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醉金迷：赌博、娼妓如何在内华达州变合法的？

1.在沙漠中匆忙建立起来的州

1864年10月31日，美国国会收到一份长达4.7万单词的电报。

在电报技术刚刚问世不久的年代，这份电报创下了人类电报长度的纪录，而且很长时间没人打破。这份电报当时就花费了四千多美元，按购买力算相当于现在的七万美元（约合人民币45万元）。

这份电报来自美国西部卡森市，这里原属于美国的“犹他领地”，地广人稀，有的只是沙漠荒地。

电报内容是当天由当地人投票通过的《内华达州州宪法》，这份宪法迫不及待地通过当时最先进的电报发给国会。31日当天，林肯总统就宣布该州宪法受到承认。

内华达就这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成为美国第36个州。

当时内华达之遥远，不亚于从美国东海岸去非洲。因为去往西非可以有成熟的航海技术，但是内华达与东部隔着崇山峻岭和浩瀚沙漠，美国东部的铁路也没有越过密西西比河，内华达是几乎没法去到的远方。

独立之初，整个内华达州也只有一万多人，搁现在还不如咱们这里一个乡镇人口多。为何这么遥远的地方，人口又如此稀少，能快速独立建州？

就在内华达州独立后几天，美国举行总统大选，林肯总统成功连任总统。由于内华达州的独立，林肯总统能多获得至少3张选举人票。这就是为什么要赶在总统大选前几天完成独立建州的程序。

这样一个为选举匆匆建立起来的州，如今却成为美国50个州中的一个另类存在。最备受争议的就是——这里赌博和性交易合法。

2.内华达：金银之州？

美国每个州都有自己的固定昵称，例如佛罗里达州称为阳光之州，密歇根州称为大湖之州。

内华达州则被称为“银之州”。几乎是内华达州独立建州的同时，内华达州的银矿逐渐被人们发现，直到今天，这里也是美国本土银矿产量第一大州。

人们发现内华达州许多地方一锄头下去就能挖出银子，还沾了隔壁州的福气。

内华达州往西翻过内华达山脉就是加利福尼亚州。如今加州是高科技产业云集的州，当时加州则主要靠淘金闻名全球。难怪华人将加州最大的城市称为“旧金山”。

十九世纪下半叶，从美国东部前往加州掘金的探险队，如果不选择绕过航海遥远的南美洲来加州，只能从美国东部往西部骑行。很多人选择在即将跨越内华达山之前，在东麓修整。

一些手拿淘金工具的探险者，闲着也是闲着，就在内华达山山脚下、河床中找起金矿来。这个人烟稀少的地方一锤子下去，就挖出来银矿。

就这样，内华达成了美国银之州，和隔壁加州的金之州相互辉映，吸引了大量挖掘者来到这里。

其实，挖银也好，淘金也罢，都是一场人生的大赌。

这些来到美国西部的掘金者，放弃东部较为舒适的生活环境和稳定工作，冒着失去财产、失去生命的风险，在荒山野岭中挖掘。能挖到金银，也能一夜暴富；运气不好则会徒劳若干年收入还不够糊口的，在19世纪恶劣的工作环境中不少还因挖矿丧命。

从全美乃至全球来到内华达州大荒漠中的掘金挖银浪潮，造就了这里人们的赌徒心态。

内华达州各种小赌场、小赌局也就遍地开花。银矿矿工们在酒吧的赌局中继续着他们“赢”或是“输”的选择。

此时的赌博虽然盛行，但是还是非法的，不能太大张旗鼓。因为内华达州以及加州等很多地方赌博带来的经济繁荣，让美国在内战后能更快实现经济复苏，所以美国政府对赌博这一行为也采取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

20世纪初，美国进入电气时代。1902年，连接盐湖城和洛杉矶的铁路贯通，加上之前就通车的盐湖城到旧金山的太平洋铁路，内华达州的交通进一步改善。

1902年通车的这条铁路，也造就了如今名满全球的“罪恶之城”——拉斯维加斯。

▲内华达州地图，南北两条铁路是该州主要经济带

然而，经济发展也带来人们道德认知的提升。美国最发达的东北地区开始掀起了反赌博运动。全美众多的小赌场纷纷关停。虽然远在西南部的沙漠中，内华达州的赌博业也受到冲击。

3.戒不断的赌瘾，又染上更猛的黄瘾

20年代末开始的美国经济大萧条，又让美国人不得不撕下道德面具，重拾起赌博这个刺激经济却败坏道德的东西。

1931年，为对抗大萧条，内华达州正式立法宣布赌博在本州合法。一个个富丽堂皇的赌场在沙漠之中的拉斯维加斯城以及内华达其他城市中耸立起来。

人们不得不惊叹，这特么就是财富的力量。

当时，内华达州是唯一可以合法开设赌场的州。美国其他地方的赌博最多的是赛马、赛狗，或者是地下小赌场。但只有内华达州能把赌场修得气派非凡。

吸食了毒品就很难轻易戒断，尝到赌博业的甜头后内华达州就不愿意舍弃。

在内华达州将赌博业越做越大的时候，1976年，新泽西州也因为羡慕赌博业带来的巨大收益宣布赌博业在本州合法。美国其他一些地方也谋求赌博业合法化，以求更大经济利益（例如印第安人保留地）。

不过，美国赌博业合法化的始作俑者，当属内华达州。

尽管近年来赌博业受到道德指责，加上疫情等因素影响，但内华达州的赌博业仍然势头不减。2021年1月，内华达州一共有466个赌场在营业，而疫情之前的2017年这个数字才是334个。

赌博合法，内华达不是美国独一份。但是性交易合法化，全美只有内华达。

4.内华达“黄化”的历史

内华达自加入美国以来，就一直没有法律宣布卖淫嫖娼是合法还是非法。

法无禁止，这种行为就堂而皇之。

1871年，内华达州准备在州立法机关立法，规定全州范围内卖淫合法。这项立法建议在州众议院高票通过，显示出这个挖矿之州对卖淫业合法化的强烈渴望。

然而，当州参议院审议时候，惹起了关注公共卫生和防疫人士的不满。当时，许多性传播疾病都是不治之症，他们担心这会导致本就人口稀少的内华达州性病泛滥，进而人口减少。

于是，内华达州只能将卖淫是否合法化这个议题交给各地自行决定。如何管理卖淫场所，也都由各县（也翻译为郡）决定。

就这样，内华达州各个县就纷纷出台各具特色的规定来规范、限制或许可卖淫场所。例如绝大多数县都规定，学校、教堂等地方一定距离内（一般是400码，约合360米）不能设立卖淫场所。里诺县则在沿着河边建立妓院，新兴城市拉斯维加斯则专门划定红灯区。

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美国经济大萧条，反而让倒逼内华达州的卖淫业繁荣起来。大量失业人员转入该行业，为应对大萧条而实施的基建计划又给内华达卖淫业带来了消费群体——美国的建筑工人。

大萧条时代最著名的基础设施建设项目之一的胡弗水坝，就修建于内华达州和亚利桑那州交界之处，水坝的照片甚至在许多国家的初中历史课本上都有。然而修建该水坝时，由于大量建筑工人的到来，临近的拉斯维加斯阳气过剩。

大量卖淫场所因此应运而生，尤其是这里的第16街区，每到夜晚甚至比大坝工地上还热闹。

如此大规模的卖淫活动，也震惊了美国联邦政府。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联邦政府取缔军营周围的娼妓，首先瞄准的就是拉斯维加斯的第16街区。

二战期间，美军在内华达州建了很多空军基地，这样飞机飞过内达华山脉就可以保卫美国的太平洋沿岸。

但是内华达州的娼妓很容易影响军心，联邦军队和政府下决心取缔了内华达州大部分公开娼妓活动。第16街区这个曾经的最大卖淫集散地也因此成为历史。

二战结束后，内华达州的卖淫业何去何从？州当局又把该如何处置交给了各县。此时，内华达州的经济结构已经发生变化，除了原有的贵重金属开采外，赌博业成为当地支柱经济之一。而赌场老板们却极力反对娼妓合法。

赌场老板们反对娼妓的原因竟然是：娼妓比赌博更有吸引力。

在赌博业老板的游说下，里诺、拉斯维加斯这些赌博重镇或大城市都没有推行卖淫合法。

然而，妓院老板们也不是吃素的。为了赢得合法生存空间，不少妓院老板（老鸨）通过司法途径争取权利。

其中比较著名的就是，著名老鸨坎宁安女士将瓦肖县政府告上法庭。坎宁安自己开的妓院在1948年被县政府关停。次年，她起诉县政府。不料县政府就在被起诉的同时，下发法令，禁止坎宁安本人再从事妓院经营活动。

坎宁安一直把官司打到州最高法院。法院给出的判词很有意思：

该县规定学校教堂等地400码以内不得设立妓院，但这并不意味着400码以外的妓院就合法。娼妓是丑恶的行业，地方政府可以削弱该行业。

美国是判例法国家，这份判词不光宣布了坎宁安本人败诉，还给其他妓院经营者头上戴了紧箍咒：法律已经认定“娼妓是丑恶的行业”。

这句判词之后被反复引用，多地政府据此宣布正在运行的妓院必须关闭。

娼妓行业被打压的状况，直到一个叫康福特的传奇人物出现才有所改观。

康福特也是妓院老板，他通过游说撬开了斯托尼里县立法者的金口玉言。该县同意康福特名下野马妓院合法，给他颁发营业执照。

实际上这就探索出了“一事一议，个案审批，执照管理”的办法。康福特也就拿到了第一张妓院营业执照。

斯托尼里县本身也是内华达州最小的县，到2010年人口也才三四千。当时该县同意康福特在这里开设妓院，也是想发展县里经济。颁发营业执照无非是一种体面的让步。

有了这个先例，许多经济相对落后县跟风效仿。反对娼妓合法的人士看到这样一股风气，立即行动起来，他们知道小地方娼妓控制不了，但要保住拉斯维加斯这样的大城市不能再次“黄化”。

于是州立法层面，很快通过了这一规定：

人口一定规模的县，卖淫业非法。这个标准当时设定是40万人口，如今涨到70万。

因此，可以说内华达州的卖淫合法，也只是部分地方合法。在拉斯维加斯这些城市（该市属于克拉克县）仍然是非法的。

至于之前坎宁安案件中，法院判词中一句“娼妓是丑恶的行业”的定性，也被州最高法院在1978年另外一起妓院老板诉地方政府的案件中改写，新的判词这样说：

许多县已经对妓院采取颁发营业执照的办法予以管理。妓院本身并非罪恶的（言下之意就算是罪恶也是卖淫这种行为，不要怪人家场所）。

州最高法院以这样一种方式，重新改写了对妓院的法定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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