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冷月明照 (三,上)
3江涛想,和老鼠的斗争是一场比意志、比毅力、比智慧、比技巧的斗争,所有的药理、抗衰老、增加记忆力的实验都在老鼠身上进行,可见老鼠是天赐的最接近人体的生物。自从他在Drive Way(环行车道)、三棵槐那边抓了第三只、第四只鼠后,上周六抓住的这第五只鼠是他久违的劳动果实。江宅的鼠们好象开过家族大会,总结了惨痛的经验教训,发誓决不重蹈覆辙了。
那些尖利无比的“掐腰打”为久久不能为主人效劳,空耗光阴而仰天长啸。江涛请教谷大勇厂长,老谷说:“老夹子有死老鼠的气味,你得洗洗,用开水烫很久很久,或者再买几个新的,新的肯定行。”江涛恍然大悟,言听计从。
江涛说他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一转身,老鼠洞就被堵上了,它们是在外面推土去堵的吗?
“才不呢,当然是从里头,从洞里头往外推土堵上的!”别看谷大勇长得武高武大,心思还特细腻,在厂里,江涛一直和他配合默契。谷大勇还是银龙公司几次“创研奖”的得主。
“哈啰,抓没抓住——”晨曦初现,山岗上的大宅成了茫茫雾海中的孤岛独屿、琼楼玉宇,妮可儿晨跑回来,光光的胳膊象嫩笋儿似的,白光闪闪,站在长廊的那一头叫唤。
江涛很有些沮丧。
这一个傍晚,江涛仔细研究了他捕鼠的成败得失,终于发现“掐腰打”是不能竖着放入洞中,而要将洞口稍微挖开,横着放入洞中的。竖着放十有八九要被“精灵鼠”拱出地面,横着放则有可能在它们不经意地经过时突然夹住他们的颈身。
这样江涛就得探摸很深的洞底坑道,神经质地感到会有鼠们幽绿的目光咬牙切齿地注视他五指的挪动,冷不丁地上来咬一口。更让他悚然不安的是,他老以为他会触摸到死鼠的躯体,因为前几天撒放了不少毒药。
这是江涛抵美以来最困难的活儿了。他并不知道草地里到底藏了多少只老鼠?他也不知道他的努力何时是个尽头?
妮可儿见江涛有点兴意阑珊,就在晚餐后整理碗筷时,对他说:“你呢,只要把工厂管好,产品营销抓住,把书写完,逮几头老鼠,就好了。”
江涛接嘴说:“是啊,是啊,我只要吃一点,做(爱)一点,赚一点,写一点,就知足了,至于老鼠嘛,只要我坚持,总会越抓越少的。”仿佛他江某人这一阶段人生的意义,就这样了。
妮可儿说:“那就好了。我对自己的要求也不高,目前只有两条,一是把公司办好,二是把家搞好,对了,再就是把身体保养好,看谁干得过谁?看谁笑到最后?”江涛知道,妮可儿说的“谁”是指银龙公司目前狼样环伺的两、三个竞争对手。
周日清晨,江涛意外地发现,他已经逮住了他的第六只老鼠,那就是和他捉了一周迷藏的“精灵鼠”,在三棵槐的一条横向坑道里。当他把并不肥硕,瘦精精水灵灵长了上下四只獠牙,背部有黄黑厚毛的“精灵鼠”提起来给妮可儿看时,丈八开外,站在朝霞里的她连声赞叹:“伟大,老公真伟大!没有象你这样会坚持、干实事的人了,加上隔壁老头替我们抓的两只,就是八只了。呵,八只,My God,真是太多,太猖獗了!”
江涛突然就有一种清晰而强烈的失落感,八只,不可能再有八只上窜下跳、鬼精灵似的老鼠的,他的以打鼠为乐的大宅生涯可要逊色多了、寂廖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