茫然。接下来我们的经历和其他每个移民大同小异。我一直在上英语班,老公在上了不到一个月,老师说他已经 ready 了,就让他毕业了。老公却迟迟没有去找工作。直到有一天他对我说他想回中国去。这已经是我们登陆三个月后了,一直压在心底的各种感受此时全都爆发出来了。我们不能互相抱怨,只能面对这样的现实,从开始办移民到来到这个陌生之地,我们从来没有 ready 过,一切都像是一场梦。然而,梦醒了可以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而我们却不能,我们要从头再来,一切都要重新开始。女儿已经开始适应这里的学习生活,她对英文也从一无所知到能和同学进行基本交流,并且开始越来越喜欢这里。最后我们决定老公先回去,我陪女儿读完这学期暑假再回去。在他拿到机票的那个晚上,我哭了,当时心里的那种感受真是难以用语言表达。在从学校出来,又工作若干年后,才觉得成熟起来,从前做事是那么简单幼稚。那天和女儿送老公到机场,当车子停下来,我们面对面我却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轻轻地说了声再见就赶忙转身上车,老公的手抬了抬,终于也没有过来拥抱我,只是轻轻地抚在我的后背上。只这么轻轻的一抚,我的胸腔里便空空的了,我的心被他带走了,只有满腔的泪水在翻飞。我们都不是善于表达情感的人,尤其是在别人面前。女儿一直坐在车后不肯下来,眼睛看着车窗外的行人,也不和爸爸说再见,但我看见了,我看见在女儿眼底很深很深的地方有清澈的泪光。老公转身走进机场,他的外衣被冷风吹起,看上去空荡荡的。那天真冷啊,天空阴沉沉的,一场雪已经压到头顶上却一直下不下来,冷风呼呼地吹着。回到我们租住的地下室,一进门女儿就扑进我怀里放声哭起来,我和女儿就这样相拥着流泪。
老公回到中国不久就在上海一家公司找到一份管理工作,年薪也不错。我们每天通电话,相逢的日子一天天到来。女儿却始终希望有一天爸爸能回来和我们团聚,每次我们通电话她都会跟爸爸说,爸爸我想你,你回来吧。老公也总问我女儿的英文怎么样了。女儿当然是进步飞速,在暑假还没到来的时候,她已经像一只快乐的自由自在的小鸟一样了。老公是不善于语言表达的人,但我能感觉到父爱和事业心又在折磨着他。在暑假我们回国前老公在电话里和我商量,为了孩子,他决定再次放弃,暑假后他和我们一起回来。我听得出他很坚决。这个决定让我们的女儿激动得睡不着觉。
四年过去了,经历像梦一样,而我们一家团聚在一起却是幸福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