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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篇 此莎翁也彼莎翁

(2011-02-04 23:33:09) 下一个

第六篇 此莎翁也彼莎翁

(上 )

当今的伦敦是 2012 年奥运候选城市( Candidate ),到处飘扬着支持竞标的鲜艳夺目的“ Back the bid ”的旗帜。

但在我和学过英美文学的妻心中,却时时惦着要一睹这个国家的大文豪莎士比亚的容颜。中餐馆吃过晚饭,我随便问了问女待,她竟说不知莎翁故居在何处:“大概在郊区吧,那里很荒凉的。”

回旅馆,打探去莎翁故居的火车站,前台那人拿了张大地图,寻寻觅觅,口气犹豫地说你们去 Paddington 看看吧。地铁把我们载到 Paddington ,结果发现走错了:“没有火车了,以前有的,延着棕色线( Bakerloo )走,倒回一站去,到 Marylebone 上车”,车站的工作人员说。谁懂这些个?这就是“自助旅游”的难处,辛亏有妻的那双耳朵,才来几天,已把拗口的英式口语听了个八九不离十。莫非莎翁故居现今已成了“门前冷落鞍马稀”的去处?

从地铁回转地面,踩在高斜的电梯上,耸入云霄,惊心动魄,原来我们在这么深的地底运行!电梯两边的五彩小广告,画面人物口中均被调皮的伦敦恶小塞满泡泡糖。老旧地铁的风吹来,拨弄你我的鼻翼。

我在妻女的带领下,慢慢看到 Stratford 10:54am 出发的电子看板。横挂的条幅上写着“每天七班次”的字样。心中豁然明白,这“ Stratford ”,不就是我们平日翻译的莎翁故镇——斯拉特夫镇吗?

但车站的 whsmith 书店根本找不到莎翁字样的书,只有 load king ,以及一大排粉红面皮的色情杂志。

昏睡二小时到的目的地,越近莎翁故居,心中渐渐地热起来。

(中)

斯拉特夫镇的火车站内外,天色阴霾,凄凉冷清,零乱不堪。

走老远的坎坷路,才看见一张城镇指示图。一个极其平常的英国小镇,街旁林林总总的一溜儿小店,样貌似乎未改当年的装扮。妻和女儿进去买过一剂抗过敏的药膏、一管治喉咙的药,就折出来了。路面很是破旧,对开的车辆不如美国的新、大,尖尖的房顶提示天涯游子在这里呆到隆冬会有深雪。

高鼻蓝眼的路人匆匆过往,个个满脑门心事:不知此地曾诞生过震撼世界的伟人?还是不能把伟人天天放心上,把谁谁的“出生地”卡在脑壳中?当饭吃。

街中心有一个指示牌,但看不清指向何方圣土?向一群留学生模样的人问路,说也在找呢,走过头了,倒回来吧,倒回来吧。路中央的花坛至少该有莎翁的一个那怕是最简陋的塑像吧。这世界数一数二的大剧作家、大诗人也不过尔尔,真让人唏嘘不已。

打一条斜巷里过去。人引路,路引人。小小的斜巷突然变得宽大起来,平整起来,我的心被异样的景象拨动,赶紧左右环顾起来。哪里是莎翁儿时戏嬉的遗宅?哪里是他一举冲天的旧房子?飞过了十万八千里路程,度过了近半百的荏苒光阴,我们才踏上这几回回梦思魂牵的土地。

妻说她读了莎翁的十九个剧本。英语入门课是用他的缩写本,查字典一句句啃下去的。因为有了最脍炙人口的罗密欧与茱丽叶、哈姆雷特、奥塞罗、马克白,她才和西方文学结缘,乃至最终,携家带口,来到美利坚。

有一个绿色的路牌,说前方就是……?后来才知道,我们已擦臂错过了一座两层楼房 , 即一幢“木桁架屋” (Half-timber House) 式的建筑,那才是莎士比亚诞生地呢。

我们现在站在硕大的黑碑大理石镌刻的“莎士比亚基金会”前,这个基金会 1964 兴建了莎翁纪念馆。入口处,莎翁的头像搁在地上,他是瘦弱的,满脸络腮胡,额际宽广,头发如悬崖前残留的杂草。

我们并不急着进去观赏,静静地横过街去,找了一间地道的“莎式”饭店,盯牢对面的莎翁旧居和纪念馆,体验着旧时光阴,大块朵颐。

(下 , )

“她怎么可以和莎士比亚相比?”十六岁的女儿口中的“她”是指《哈利波特》的作者 J.K. 罗琳。食间不知如何把英伦的两个作者做了番比较,女儿接着说:“二十年后,谁还看哈利波特?”

“嘿,还有这种评论,不简单了,是谁告诉你的,还是自己知道的?”我问。

“这是事实啊”,女儿说。妻在边上笑了笑:“你可千万别小看丫丫!”

女儿又说我喝汤的声音太响,不拿条匙不用刀叉了。“是啊,象莎士比亚这样既当演员,又是编剧的天才,世上能有几个啊!”我说。

莎氏的出生地, Henley 街上一座普通的房子,就立在我的眼前,恍惚有如梦中。参观或瞻仰的行程从纪念观开始。我看到的第一张有如照片的莎翁画像,象个实足的乡巴佬。 1564 年 4 月 23 日出生的莎翁,和伊丽莎白女皇等等历史人物均有牵连。

很小的时候,我偶然看到“老三届”亲戚留下的发着泛黄色泽的课文“罗密欧与茱丽叶”,里头还有一张他们阴差阳错、死时相隈的插图,读后心旌摇曳,大受感动!现在才知道,出身英国乡间的莎翁写了一对意大利米兰乡下有情人难成眷属的事,在米兰,还有剧中人的遗址。而且莎翁的创作题材,几乎全来自意大利。

但是,奇怪的是,莎士比亚,这位在二十三年的创作生涯中,写了三十七个剧本和一百五十四首《十四行诗》,作品翻译成至少八十八种语言,成为文学史上流传最久远、读者最多的世上最伟大的诗人和大文豪, 1592 年,他以演员及剧作家的雄姿出现在伦敦之前,他的生平几乎无人知晓。

展览馆东拼西凑,非常生涩地告诉人们:莎士比亚的父亲是个商人,那时的小镇上,经常有剧团巡回演出。莎士比来看戏时发现,小小的舞台,廖廖几个演员,就能把历史和现实生活中的故事淋漓尽至地展现在人们眼前,他从此爱上了戏剧。父亲生意失败,十四岁的莎士比亚只好辍学来当父亲的助手。十八岁那年他结了婚,不到二十一岁,已有了三个孩子。妻子 Ann Hathaway 比他大八岁,据说是个悍妇。

1586 年,莎士比亚随一个戏班子步行到伦敦,在剧场打杂,看舞台上的演出,并自学文学、历史、哲学等课程,阅读大量的书籍以及自修希腊文和拉丁文。他演过戏,后来当上编剧。那时候,正是伊丽莎白女王在位的伦敦全盛时期,莎士比亚成功地捕捉了当时的气氛,激发了无穷的创作灵感。他差不多一年可写出两个剧本。那时候,伦敦的剧团对剧本的需求极为迫切,要求极为苛严,假如一部戏观众不欢迎,马上撤掉,换演新的。 1599 年,顶著“诗人扛起地球”旗帜的环球剧场 (Globe Theater`) 开张了,莎翁为这个剧场写了多部剧作,征服了伦敦的戏迷。

在以后的几年里,莎士比亚又写出《奥塞罗》《李尔王》和《马克白》及《哈姆雷特》四剧,被称为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

可是,最蹊跷的是,叙述这一切历史的用语大多是“ might have ”(可能),没有或不敢用肯定句式。而且,让我颇感疑惑和失望的是,我们无法看到莎士比亚亲笔书写的任何一页残稿。我突发奇想,莎士比亚做过剧团公司的股东,他的那些个剧本和诗作,莫非是集体创作挂他的名?或许,我心中的“诗圣”和“大文豪”,其实不过是个乡巴佬,小丑,窃儿?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小结尾)

我就这样狐疑着 , 或是悬疑着走完拜访莎翁故居之旅的。

宽街北侧,一座两层楼房子,这里人称为“木桁架屋” (Half-timber House) 的,即莎士比亚诞生地,就那样屹立着。踩著吱吱作响的旧橡木地板,在房间里走动,可清楚看到莎士比亚那个时代的生活风貌。屋内陈列着据说是莎翁睡过的床,还有一个萦绕着十七世纪孩提美梦的摇篮。

房子为橡木结构,白色外墙上露出横的、直的木桁架。房顶铺红瓦,雾气弥漫般的花格窗上刻满了过往造访的文人骚客的签名,那些手刮的迹痕,掩不住岁月的沧桑,象煞好莱坞中国剧院地上电影名星们的涂鸦之作。屋后的花园,种满了莎翁作品中提及的花草树木。在这座房子里,莎士比亚度过了他的半生时光。

我的耳际响起怀有恋母情节的哈姆雷特的著名独白:“活下去还是不活:这是个问题。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我想起莎翁的每一个悲剧,分别探讨不同的人性或性格缺陷,这些缺陷最终造成灾难性的后果。《奥塞罗》说的是怀疑与妒忌。《李尔王》最大的弱点,就是长年活在尊贵的地位中,已无法分辨何为虚伪的奉承,何为真实的感情与忠实。《马克白》探讨一个人如何从欲求开始,到最后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哈姆雷特》中丹麦王子的性格缺陷是过於道德完美主义,优柔寡断,过多的自我批判和质疑,缺乏行动的决断力。哈姆雷特天生优柔寡断,性格延宕迟疑。他对活在世上产生疑惑,死的念头随之而生,可是他又对该不该死有了疑问。

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又拂不去真,还是假莎士比亚的猜测,心中有关那逝去文坛泰斗的分量也就轻了许多,走马观花的态度不免让脚底的步履显得匆匆复匆匆。

但是 , 你一离开莎翁简陋的老屋,置身於亨利街 (Henley Street) 的“莎士比亚世界”,又会把“悬疑”束之高阁,你会想:有没有莎翁后来那一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出生在这里,出生在英国,当今世界,并没有一个地方,某一群学者跳出来叫阵——他们那里出了个莎翁;离开莎翁的宏篇巨制,专去研究他、穿凿他的身世,你不觉得有点无聊么?你就不能把莎翁及其作品看成是大不列颠民族集体意识或无意识的伟大创作么 ?!

“莎士比亚的世界”——大街两旁的物什,几乎都与莎士比亚有牵连:莎士比亚研究中心、皇家莎士比亚剧院、莎士比亚遗产监管会;书店、餐馆、旅馆、酒吧和商店,或以莎士比亚的名字命名,或冠以莎剧中人物的名字;商店里卖的东西,从书籍、画册、唱片到衣服、玩具,无不印上莎士比亚的肖像,边巧克力和茶叶盒上也有莎士比亚的大名。

这隆重的有如嘉年华会般的场面 , 让你有关真、假莎士比亚的猜测变成午夜蝙蝠似的不能见容于普照大地的阳光,脸色羞愧。

可是,总有一些英国人忐忑不安,有少数人坚持认为莎翁的剧作没有手稿,是因为每个人写一部分(或一角色)之故;又有一些人认为他没有上过大学,也没在贵族圈子里混过,如何能有那么丰厚的学识,知道那么多关於宫廷和贵族的事迹,写出那么多的鸿篇剧作?这大概就是莎翁的故乡没把莎翁的雕像光明正大地高高竖立在市中央作为市徽的道理所在?看来英国人比日本人坦诚,有自知之明。日本人明知道地底下埋着的列宗列祖、王侯将相很可能是汉人,就吓得挖都不敢挖。

直到我回到美国数月之后, 05 年 4 月 23 日,才发现一则报道,说现存的莎翁肖像都是后人在其死后绘制的,其中以伦敦国家肖像艺廊典藏的这幅,也就是我们平日在莎翁剧作封面所见的这张最著名的照片是 1911 年佛劳尔捐赠的(虽然落款是 1609 年,但颜料分析显示该画作于 19 世纪初),是假的。

“嘿,我说过,电影《恋爱中的莎士比亚》也全是编的”,女儿放着马后炮。

我和妻说,但愿我们那位和莎翁同时代的汤显祖可不会是假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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