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清明时,在这样飞雨飘落的日子我总是忆起我的外公外婆。
其实我不是外公外婆带大的,记得在我7、8岁的时候,因为外婆的身体不好,妈妈就把外婆接到了北京,外公不放心也跟着过来了。和外公外婆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自然我也和外公外婆亲近了很多,感情一天天的浓厚起来。外婆的脾气好极了,非常之和蔼可亲,记忆中我从未见过外婆发过脾气,外婆长得很好,皮肤白白的,发髻高高盘在脑后,有一种别致的美,我猜想外婆年轻时一定也是温柔似水,兰心蕙质的女孩,相比之下,外公就长得凶多了,鹰一样的鼻子,黑黑的皮肤,尤其是那双眼睛,不怒而威,锐利无比,我和姐姐刚开始都有点怕他,心想美丽的外婆怎么会嫁给这么不好看又这么厉害的外公呢,但后来随着日久天长的接触,我才发现,外公虽然其貌不扬,但他却有着不一般的才气且充满着智慧,外公自小读过私塾,高小毕业,识文断字,这在当时的乡下可算是凤毛麟角了,外公办起事来也很果断,知书达理,我想一定是外公的内在气质吸引了外婆,让他们走到了一起,风雨中渡过了这么多年。
外公很开明,母亲从小学习就很好,一路保送到高中,外公在家境困难的条件下,仍坚持让我母亲上学,一直供我母亲到大学毕业。如果没有外公的鼎力支持,以母亲一个女孩子,在当时,无论如何是不会进到大学深造的,更不会分到北京了。所以,后来外公也很得意他当初的决定,这也让我更加敬佩外公。
外公很注重礼节,家里来了客人,他总要起身相迎,尽管那时他的听力已经很弱,但他仍然以他鹰一样的慧眼洞察着一切,客人要走了,外公也要坚持送到门口,虽然那些客人他可能一个也不认识,但他觉得对待客人是一定要恪守礼数的,而这体现了一个人的涵养和教育,尽管他自己并没有受过什么高等教育,但他却始终坚守着,这让我觉得外公真是个很绅士的老人。
印象中外公也很照顾外婆,在他粗犷的外表下,其实有着一份很细腻的情感,也许是老式的教育让他矜于表达。给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有一天晚上外婆的身体可能是真的不舒服了,外婆忍不住小声哭了起来,外公默默地在旁边坐着,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起身给外婆端来了一杯热水,要知道他们俩之间可从来都是外婆照顾外公的,那一刻,让我看到了外公柔情的一面。
外婆虽然身体不好,但仍然在养病中尽她所能照顾年幼的我还有姐姐。外婆的手很巧,我们姐俩的衣服全是外婆的作品,又好看又合身。她每天给我们做好香喷喷的午饭,等着我们中午放学回来,在当时生活还很困难的条件下,外婆想尽办法给我们调剂着花样,我至今记得,外婆的拿手好菜是肉蒸茄子,非常好吃,味道棒极了。外公则把家务活都包了下来,每天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等到父亲母亲下班回来,满屋都飘满了饭菜的香味,我们全家围坐在一起,谈笑着,饭桌上不时爆发出阵阵的笑声,其乐融融,那温馨的一幕,那份快乐,仿若昨日。
外婆比外公提前故去,外公的内心一定很悲伤,但他并没有当着我们的面流过眼泪,在母亲的坚持下,外公每到冬天都要来北京和我们小住,后来我们长大了,工作了,外公白天一个人在家,电视和小说是他唯一的乐趣,到母亲下班的时候,外公每天都会准时到楼下去等着接母亲,帮母亲拿东西,每天饭后他都抢着刷碗,或许是想向我们证明他还没有老,还能帮我们做事。在每个晴朗的周末,我和姐姐都会挽着外公去公园散步,轮流带着他去理发,逛街,我和姐姐工作后的第一笔收入都给外公买了礼物,外公非常喜欢,轻易不流眼泪的他,眼眶中竟有许潮湿,记得姐姐给他买的是条皮带,他一直都舍不得带,说那是外孙女买给他的礼物,他要好好保存留作纪念。
但外公还是住不惯城市,坚持着一定要回老家,母亲扭不过他,只好让他回去了,在依依惜别中我们送走了外公,没想到这竟是我们的永别。外公回去后,一次不小心的摔倒,让他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听到外公离去的消息,我说不出的伤心,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一个严厉的但却又是那么善良的、无比疼爱我们的外公就这样离开了我们,在外婆去世整整十年之后,外公也追随外婆去了。母亲一直很懊悔,如果她坚持不让外公回去,也许外公就不会这么快地走。是的,如果…如果时光都能倒流,那该多好。
想想,外公外婆已经逝去好多年了,但两位老人一直活在我的心中,我将珍藏他们对我的爱,永远永远…
也把我内心这份深深的怀念献给我的外公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