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月

一曲箫笛吹瘦了明月,我用幽幽的弦音,为你倾诉衷肠;我用岸边的灯火,为你点燃希望.
正文

商叔

(2007-03-15 02:53:16) 下一个
               商叔 
      商叔,是一名军医,文革时成了我们家的邻居。他人高大魁梧,剑眉,浑身上下透着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军人气质。  
 
       每当我想起童年的时光,必然想起那个小院,而那个小院也因了商叔,给回忆带来一些温馨。
   
       商叔的妻子陈姨,人长得非常漂亮,也比商叔年轻许多。后来很多年之后,才知道他之所以被“贬”到我们这个小杂院和他打下江山后娶了年轻漂亮的第二任老婆有关。陈姨是个“洋学生”,回族。戎马一生的商叔喜欢喝酒吃肉,更有时想吃猪肉,所以商叔便会避开陈姨的目光,到我家来打“猪”牙祭,记忆中喝得有些飘然的商叔就滔滔不绝地将起行军打仗的故事。我是个女孩子,自然没记住多少战斗英雄故事,而更多的是关注了细微之处,一个普普通通的商叔和一种普普通通的情怀,恰恰正是这种普通的情怀,让我看到了他的伟岸。

  商叔自己是医生,却时常说,医生是不能给自己看病的。商叔一生病,痛苦的呻吟便会穿过薄薄的墙壁传递过来。商叔幼年间和他的哥哥同时生了很重的病,他们的爸爸妈妈都以为他们闯不过这道“鬼门关”了,就郑重其事地给了他们俩每人一枚硬币(可能是老人们眼里的“上路盘缠”),哥哥攥着硬币非常安静,而商叔却依旧喊痛不止,家人就以为他的病可能比哥哥的较为严重一些,便将所有的注意力锁定在他身上。结果几天后,他活下来了,而他的哥哥却没能再醒过来。
    
      “我之所以能活下来,就因为我会喊叫”他几乎得意着“振振有词”地对陈姨说。我也觉得他的这个小毛病和他的意气风发豪爽大度相比太微不足道了。

       商叔常一个人在院中歇凉,放屁无须背人,且如宏钟般响亮。陈姨听见便过来埋怨他。“怎么,老子枪林弹雨飞机大炮都听得,难道你们连屁的声音都受不了嘛”。弄得陈姨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人生轨迹不可预期,但有时一个人命运的改变却因了某种“因素”。商叔总喜欢夸我,像我姥姥一样不厌其烦地预言,我是家中最漂亮的(错!那是在他们眼中,我的姐姐妹妹都比我长得好看,最好的证明是照片,因为照片上从没有我!),将来也是最有出息的。不过,确实是商叔,给了我长大以后当个医生这个懵懂的想法。  

      可惜我虽然在延安当了一年多的“赤脚医生”,七七年高考因鄙人的数理化和老三界的遥遥不可比,恐怕考医学院把握不大,故而考了外语(中学时是语文课代表,虽然大家公认我外语是尖子),从此与医生职业擦肩而过。现在女儿学医,人生真是有趣,好像一切的怀恋眷恋,会一代一代传承下去。

   时光匆匆,对于一个孩子来讲,十年一晃而过。对于商叔十年文革可能是漫长的。

      当大学放第一个暑假我再回到那个小院时,商叔已经官复原职,搬进了周边赫赫有名的“武官楼”(注:这座武官楼坐落在我们三里屯一中的北面,在北京农业展览馆和幸福村之间)。那时我们班级中不少部队子弟,我常天真地想,啊,什么时候够得上“五种官儿“,就可以住进这样的豪楼了。我错把“武官”当“五官”了。从一九七八年春以后再也没有见到过他,倒是听了他不少侠肝义胆傲骨倔脊的故事。商叔从不会也毋须在那帮街道老娘们面前见风使舵,真理在哪儿,商叔就自然会站在哪一边。为了我那位出身不好、嘴巴又不会说话的母亲跟别人争得面红耳赤,拂袖而去。许多故事带有浓重的猜疑色彩,但是商叔的昂然正义和乐于助人的美德是有目共睹的,卑劣的人怕他,而我们都敬他、爱他。
 
  每当我怀念起小院,当然小院早已荡然无存。我依然觉得商叔还在傍晚时分悠闲地坐着啜茶,仰望缀满繁星的夜空回想着他那些可歌可泣的战斗故事。
[ 打印 ]
阅读 ()评论 (0)
评论
目前还没有任何评论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