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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教师范美忠:我最近在看罗素的《西方哲学史》

(2009-05-12 10:40:13) 下一个
    
      口述/范美忠采访整理/佟佳熹

  范美忠 原四川都江堰光亚学校教师,“5·12”地震发生的时候丢下学生一个人跑出了教室,同年5月22日在天涯上发帖《那一刻地动山摇——“5·12”汶川地震亲历记》,得名“范跑跑”。2008年6月范美忠遭学校解聘, 2008年6月教育部新修订的《中小学教师职业道德规范(征求意见稿)》首次加入“保护学生安全”条款,2008年1 2月范美忠在北京重新获聘遭遇众多网友抵制而无限期推迟上岗一系列事件让他成为曝光率极高的公众人物,亦一次次将他推到风口浪尖。

  

  我现在对这件事,已经没有太多新的见解——因为当时我自己的发言太多,而且采访我的媒体太多,能说的话在那个时候基本都说了。

  可是现在再看这件事情,当时真是激发了很多人的智慧,网上确实出现了很多很有见解的关于此事的评论文章。

  我还是认为,我这件事情,主要触及了中国人的道德观,并且把很多涉及价值观的问题挑明出来了——并且使它(价值观的问题)得到证实。我并不看重这件事情对我自己的影响,它对我没什么影响——很多人老是关心地说:对你的工作有什么影响……对你有什么影响……我说:你们太小看我了。

  一般人的评判眼光,我不会当回事。有很多朋友关心我给我提供工作机会,去年腊月二十九的时候,还有一个深圳的老板打电话给我,说要打一笔钱到我的银行卡来,我说不用了。

  我现在的生存状态,我并不想被别人知道,不方便说出来。我喜欢过安静的生活,我觉得现在的生活还可以,现在有较多的时间和精力去研究哲学。

  我希望能做些创造性的东西,现在像是在修炼,看一些哲学家的书,黑格尔、海德格尔、罗素等等。以前我也读他们的书,但是当时读不懂,现在我突然能读懂了。

  研究这些东西可能会让我离普罗大众越来越远,但是我真要和普罗大众接近才是好事吗?普罗大众那么伟大吗?值得我去靠近吗?应该是“低的”向“高的”靠拢,不是我向他们靠拢,而是应该他们向我靠拢。

  我的命运不是去年的“范跑跑”事件改变的,我从来都是一个乐于思考的人,去年的事情只是对我的一种锤炼,让我对中国的社会、知识分子、普通人、媒体有了更深的认识。

  中国有那么多觉得自己真理在握,别人只能接受自己的审判的人——这是我原来没有认识到的。我上大学时候很困惑:中国怎么会发生文革这样的事情。现在终于理解了“为什么”。

  不要以为地震跑了就是很胆小的人,我可以说“怕死我承认”,我们不怕死我们集体自杀得了?我们要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干吗?我们死了几万人你还在那里悲痛地泪流满面地干什么呢?——既然你觉得人应该不怕死,那么死就没什么重要的了。

  这说明生命是很宝贵的,我们要珍视它。我们活着的人都在怕死。从面对外在的压力上讲,很少有人有我的心理那么强大,去年的事情对我的生活没什么影响,对我的生计也没什么影响,活下去很容易的。

  但是这件事对我思想观念上有一些影响,别人对我的批判也促使我更深入地去思考一些问题,比如:什么是道德?

  我最近在看罗素的《西方哲学史》,在道德观念上主要有两派,一种功利主义道德观,一种反功利主义道德观,我觉得我非常高明地综合了这两种看法,总结出三点:

  一、道德以信仰为基础,没有信仰就没有道德。我教书的时候拼命地想要说真话,结果工资又少,又被赶得像丧家犬一样到处跑,没有好处,我还要说真话,因为这是有信仰做基础。

  二、如果在一个制度下,人们讲道德,结果却招致利益上的损害,总是如此,那么就会趋向于不讲道德——制度和道德的关系。

  三、底线道德是社会的基础,可以责人,但是高尚道德只能责己,不能责人。

  我将会在中国的教育史和学术史上留下影响。在媒体上对我的批判呈一边倒之势,我曾经开玩笑地和一些记者说:“ 之所以一边倒,是因为你们不敢站在不道德的一边。”

  实际生活中支持我的人很多,我的电话号码是个公开的秘密,没有人打电话过来骂我,打过来或者发短信的都是支持我的——这里面存在这样的情况:反对我的人可能不敢打来骂我,或者觉得没必要这样做。

  也有一个情况可能就是:也许支持我的人真的就比反对我的人多。作为一个引起讨论的人,如果大家都支持,或者大家都反对,这件事情不就存在争议了,也就不会那么轰动。

  

  采访手记

  从去年地震后直到今天,范美忠对他当时的言行,都表示“没后悔过”。而网友们和媒体们,似乎都在等待着范美忠 “后悔”或者“忏悔”。人们期待出现一个“不道德的人要被惩罚”的戏剧结局。

  “范跑跑”是人们戏剧思维里的一个角色,无论范美忠如何解释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在看客们眼中他的“角色”始终被定义成一个“小丑”。

  人们把对现实的不满、对人性的鄙夷,统统发泄在他们所指认的“小丑”身上,并且不准小丑走下舞台,不放小丑脱下戏服卸掉油彩。

  “小丑”的喜怒被当成可笑的,“小丑”的思考被当成可笑的,“小丑”的抗争被当成可笑的,无论做什么都是可笑的,因为他当初发表的《那一刻地动山摇》,等于宣读了他作为小丑的开场白。只是看客们没有给他设定一个ending的情境。

  在北大读过书、热衷于尼采哲学、思维活跃偏激自恋、入世多年仍然“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范美忠是无数此类中国青年中的一个。

  范美忠对记者说:我以前也做过与媒体相关的工作,也在媒体上痛快地批判、讽刺过新闻中出现的人物。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变成被人群起而攻之的对象,并且没人在乎自己的辩白,仿佛批判自己的人天生就占有了真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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