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深度同情家有自闭症儿的不幸

来源：来源: tangwanwan 于 2016-09-08 16:3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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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注：下面转载有部分删减

 

美丽的戴妃留给这世间的，除了标准的皇家笑容，还有一句名言：两个人的婚姻如果要住进三个人，那就太拥挤了。

 

唐碗碗刚认识神童的时候，他还没有离婚。在后来的日子里，碗碗也拿这事儿说过，但也就是作一作而已。一来唐碗碗并不很看重这道手续，二来她自己也有些心虚。其实说起来那时候法律上碗碗也还不是单身，她只是懒得和分居已经七年的老公办手续而已。碗碗很头疼这些事物上的环节。不过神童之前婚姻的破裂，和碗碗确实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神童的学名叫赵亦川，虽年过半百，到也看不出。唐碗碗喜欢他的一头黑发，喜欢他高大挺拔的身材，喜欢他温柔的笑。无论他们在电话里吵成什么样，只要碗碗一看见神童隐隐的笑意，一切的乌云便散了。碗碗人认为喜欢一个男人一定是要崇拜他的，她就非常崇拜赵亦川。虽说碗碗从小就在博士堆里打滚，前夫也是个博士，但是当她看见赵亦川，马上打消了再也不找博士的念头。碗碗骨子里还是喜欢学习好的人的。他是她见过的最帅的博士。她对他是一见钟情的。

碗碗就没有好好想想，一个条件这么好的人，怎就能轮到自己这个屌丝呢？

赵亦川当然有他自己可以骄傲的地方。他是文革后的第一批大学生，十六岁上大学，十九岁公派留学，二十五岁拿到博士学位。这之后进了公家机关，一干就是三十年了。他的经历也成就了他的很多不一般。比如他的中文底子不好，所以看了很多古书，说起那些历史来甚至比碗碗还清楚。再比如他对孩子的要求很低，或者说根本没有要求，碗碗也懒得管孩子，认为这也是他独特的优点。碗碗解释说，是因为他自己很优秀了，所以就不会把好多要求加在孩子身上，让孩子去实现自己没有实现的愿望。所有这一切在屌丝唐碗碗眼里都成了高大上和与众不同。如果不是其他的枝节，赵亦川应该就是唐碗碗的终极目标了。

 

然而这天下事，能随人愿的有多少呢？

赵亦川有一个前妻和两个儿子。如果说是他是神童，他前妻便是当之无愧的神女了。她大他六岁，所以赵亦川非常迷信六冲。神女也是第一届的高考生，也和神童一样第一批被选送公派留学，很快拿了生化博士，一直在研究所工作到第二个孩子出世。神女忽然厌倦了那些瓶瓶罐罐，以四十岁的高龄重新修读了计算机，随后居然做了码农。几年后码农神女又不甘寂寞，玩起了艺术，和几个鬼佬组了个band。这下可就出事了，神女迷恋上了里面的主唱，一个大胡子，像荷西那样的白人。神女把自己当成了三毛，心开始流浪。据说荷西一开始就表明了不会和她一生一世，但神女的感情已经是无处安放了。就这样在红玫瑰白玫瑰的故事里，神童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衣服上粘着的饭米粒儿。神女便在这样的冰火两重天里扮演着两个不同的角色，享用着两个不同的男人。就这样过了几年，神女一个心思上来，辞了码农的工作，开始当起画家。这几年里荷西和她一直保持着每天通信的习惯，神女辞职后便需要用家里的电脑作案，于是真相便大白了。当神童最终发觉时，小儿子已经十五岁了。

 

赵亦川的两个儿子，大的叫米雷，小的叫米蒙。大的大学毕业两年了，一直没找工作。一来吃住都在家里，没有特别的生活压力，还有个特别死心塌地的有份好工作的女朋友，时不时都会买个苹果之类的送男友。两人的异地恋就这样维持了几年了。更主要的，父母这几年忙着打离婚官司，一部分照顾米蒙的工作便交给了他。米雷基本处于on call的状态，不找工作便顺理成章了。赵亦川两口子工作这么多年，多少也有些积蓄。离婚大战花了很多冤枉钱，瘦死的骆驼还是比马大。米雷非常确定，父母现在手上的几套房子今后一定是他的，因为米蒙。

米蒙今年十九了。从娘胎里出来就有很明显的特征，两个眼睛之间的距离特别大，眼珠子不会转，下颌向外突出，嘴角向下。到今天唐碗碗也没见过他的眼珠是什么样的。赵亦川两口子从来没想过自己这么高的智商居然能生下有问题的孩子，最多只肯承认孩子的发展比较慢，直到孩子十岁的时候，才被确认为是autism。这时已经错过了干预治疗的最佳时间。

唐碗碗上学的时候正好修过一些Rehab.方面的课程，当她看见孩子照片的第一眼，马上判断出孩子有问题。那时她和赵亦川交往还没多久，对方不提，碗碗也没好意思直接问，只好是旁敲侧击，打探出赵亦川常带着孩子去骑车爬山和打棒球，唐碗碗估测这孩子大概就是唐氏综合症。赵亦川从来没有和唐碗碗说过米蒙到底是什么问题，只是说孩子很黏他，慢慢地透露孩子需要经常看医生，长期服药。在一次两人上过床后，他吞吞吐吐地问碗碗，你知道米蒙是有special needs的哦？

是唐氏？

是Autism。

 

Autism有很多high function的。

是呀，米蒙就对时间和数字特别敏感。
哦。后来唐碗碗见识到米蒙对时间的所谓敏感，她几乎是哑口无言。

 

随着相处的增加，唐碗碗渐渐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儿。米蒙黏dad是她知道的，但是她慢慢发现这种“黏”并不完全是心里上的，还有身体上的。比如说俩人在沙发上看电视，米蒙一定要赖在dad身上，如果赵亦川起身做一些别的事情，比如上厕所，米蒙必定数着时间，一超过三分钟，他一定会马上走到洗手间门口说，dad，你是几点几分进去的，现在是几点几分，已经三分钟了。（这就是赵亦川所认为的米蒙天赋秉异的地方，对时间和数字十分“敏感”。一开始的时候，唐碗碗还跟着夸奖，米蒙真能干，知道观察。后来她发现表扬不过来了，这个仪式便停止了。）只要赵亦川一开门出来，他马上上去要dad牵起他的手回到沙发才罢休。
唐碗碗有些无法接受的是，米蒙喜欢和dad睡在一起，盖一张被子。有一次碗碗在赵亦川的被子里发现了米蒙睡觉流口水用的围脖，有些诧异。
米蒙，他在这床上？唐碗碗没好意思问的很清楚，因为她觉得两个男人睡在一张床上这个话题还是比较怪异的，就算是父子。
是啊，米蒙说几天没见我，想我了，想和我睡一起。
那，你就让他睡了？碗碗显然不想听这样的答案。她也不想说得太直接：那什么，米蒙也不是小小孩了，他的生理是正常发育的，这样，是不是对他不太好？唐碗碗知道米蒙已经发育成熟，可以有男人的行为了。和自己的男人讨论另一个男子的性，她觉得很别扭，哪怕那是他的儿子。

 

米蒙的生活很简单而程式化。比如说早上一定要喝牛奶，而且必须先喝了牛奶才能做别的。他对饿和饱没有什么概念，基本上吃完一顿过了六个小时后一定要吃第二顿。吃多少也是没有概念，如果不让他停，基本就要吃到吐为止。他的智力相当于5岁，升入中学后，他就一直在special needs 的班级，除了学一些简单的加减法，基本上就是学习一些生活技能，希望他们成人后能最大限度地独立。为了让他学习和同龄人相处，学校也曾经安排过米蒙和另外一个同学在周末一起玩。在两个孩子玩牌的时候，他出千，米蒙输了，尽管不太开心，但是米蒙还是希望有个同龄buddy一起玩的。不过赵亦川坚决取消了这项活动，因为他认为那个孩子不好，欺负米蒙，他见不得米蒙受委屈。

所以米蒙的世界只有爸爸妈妈和哥哥，而这三个人里，他最黏的是DAD，因为DAD从来不对他说不。
当米蒙发现DAD和MOM不在一起了的时候，他开始担心，因为他不知道他该怎么办，他原先的生活节奏被迫打乱了。他发现DAD不是天天在家睡觉，后来他知道Dad搬去了另一个地方住，每个星期，他前半周和MOM住，后半周和DAD住，若干时间后轮换一次。他那些可怜的智力是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他知道了something have been changed, 随即开始担心，然后焦虑。可是他不会表达这种情绪，他能做的，只是在不顺心的时候发脾气。一开始他只是尖叫，狂笑，渐渐当这些行为已不足以发泄他的能量和情绪的时候，他开始变得暴力，连续不睡觉，撕衣服，砸东西，用他能拿起的任何东西打人。一次在学校，米蒙完全失去控制，学校报了警。不得已，神女送他去了医院。打那以后，米蒙需要长期大剂量服用药物，定期看精神科医生。饶是如此，他每年都还是会因为发作而被送入医院。

赵亦川对学校那次报警深恶痛绝，他说学校老师没有顺着米蒙的心思而导致他发作，更因此进了医院。如果那次没有报警，没有入院治疗，那么米蒙就不会有精神问题。
唐碗碗一直没明白神童这里的逻辑，她有点转不过来。她试图向他说明是米蒙有问题在先，迟早都有可能发作。

对啊，那你就得顺着他，不让他发作，他不就没病了么！赵亦川好像说得也有道理。
在神童面前，唐碗碗的脑子明显不够用。
你不知道米蒙在医院有多可怜。他一个人被关在小黑屋子里，见了我没什么反应，连他最爱的游戏都没兴趣，他们给他一把一把地喂药，让他没日没夜地睡觉，，，唐碗碗看见赵亦川说这话时的难过，她也跟着心疼，便把想争辩的话咽下去了。
赵亦川的难过是为孩子，碗碗的心疼是因为赵亦川。

这些药物控制了米蒙的精神，也控制了他的身体。他开始越来越懒，身体像球被吹了气一起发胖，可下肢却因为先天发育不良和缺少锻炼越来越弱，渐渐撑不起胖大的身躯。
有一天，米蒙在daycare不小心摔了一跤，然后不知道该怎样爬起来。由于他太重，又不懂如何配合，硬是来了好几个老师才把他从地上抱起来。这下子米蒙脑子灵光一闪，他那五岁的智力足够强大地认识到，我摔一跤，就可以有很多人过来陪我，这样很好玩。从此之后，米蒙便开始随时随地摔倒。渐渐学校和daycare的老师发现端倪，没费什么劲儿，就让米蒙这傻孩子招了，我是为了吸引大家的注意故意摔的。于是一个电话把神童神女招到学校。
米蒙假摔。
不可能，你们凭什么这么说。神侣难得一致地都不认同。
米蒙自己承认了。
米蒙承认？他懂什么是故意假装吗？他只有5岁的智力，你们拿出证据证明他是假的！赵亦川非常气愤，这时候米蒙的智力问题是有用的。
Five years old knows right from wrong. 学校显然不会像唐碗碗那样买赵亦川的帐。我们会suspend 米蒙，如果他再假摔的话。

赵亦川最后不得不承认学校是可能对的，因为米蒙每次摔倒的位置和姿势是一模一样的。这个新问题让他头疼不已，却让他无计可施。每次摔完，米蒙都会被学校提前送回家，然后向赵亦川承认自己是有意的，保证以后不会了，可过一天接着摔。几次下来，赵亦川都搞不清米蒙的话到底可不可信了。

唐碗碗没有过多的纠缠米蒙到底是假摔还是真摔：我只担心万一米蒙摔成习惯，改不过来就麻烦了。
这一次唐碗碗又中了。

九月开学后，米蒙开始无法控制他的摔跤了。他的走路姿势越来越奇怪，背越来越驼。终于有一天，那条小腿禁不住这样折腾，骨折了。
米蒙骨折后，赵亦川不得已增加了和神女的见面。神女时不时会打电话给赵亦川，要他送他们去医院，或是看什么不同的专科，神女觉得是米蒙的骨密质不够导致骨折的。如果唐碗碗不在，赵亦川基本是随叫随到，而碗碗在的时候，他会有些为难。一方面他觉得神女因为儿子找他天经地义，可另一方面，他也担心唐碗碗会有想法。唐碗碗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她不想他为难，所以每次神女召唤，无论唐碗碗心里有多不乐意，也总是故作大方地说，你去吧，应该的，别担心我。

 

 

”上帝打了一个盹，于是碗碗跳进自己挖好的坑。

2015，唐碗碗和赵亦川在相互的争执和退让中又涯过一年；这一年，唐碗碗继续交了人寿保险的费用。。

这一年，神童又开始服用停了三年的抑郁药物。。

这一年，米蒙学会了自己打飞机，不再需要碗碗的男人帮他完成最后的高潮；同时开始了一项新冒险，偷东西。。

这一年，两人终于有了一次只有两个人的旅行，唐碗碗快乐得心都不在了。。

这一年，赵亦川动手打了唐碗碗，但碗碗最终还是原谅了他。。

这一年，唐碗碗终于有了白头发，不是偶尔的一根根，而是一撮一撮。碗碗吓到了，每天在上班的公车上安慰自己，要快乐，要想那些快乐的日子，不然头发受了惊吓，也都变白了。。“

 

好了，我继续往前走了，一路上，希望有你们！！

再一次真诚地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