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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隐《无题》诗中酒宴酒令的描写

(2010-03-11 17:22:02) 下一个

李商隐的无题诗最有名,历来研究的人很多,普遍认为无题实际有一个永恒的爱情主题。于是就有许多考证李商隐情人的文章,以已故台湾著名作家苏雪林最为详尽,这里感兴趣的是与酒有关的篇什。“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这首流传非常广的无题诗,写的就是和情人在酒宴上欢快的场景。兰台在唐代是秘书省的别称(原为汉代宫内藏书处由于归御史中丞管也指御史台,后世指档案管理部门),因此这首诗应当写作于诗人在京城任秘书省校书郎时的唐文宗开成四年(839)。原题下除了这首七律,还有一首是七绝:“闻道阊门萼绿华,昔年相望抵天涯。岂知一夜秦楼客,偷看吴王苑内花”,可知诗人怀想的应该是席间的一位贵家女子。清代查为仁以为是指“王茂元(李商隐岳父)家妓”(《莲坡诗话》),赵臣瑗以为是指“其闺人”(《山满楼笺释唐人七言律》),还有人甚至推断指的是画楼主人、李商隐妻子的妹妹。

这首诗的颈联具体追忆昨夜与意中人共预盛会的场景。送钩射覆写出了唐人在宴席上行酒令的情况,使我们领略一下唐代酒宴具体场面。虽然历史上曾经发生过朱虚侯刘章接酒席令官的身份,以酒令杀了逃席的一个吕氏的族人,使酒令带上血腥,这不过是政治斗争中的借题发挥。此后酒令只是作为酒席上助兴的一种游戏,再也没有发生类似的事件。后世的酒令内容十分丰富,历代都有所发展,到民国年间着这酒文化才衰微了。简而言之,酒令大致可分为游戏酒令和文字酒令两类,前者较简单,不需要太多的文化素养,后者往往有相当的难度,是文人在酒席上考校彼此文字功底的一种手段。送钩也叫藏钩,以一小东西作为“钩”,手握拳藏起“钩”,以对方是否猜对拳中所藏物品决胜负。当然用作“钩”的仅是事先限定的几件东西,否则漫无边际是无法猜度的。射覆最早的玩法和藏钩差不多,用盆、盂、碗等物覆盖要猜的物件让人猜度。所谓“射”,猜度也;所谓“覆”,遮盖隐藏也。稍后演变为制谜、猜谜。元宵灯会上,常常把在纸条上写着谜面,贴在灯笼上,所以叫灯谜。猜谜又叫射虎,就是射覆的讹传。

后来射覆游戏在猜谜基础上又产生了一种比试射覆双方知识多少的间接曲折的语言文字游戏,其法是用相连字句隐寓事物,令人猜度。若射者猜不出或猜错以及覆者误判射者的猜度时,都要罚酒,变成相当难的文字酒令。举一个《红楼梦》中描写的射覆游戏,就清楚是怎麽回事。《红楼梦》第六十二回“憨湘云醉眠芍药茵,呆香菱情解石榴裙”说的是众姐妹替宝玉、平儿、宝琴、岫烟四人过生日,摆了几桌酒席,席上玩起射覆游戏。先是大家掷骰子,这就叫做分曹,分组的意思,一旦出现点子相同的两位,就开始射覆,先掷者覆。宝钗和探春掷骰对了点子后,探春便覆了个“人”字,宝钗说“人”字空泛的很,探春又覆了一个“窗”字,两覆一射。谜面过于空泛,可以要求制谜者再出一个相同谜底的谜面,用两个谜面猜同一谜底。宝钗见席上有鸡,便猜着探春用的是“鸡窗”、“鸡人”二个典故,即谜底是“鸡”字。但是宝钗并不直接说出谜底“鸡”字,而是射了一个“埘”字,反过来考验探春会不会误判自己的猜度。探春一听,知道她用了“鸡栖于埘”的典故,猜对了,二人一笑,相互会意,因为不分胜负,各饮了一口门杯。没有足够多的典故烂熟于胸,是不可能玩这种游戏的,所以“五四”以后就没有人玩这种酒令,再往后恐怕连知道射覆是怎麽回事的人也不多了

“春酒暖”和“蜡灯红”,灯红酒暖,觥筹交错,传神地刻画出宴会场面热烈融洽的欢乐气氛。欢宴彻夜到晓,楼内笙歌未歇,颈联结束尾联笔意一转,楼外鼓声已响,诗人不得不离席应差。诗人自叹身不由己,就像随风飘转的蓬草,只能骑上马去秘书省,开始又一天寂寞无聊的校书生涯。全诗以今晨离席应差时情景的回忆和感慨结束,其中落寞抑郁情绪自在言外矣。恋情阻隔的怅惘与身世沉沦的感叹交汇于诗人胸中,使此诗的内涵和意蕴得到了扩大和深化,在绮丽流动的风格中有着沉郁悲慨的自伤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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