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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历史:你不知道的“抗美援朝”内幕

(2008-10-31 19:20:41) 下一个
口述历史:你不知道的“抗美援朝”内幕

《传记文学》

吴瑞林 四十二军军长

我曾两次负责将解放军中的朝籍官兵遣返回朝事宜。两次遣返总数约为五万人,其中一万八千人带武器。他们基本上都愿意返朝,只有极少数要做说服工作。第一次遣返是在一九四五年,在安东。当时接待金日成和其下属几千人(大部分是原解放军中的朝籍官兵)。我陪他做帅服,给其余人做军服,让他们回去开国。第二次在一九五○年,在郑州。遣返费我记得是每人五元。朝籍官兵分布于各野战军,但以四野总部机关负责遣返工作。由于负责遣返工作,故我对要打仗一事曾有所闻。

六十年代末反英抗暴时,毛、周曾交代我:率三、五艘炮艇进入香港海面,炮击英海军舰艇,毙、伤其二十至三十人;如其追击,则反身将其击沉。任务圆满完成,但英舰没有追击。陆上黄永胜受命集中一百门炮轰击对方边界阵地,但结果连一辆吉普车都没伤着。此举的目的是支持香港地下党和左派。双方都没公开事件。

周还曾交代我和印尼共之第三把手谈,劝其将党员移居苏门答腊、西伊里安等山高林密地区,以利发动游击战争。印尼共产党员的集中地爪哇,地形不利于游击战争。印尼共没怎么听进这个建议,只移居了一部分人到西伊里安。

我在一九五○年七月初朝鲜战争爆发十来天后,即率二参谋人员到北朝鲜勘察地形。一九五一年春,毛曾单独约我谈五个小时,了解朝鲜战况。(一九九三年八月二十九日,北京)


四十二军有个独创,就是自一九四五年起搞了个「电讯报」,收记电台播出的时局电讯。翻译成中文后,复写三、四十份,发到全军营和营以上单位。韩、日、美电台都有华语广播,「六·二五事件」第二天上午就听到了,告诉了我,但我当时连政委也没告诉,直到事件公开后才讲。四十二军战士至一九五○年时有二分之一是解放战士,来自全国各地。能通过「电讯报」了解自己家乡的情况,很高兴。麦克阿瑟的讲话我们都知道。

美军发性交证,从俘虏兵身上搜到的。我亲自问过一美军上校俘虏,证明真有其事,二战时有,历史上也有。没有证做了要受处罚。证的上面是英文,下面是韩文。以此作教育我军士兵的材料。志愿军强奸朝鲜妇女的,开始要枪毙,二次战役后金日成讲了话,以后一般的便不枪毙了。

对士兵的教育包括强调我国人民是优秀的民族,长期强盛,只是晚清时弱了,慈禧不搞军队,不用好人;中国人不当别的民族是敌人,而是当亲兄弟,有文成公主、王昭君和亲之举。

分析朝鲜的地形。我国是东流水,朝鲜是西流水。清华大学、东北的大学教授来讲都没讲到这一点,他们讲的与军事联系不起来。朝鲜山高水高,山地多,河流多,森林多,有利于我,不利于敌的重型装备。公路一断,敌坦克、大炮就没办法。森林多有利于我隐蔽。但朝鲜半岛三面环海,不利于我大踏步迂回包围,敌人有海上迂回的优势。人民军后来有了教训。

朝鲜战争爆发,周总理发表声明后第三天,六月三十日,高岗召我去沈阳,命令四十二军集结到鸭绿江一带。我即提出化装侦察,高同意。七月初,我即率一作战处参谋、一情报处参谋,化装成火车司机到平壤以北侦察。从新义州至平壤,再从平壤经江界回来平壤。中部、临江、东部都去了。一路上下车看,指手划脚,我讲,作战参谋记,情报参谋画。去了六天,主要是沿铁路沿线看。政委、副军长都不知道,我对他们说是去开会了。坐在车长室里,吃饭也在里头。事先没通知朝鲜方面。后来其内务部发现了,以为我们是特务。告诉金日成,金估计是我,没惊动。如发生问题,只好出示身分证。金后来对我讲「估计是你」。

朝鲜方面给的地图很一般。四十二军侦察队一九五○年十月十六号就入朝,十七号曾接到过一项入朝口头命令,十九号就打响了。训练士兵用爆破筒、炸药包打坦克。用日本旧坦克,我先做示范,副军长接着做。包围住敌军,一夜解决不了,白天就不好办。我越打越勇,越打信心越高。四十二军的传统曾给越南人讲过。我写的回忆录就取名为「美军败于我手」。

四十二军缴获多,包括一二○榴弹炮。司机跟部队走,缴获汽车先开走。我曾将一辆新吉普车送给彭总(第三次战役后),彭总很高兴,以后将一辆戛斯车送我。三十八度线是我四十二军首先突破的。曾想送一架五十倍望远镜给彭总(在龙头岭时),彭说留给我用,顶一个团。

听外台华语广播,知道朝鲜战争爆发了,心想生产任务要结束了。一九五○年三月四十二军奉命转入生产,两个师在河南、安徽、湖北的大别山开荒,一个师修水库当临时工。既然是分散生产,以后又会与人民争地,干脆决定去北大荒,那儿土地多。我心想,我四十二军搞生产也要搞出个名堂来。四十二军曾流行一对联:「兴安岭下练雄兵,兵强马壮;黑龙江边开屯田,为国为民。」搞生产时,决心二至三年达到自给并有余粮上交。强调了生产同时不要忘记手中枪。

炮一、炮二、炮八师车辆多,炮重,在江南丘陵、水网地带不适用,撤回东北,但骡马驮的炮都留下了。

战争爆发时,只有四十二军一个军在东北,高岗说我是空军司令,要将其人员编足。四十二军没复员,其中解放战士有七千人。将四十二军充实后达七万多人。高岗是诚心诚意建设这个军的。周发表声明后第二天,毛就指示高岗,将四十二军调通化。六月三十日高召我到沈阳交代任务,回哈尔滨后第三天,即七月三日,高即派来专列,运兵七天,集结到通化,其它车让路。我去沈和回哈时均使用专用车。

四十二军驻北满时没见苏联运武器给北朝鲜,听说都是由海参崴用船运去了。毛一九五○年二月回国时,四十二军警戒满洲里以东三百公里。

入朝前什么军事地图都没给,军中亦无苏联顾问,也没心理准备苏联出空军。更没说要打南朝鲜。苏联人从来看不起我们。(一九九三年九月一日,北京)


入朝作战前曾对敌军作过研究。美军作战时间并不长,二战时在欧洲和太平洋岛屿和德国、日本打过两年多。我军自一九二七年至一九五○年打了二十三年。美军和其它国军队亦无法比。英国军队打得稍长一些。

四十二军有个特点,它一成立就与美国训练出来的新一军、新六军作战。与美军作战的方法,四十二军从打新一军、新六军时就知道了,当然也有所不同。

供应情况:根本不能取之于敌,也不能取之于民。靠士兵背五天干粮。朝鲜道路窄、弯,坦克一压就坏了,严重影响后勤供应。

麦克阿瑟是老资格,夜郎自大。其实本事并不大,在菲律宾时,美军那样的装备,他都打败仗。同毛、朱没法比。沃克稳重一些,李奇威是少壮派,敢命令,有北非登陆经验,反应快。敌军官多从学校出来,战斗经验不如我丰富。敌人内部经常火并,会为了女人火并,俘虏兵讲的。我指挥官比美、日指挥官都年轻。

苏联估计我军一过江,敌军就会来轰炸渡口和东北,故先派来了一空军师。我们从来没有把胜负寄托在空军上,解决战斗主要靠步兵,去一个空军师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彭总当时(一九五○年十月八日)就同我讲,不要把胜负希望寄托在苏联出空军掩护上,寄托就会犯错误,但苏联空军将来可能会来。

一九五○年十月八日大会,由高岗主持,介绍情况。彭说带耳朵来,先按次序听取各军备战情况。没有出现高岗讲不同意见的情况。

四十二军汇报达二个小时,高岗想要彭总多讲,故打断我,但彭总很有兴趣要我继续讲,说:「你放心,你讲完。」讲敌我特点,如何对付敌人的具体作法。政委周彪也讲这些。

彭总问有什么困难,我提要换背包带,两指宽的背包带。东北无库存,请示中央。三天后就用火车运来了。当时知道中央没有武器库存,故不伸手要东西,相信可以从敌人那儿缴获过来。

第二批出国作战部队换了苏联武器。苏联武器如步枪还是不错的。调集第二批部队需要时间。第五次战役,老部队轻敌,认识跟不上去。一八○师失利责任在师长,敌人并不强。个别损失难免,没有常胜将军,赵子龙也有天水之败。金日成部队损失也很大,从中国回来的部队纪律好,新组建的部队纪律不好在所难免。

人民军北撤后,放在鸭绿江边整训,其中有南朝鲜俘虏兵五万。

原子弹问题:有大山阻隔,原子弹的威力就大减了。敌人用过气浪弹、细菌弹。一九五二年时,彭总曾下过命令,细菌战过后准备打原子弹。

一九五二年三月某日晚上,敌机一百多架在我四十二军防区上空盘旋,不投炸弹,只投细菌弹。开始不知道是投细菌弹,彭总即指示各部准备明日敌投原子弹,然后以机械化部队冲上来(彭指挥部离我部仅距五十里)。彭总司令部上部覆盖厚度达三十公尺,就是为了预防原子弹。彭总的司令部和四十二军在一个范围,有三条路相通。我向彭保证敌人过不去,因已指示部队在公路两边山崖装好了六百公斤炸药,到时爆山阻路。彭总说,那我就放心了。是在铁原驻地,三九八.四高地,估计敌人可能在这儿打原子弹。志愿军进了洞子,老百姓也下了地道。考虑敌只会在第二线打,因第一线即前线距敌仅一千公尺。布置:第一线是团,第二线是师,第三线是军。

毛说把北朝鲜几百万人口的吃、穿、用全包了。人民穿得跟我们一样。

四十二军伤亡很多,但也不到一万人。(一九九三年九月二日,北京)



师哲 毛泽东的俄文翻译

朝鲜战争爆发后第三天(二十八日)早上八点毛临睡前,我持文件去见毛泽东(例行公事),毛告诉我朝鲜爆发战争了,毛说他的消息来源是法新社。北朝鲜方面在战争爆发后一星期,才派一少校来北京通报中共中央。

金日成在战争爆发前曾三次访苏谈战争计划问题。斯大林曾告诉毛金的打算,但没透露详情。毛告诉我,金和斯一直在嘀嘀咕咕。关于金--斯会谈的细节,中方通过大使馆、苏驻华顾问以及其它情报渠道知道一些。毛对金只和斯大林谈的举动,心里是很不舒服的。

又过了三、五天,毛对我说,金的战争从策略上、战略上说都不正确。从策略上说,金应等到美军事人员从南朝鲜完全撤出后才打;从战略上说,金打过三十八度线之后南下得太快,后方未得巩固。

金个子大,但心胸不够宽广。我见过他和别人争论,脸都青了。金不着重和中国商量发动战争的事情,有小人得志的成分在内。我记得毛当时也有这种看法。但毛肚量大,容忍了金。

关于中共中央政治局讨论出兵援朝之事,我记得毛自始至终强调两点,一是不能见死不救,一是唇亡齿寒,别的没多说。毛欣赏彭德怀能吃大苦,打硬仗。朱德生活上就要有一定的标准才行。毛对彭的主要意见是彭不大听话。

周恩来当时对朝鲜战争的态度,认为这是朝鲜的事,对于出兵援朝一事一直犹豫,考虑国家需恢复元气较多。他似乎一直在设法找折衷的办法,但苦于找不出。

周一九五○年十月八日飞苏前,中共中央政治局对出兵援朝一事的意见是一半对一半,因此他到苏联后便对斯说不出兵了。但从斯大林休养地返回莫斯科后,又接毛的电报说决定出兵,他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他是国家的总理,必须顾及国家的建设。

周为了谨慎起见,找了林彪一起去和斯谈。周去苏时乘的是美国道格拉斯飞机,慢,又要加油。林乘的是苏军飞机,比周晚几个小时到斯大林的别墅所在地。周于林未到时参观风景,等林到。林此行表现得吊儿郎当,建议让金开展游击战,斯没采纳。

周--斯会谈开始前,斯等了一晚上没睡觉。会谈从昼到夜,又从夜到昼。午、晚、早饭宾主均一起吃,边吃边谈,喝很多酒。斯视自己为东方人,对中国革命的动机和心地都是好的。彭后来想出部队轮番换装的主意,苏联顾问有意见,斯却说聪明。周大约十八日回京,十七日他署名的电报(见「毛泽东建国以来文稿」)可能是让人代签的。(一九九三年八月三十日,北京)


高岗没有不同意见。只是东北负担重,希望国家支持他。

金日成于二月,四、五月之间,九月来过北京。

粟裕个性很强,过于自信,好高鹜远有一点,主席喜欢他。彭德怀的想法,不出兵则已,一出兵就要打胜仗,彭的威望比粟裕高得多。

刘少奇不懂军事,只是第二把手,不能表现太充分,在部队里威信不高。

任弼时,历史长一点,理论基础好,没独立性,不反对毛泽东,敢发表意见,毛绝不见怪,一讲一两个钟头,毛听得进去。

林伯渠、董必武跟毛的尾巴,没有个人的意见。林彪也比较敢讲,不在于有新意,而在于表现自己。高基本上说不出什么东西,基本上顺应林,东北部队是林的。

李克农很乖,听中央,没有什么独立见解。

一九五二年谈判,金要依靠我们,斯大林很清楚。推金到第一位,实际上事情都是由中国办的。

金见到斯,头都抬不起来,不敢说,害怕。斯说金在战场上很勇敢。

金说不来俄文,会几句,但会东北土话。

口头协议:如果需要的话,在一定的条件下,苏答应出空军。

斯这样告诉刘少奇:金为国家统一而求战,我不便表态,精神是好的。金很勇敢。同时说金有任何行动都必须和中国谈。大人物往往不往清楚里讲,只用暗示。斯说金很勇敢,说他有勇无谋的意思也在内。我陪周去苏联时讲的。(一九九三年十二月四日,北京)


共产国际里有关中国的档案于一九四九年以后就交还给中国了。

一九五○年十月二日毛泽东给斯大林的电报(说出兵的),有没有发出去,我不知道,我当时还没回中央。

一九四九年七、八月间刘少奇访苏。金日成也去了莫斯科。斯-刘会谈,以后斯-毛会谈,有时就我一个翻译,斯此时想表明相信中方。斯、刘、金三人会谈。刘、金曾为某事弄得不太愉快。金对中国人摆架子、听不进中国人的意见,不尊重我们的战争经验。金有个人英雄主义,要在苏联人面前吹牛。又对其党内军内延安派怀疑。斯自认是东方人,他是高加索人,黑头发。把刘当成小弟弟。斯所说革命中心转到东方,刘不敢承认,我敦促刘诚恳一些。

毛泽东访苏时,斯和他谈金的计划。毛心里下了决心,同斯的看法一样,但在外表上要摆摆架子,不能让人看出是斯指挥我。毛往往接受了斯的意见,然后改头换面说出来成了自己的意见,对内做法也一样。为了避免予外界苏联参战的嫌疑,毛建议苏给中国军队日本军火。为了避嫌,苏给越南的军火也是以中国的名义给的。中国人出兵帮朝鲜好办,中朝人分不清,苏联人一看就知道,打仗不可能一个不死。斯想说具体一些,但毛不愿谈具体事。在国际事务上毛总找周恩来出面,自己怕讲错话,又想留回旋余地。

苏军在东北给了几支枪算什么?共产国际给了一些美元算什么?毛根本瞧不起,这样衬托得身分更高了。

高岗和金日成是你兄我弟,亲热得很。

毛的决策方式,是开会时让大家往完全里讲。别人的意见,毛很愿意听,自己不大作声,然后再把大家的意见归纳起来。在写决议时,他自己心里有数的就自行写出来,后来可以看出哪些是毛的东西。在出兵朝鲜问题上,开始时众人的意见是一半对一半,毛没表态。最后毛说出兵,谁都没有说话。林彪不考虑政治,而毛既是军事家,也是政治家。毛考虑朝鲜如被日本、美国占了,东北会不安宁。

中国出兵朝鲜后,皮克自己一人曾上街游行,庆祝毛泽东不是狄托。

周恩来本人是不想出兵的。

苏朝边界很短,通过能力差,北朝鲜军民要避难的话只能涌到中朝边境去,将来也只能以中国为大本营,渗透回国打游击。(一九九五年七月二十一日,北京)



王政柱 志愿军司令部副参谋长

我于一九五○年三月(编者按:韩战爆发于一九五○年六月,此处时间有误)中旬被调派志愿军任副参谋长,经过北京时总政干部部副部长徐立清找我谈话,说解方要接受新任务,准备谈判,故要我去接管直属机关事务和作战参谋业务。到了朝鲜,邓华也证实了中央这个意图。关于谈判,敌人放风早,中央早就考虑过了。彭总对守不守得住很担心。

各兵团代表各个野战军、各个军区,打得好坏,有个名声问题。

三兵团过鸭绿江时,带的东西负荷超过体力承担能力。炒面受潮、发霉,战士吃了大部分泻肚子。

九兵团是华东部队,冬装标准不同。中央有考虑,过江以前,做了准备。但九兵团没很好执行指示。九兵团首长主观主义,不知道过了江那么冷。志司也不一定知情,过了江再补发就有困难。九兵团司令宋时轮后请求处分,但没给处分,中央考虑到有经验不足的因素,审察此事的原始资料仍在。

一九五一年三、四月后,有苏联顾问来到志司,不管作战,主要搞情报,还搜集新式武器和被击落的敌机残骸,飞行地图、报话机、美日密码机等。和我方经常发生摩擦,有时候东西只有一份,他们也要。我们提出要先送回国,然后再由国内转送苏联,他们就不高兴。人民军搞到的东西,苏顾问和大使馆要过去就容易得多。

彭总治军很严、艰苦朴素、身先士卒、不搞山头、讨厌奉承。(一九九三年九月六日,北京)



龙道权 六十三军政委

一九五○年五月底六月初,彭总召集我们,指示要沿陇海路洛阳至连云港一带布防,防止美军登陆华东后深入腹地。西北刚解放,起义部队多,要做好他们的工作,以巩固东西战线的腹地。当时郑维三军长休息,政委是王宗淮,我是六十三军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

粟裕曾去了趟苏联,将有关长江江防、解放台湾的图纸泄露给朱可夫……毛不同意这种作法,把他调到了中央。可能因此没去东北边防军赴任。

彭去了三次中央,开始谈西北准备情况,西北野战军做准备,能调动的只有十九兵团。当时也没有多少修铁路任务。六十四军驻宝鸡,六十五军驻宁夏。

决定一野派十九兵团,二野派三兵团,三野派九兵团,四野派十三兵团入朝作战。

十九兵团入朝前在山东换苏式装备。苏联枪枝质量还可以。原来的装备是什么都有一点,日本的、美国的等。

苏支持我半心半意,飞机本可飞到平壤,但只飞到清川江。国内两个苏联空军师在上海,三个在安东。

苏给了我两个师的坦克,是卫国战争的剩余物资。苏联是平原,坦克履带只有八十公分高,到了朝鲜容易陷进水田,履带得要一百公分高才行。所以第一至第五次战役都用不上坦克。美国坦克前面有铲车,而苏联的没有。我们只好靠火炮,其中无后坐力防坦克炮最重要。

九兵团冻伤不光是责任问题。国家困难多,有东西也运不进去。

第五次战役,中央原不太想打。火炮猛烈,将美骑兵师一个连全部打死。美骑兵师的俘虏被人民军全部杀死。第五次战役六十三军完成任务,六十四军基本完成,六十五军没完成。第五次战役志司指挥协同不够。战后觉得美军确实有点厉害,有人说美国人太厉害太高强了。我六十三军一天一宿伤亡一万八千人,生病也多,有二万多人。我和其它军指挥员均拉痢,要坐在马桶上指挥。

铁原阻击战:为了防止四、五个军被美军切断,要六十三军阻击。彭总说情愿把六十三军打光,也要保五个军。

第五次战役时,看过原子弹投掷广岛长崎的电影,感到原子弹确实厉害。在高级干部里头讲过防原子弹问题,士兵不知道。马林诺夫斯基这时候是苏军总参谋长,指示说通过中国东北的苏军要注意美国人丢原子弹。

张耀祠,江西老表,现在成都军区。(一九九三年十一月五日,广州)



徐焰 国防大学教授

金日成要发动战争之事,毛泽东事先知道。一九五○年初,斯大林在毛访苏时给打过招呼,但没具体谈。金向斯提出此议,斯于一月三十日原则同意,但要金拿出具体计划。金四月份又去。一月朝派人来华要解放军中朝籍官兵时,此事还没定,因毛、金都在苏。五月十三日至十六日,金来京,和苏驻华大使罗申一道同毛谈。毛明确表示不满,态度冷淡。金对毛故意保持距离。这些情况在朱健荣的「毛泽东和朝鲜战争」(日本出版)以及师哲的回忆录中都有提及。都知道六月份要打,最近要打。金当时的意思是不需要中国支持。

一九四九年七月刘少奇访苏,斯要中共管亚洲共产党。此项许诺在先,故朝鲜战争事一定要问毛。苏联干脆不管越共,又把日共推给中共。

斯似欲故意挑起中美冲突,不过此事尚无文字根据。斯对毛仍不信任。

林彪派观察组赴朝之事不可能(衡学明「生死三八线」一书中提及)。外事无小事,纪律不允许。

一九五○年八月军事观察团停派的问题,不是朝鲜方面的问题。二百多人代表团安置要求高。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毛没下定决心。

一九五○年七月下旬就估计到情况不好了,可能要持久战。八月时就讲了,情况可能不妙,有可能参战。毛发出命令称有必要就入朝。六月二十八日美国一插手,就知道此事美国不会罢休。开始中国对是否参战犹豫不决。斯是希望中国卷进去。六月二十五日后苏援朝军火通过东北,(驻苏)大使馆很恼火。

毛两手准备,六月三十日下复员令,照常复员,希望尽量不参加,金宣布八月为胜利月,毛又暂停。八月下旬知道完了,八月二十三日雷英夫报告仁川登陆的可能性。驻朝使馆也讲,解方报告也讲。九月初李相朝来京见毛(见「文艺春秋」一九九一年第六期载之回忆)。金说:「我从来没考虑过撤退。」九月一日发动第五次攻势。毛曾劝金撤退到锦江,金不听。后来说朴宪永主战是欺骗。决定权在金,金欲推卸责任。

粟裕不愿去,原因可能是十三兵团是四野的,怕指挥不动。一九五五年才去苏访问(针对龙道权所言)。当时东北边防军准备从每个野战军抽一个兵团。粟裕司令部不到职是件很普通的事,战争年代许多事不是程序化的。

贺龙经绥远一仗证明不行。聂荣臻、陈毅都不会打大仗。徐向前病,刘伯承伤残,只剩彭德怀一人可选。彭与毛在对敌斗争方面是一致的。

备战时间长,要齐装满员,补充大炮,令弹药与枪枝口径一致等,很费时。

十月十七日已过一个团,停下,十九日又前进,十八日才真正下决心。十二日曾说暂不出动。见「中共党史资料」一九九一年第三期。

苏有四个空军师在东北已有二、三个月。

毛的会议是非程序化的,不一定标准化。一九五○年九月三十日就开会了,杨尚昆有参加。大多数不同意,毛也变过卦,何况其它人。周则依毛。毛的「别人……心里难过」的两句话。十三日的电报最根本。两次停止都是顾及本国的利益。

当时尚不清楚麦克阿瑟和杜鲁门的分歧,对麦克阿瑟的言论特别注意,将他看成主流派。第五次战役后毛就不太管了。

第三次战役过了三十八度线。彭是想休整后再过,毛是想过了再休整。

金、朴曾吵一架。毛电报中说的「民主国家」就是指北朝鲜。苏联其时已撒手不管,中国愿意怎么定就怎么走。这时只有彭与李奇威心里明白谁也赶走不了谁。

九兵团以为越往东南插越暖。彭催促其余两个兵团赶快上来。运输有问题。十九兵团不满员,每师只有六千人,装备没换。三兵团修宝成公路,换了苏式装备。彭曾认为十九兵团不需换装,那样的话上去也够呛。十三兵团于八至十月都没换好装。

第五次战役情报错误。三月份就有决心打。提前打是怕敌侧后登岸。供应不足,连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第五次战役令部队知道现代化武器的厉害,以往第一、二、三次战役的胜利,令有的人头脑发烧。此次战役谁指挥也赢不了,没有新办法。

秋季战役后才觉得有可能守得住。从平壤到三十八度线修了三条防线。美国要攻也消耗不起。

第五次战役五月二十六日结束。第二阶段对第一阶段不死心。人民军二、五军团不行了,金集团不行了。金日成明白,一军团在东线。六月三日通知苏联,斯大林、高岗、马立克。

毛以为谈判十天以后可以完。美国纯粹捣乱,中方缺乏经验,但原则上是美国错。秋季攻势之后,中国认识到短时间停不下来。

战俘问题,北朝鲜理亏,让解放战士五万加入人民军。

三兵团被俘二万?二野的解放战士多,打完淮海战役后,二野只剩十三万人,补了很多解放战士。几十万人中百分之八十是解放战士。

六十军干部不强,一打仗非出事不可。一万四千人本来就是不革命的人居多。

第五次战役一万七千人被俘,只有湘江战役可比。

一九五二年六月份,在停战问题上中朝有分歧。毛还想抗一抗,十月份又较量了一下。一九五二年十二月份最受威胁时都没让步。二月份就中止。七月等大选。政治问题。民主党继续掌政。

抗登陆不等于抗原子弹。苏联有点害怕。北朝鲜人易走极端,打胜要追,打败要急停,走两个极端。(一九九三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北京)



方子翼 空四师师长

混成四旅原为保卫华东,下辖四个团,歼击团、强击团、轰炸团、护航团。

苏空军别洛夫师,后来是别洛夫军,常辖四个师,一个师驻沈阳、辽阳、鞍山,一个师驻安东,一个驻大东沟,一个在甫山,十一月即开始作战。

我四师于十月成立,到安东,别洛夫师将一师飞机拨给我作二师用(一二四架除以二师等于六十二架/师加六十二架/师),它自己等新到飞机重新装备。

十二月二十日跟随苏飞机起飞作战,一头一尾是苏军,中间是我军。一打就乱了套了,开始志愿军还看不到敌人,很不好意思,后坚决跟上苏军,才打下敌机。美、英空军英勇灵活,苏、我军飞行呆板。空中联系环节是:苏空指→苏地指→翻译→中空指,极不方便,后强学俄语。这一阶段,刘亚楼强调摸经验。

后独立作战,此时苏、中共六、七百架飞机。苏顾问从军、师到团。别洛夫一九五二年走了,提其副师长当军长。苏联人打仗勇敢,没说的。

聂凤智学苏联大编队。美经常是四架一组,到了作战完成后再集中,灵活。后苏也改小编队,中国过了一段才改。聂凤智不许改大编队,使翼机受损失。

中国三个师共享浪头机场,还有朝鲜一师,自己飞。

米格十五和米格十五比斯战斗半径平均只有二百五十公里,故难掩护地面作战。

后在朝鲜抢修机场,苏空军挺进至清川江,中空军挺进至平壤,强击机挺进至沙里院,苏也想进去,但限于陆地上空,掩护后方,又派新飞行员来学习空战。苏空军对我严格保密,情况不告诉我,击落多少敌机,被击落多少都不知道。(一九九三年十二月五日,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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