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战告捷,并不能扭转整个战局。逮到一头田鼠,并没有撼动江家地下的田鼠大本营。
妮可儿从外面晨跑回来,脸上有朝阳晨露。她气喘吁吁地告诉江涛:“隔壁邻居克莱伦已在相邻的草地上放了两个捕鼠器,你不要动它。为什么要替我们捕鼠呢,老头说,再不捕,田鼠都要跑到他家草地上去了。”说完一溜烟冲到卧室洗澡去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江家地鼠成灾,快要蔓延到瑞典老移民的家了。美国人是很少管别家闲事的,除非这邻人暴打子女,夫妻间老拳相向,闹出很大动静,他们才会报警。现在瑞典老移民要跑到江家草地捉鼠,为避“管闲事”之嫌,特意向妮可儿作出解释。
江涛当然特别高兴,见妮可儿在洗澡间泡着不出来,自己要急着去上班,就留了一张纸条在桌上:
Nichol:
请教隔壁邻居,如何大规模消灭地鼠,地鼠的英文名字叫什么……
James
不知是早出晚归很难碰到隔壁老头克莱伦,还是妮可儿也听不清那些复杂的捉鼠术语,总之,江涛没有听到妮可儿的讯息反馈。
这就到了江家倾巢而出到外州休假的前夕。大清早,江涛到正门的环行车道旁捡拾《洛杉矶时报》,突然发现春意盎然、碧绿平整的草地上又起了两个全新的土包!
这简直到了病魔缠身的地步了,就象患了疱疹的病人,用了好些药,天天神经质地查看他腰际豆粒般的疱疹有无安歇,偏偏一看就有新发现,不知心情有多糟!
这一去外州就是四天,四天回来这一片草地可不成了翻浆的沼泽地了么?“小草啊小草,我是默默无闻的小草,”江涛总以为小草是最不招人惹人了,现在可恶的地鼠竟不让它们活,从地底咬噬它们的脉络和筋腱。
情急之下,江涛拉来水管,拨开粘土,往地鼠的巢穴里灌起水来,他想来个水漫金山寺。
时间在分分秒秒地过去,江涛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档,一直没有看见到水满地洞,地鼠们落汤鸡似地窜出,东奔西突,落荒而逃的情景。他这才想到地底下的洞穴该有多大,多深,该有多少客厅卧室、舞榭歌台,鼠们在那里繁衍子孙,送往迎来迎,狼奔狗突,秉烛夜游,日日开着欢庆的飨宴。
他江家在地上住豪宅,他江家的寄生鼠就在地底筑华屋。地上的房屋有多大,地底的鼠穴就有多大。地上的屋主换了好几个,地底的鼠辈也沿袭了好几代。这是惊人的发现,这惊人的发现使江涛提拿水龙头的手臂酥软无力,他漫无目的地灌下去,知道灌了也白灌。
当初买房怎么光知道消灭白蚁而不知道扫荡地鼠呢?怎么就没来看一看鼠穴呢?
江涛没来由地责怪起自己来,把目光拉开,腾挪到左右两侧,马路对面的邻居草地上去:瑞典人、英国人、印度人、中东人的草皮一律光鲜亮丽,平波如镜,难道他们家的田鼠全跑到我家来了?难道整个百万山庄的田鼠全跑到我家来了?
江涛沉浸在一片幻觉中,仿佛地底的草皮已有塌陷的声响,他的身躯在慢慢地坠落,坠落在灯火辉煌的鼠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