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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甄晓武的电影梦》之九 今天过年

(2015-11-23 15:03:18) 下一个

   今天过年,过年就是辞旧迎新。

   庄冰冰在家打扫卫生,推陈出新。把一切污垢灰尘烦恼思乡统统辞去,旧鞋子破衣服统统扔掉。给儿子换上崭新的衣服揣上崭新的红包迎新纳福。

   家里休息很久的CD机也响了起来,岁月在歌声中静静地流淌。在流淌中爱情得到升华,在流淌中幸福得到呈现,这种呈现被照相机啪啪一定格,等待鉴赏等待传颂等待我们将来老了以后可以幸福地回味。幸福要有一副好的心态才能体验到。

   我在幸福的感觉中,心里流淌着歌曲迈着愉快的步伐上班去了。

   然而,北美华人的新年,从时间上来看,注定就是不伦不类。北美东部地区和中国相差十三小时。通常意义上讲的过年就是中国的年夜饭后守岁到凌晨,十二点的钟声就是新的一年开始了,年也就过去了。而北美的此时此刻还是大年三十的中午,人们通常还在上班,因为加拿大不会因为华人的新年而放假的。等到华人下班后再搞年夜饭再去守岁一点意义都没有了。什么事情都讲究激情,别人都哄过的事情,你再哄就成了瞎哄。所以,这些年来,我都搞不清到底哪天算过年,纯粹是一笔糊涂账。

 

   当然,海外商家年的形式还要走的。这过年的气氛一煽动,人们的荷包也就跟着动。

   我们超市里过年这天人头攒动人群流淌,祝福的歌声也在流淌。超市里的瓜果蔬菜在流淌,生猛海鲜在流淌。当然我的烤猪烤鸭也在流淌。流淌的结果将升华成花花绿绿的钞票最后就哗哗地流淌到大老板以及二当家的保险箱里。

   为了不扫二当家的兴,我还是把摄像机偷偷地带来了。

   在紧张忙碌的工作之余,我偷偷地记录了过年时真实的场景:超市里人潮汹涌超市外大雪纷飞。华人社团当天也没有忘记舞狮给海外华人以新年助兴。全体海内外华人都沉醉在流淌着的新年祝福声中,整个世界一派和谐。

 

   快下班时,二当家异常兴奋。他说他今天要大宴宾客,犒劳犒劳辛苦的兄弟们。

   我说,过年了,大家都要回家团圆了,这个时候宴客有点不合时宜啊!

   “不行,过了今天就没有激情了。”其实,二当家和如玉姐吵翻了,如玉姐不会和他吃团圆饭了。阿媚的老公在餐馆上班,过年也是最忙的时刻,所以阿媚也是空闲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二当家也就是想拉几个电灯泡。我是扭不过二当家,二当家说合时宜就合时宜,谁让他是二当家呢?

   我只好打电话给庄冰冰请假。让她带孩子去寿司店吃日本料理算是年夜饭。我说,因为二当家要请客,同时也算是我们微电影的开机仪式,这是一场双重意义的盛宴,所以我必须去。庄冰冰表示怀疑,那么抠门的二当家怎么突然变大方了?

   我连忙解释,不是二当家抠门,而是平时如玉姐管得太紧。他通过拍微电影思想有所转变,现在他心向自由企图挣破枷锁。

   老婆在电话里说,说的是你自己吧?

 

   盛宴设在聚福酒楼。可是,到了酒楼一看,只有阿媚和大牛姐来了,其他人说来的都没来。大牛姐也很知趣,她说:“二当家一直抓灯泡,每次都没有抓亮,这次我就发一次光,照亮一下别人吧。”二当家感激地说:“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二当家拉着我去门口张望,纳闷地说:“其他人为什么不来呢?怎么说我也是个大户人家,请客居然不来,太不给面子了。”

   我说:“你请喝杯咖啡,大家已经很意外了,要说你请大家吃宴会,大家有点承受不了。”其实,我知道,大家不想在二当家夫妻关系有些紧张的时候火上加油。

   二当家不满地说:“为什么总是信不过我?”

   当然,来的客人少,这并不影响二当家盎然的兴趣。

   还没有开始上菜,阿媚的媚眼已经把二当家灌醉了。等两杯红酒下肚,阿媚的媚态在二当家醉眼里已经飞翔了。“来来、来,再干一杯!”很快,二当家舌头就打卷了。

   我们能来作陪让今晚的盛宴将变成二当家的不眠之夜。二当家太激动了,一杯接一杯,血色的葡萄酒也流淌起来了。

   酒精能把气氛掀得轰轰烈烈,能使人的思维变得活跃,也能使人的梦想穿越时空穿越了世俗。二当家仿佛到换了个人,满面红光的。他的话特别多:“那天我看了人家的真正的片场,我失眠了,那才是生活。我来加拿大二十多年了,守着这个小店干了二十多年。每天就是去市场进货然后运回来摆货。二十年如一日,早就腻歪了。”二当家说,他早就想换种活法。

   “换种活法,”阿媚把酒杯一举:“我跟你扎起!”

   二当家眼神迷离,频频举杯。越喝越多,越喝越兴奋。他闪亮的额头上的划痕变得模糊了抽象了也变得可爱了。他又挥手了:“维特,再拿酒来!”就这样,大牛姐继续给大家斟酒。酒杯又开始流淌了,我们在觥筹交错中也陪着他继续流淌。

   “晓武,你再写个剧本,就拍阿媚,先把阿媚给捧红。阿媚这么年轻,真的很有前途。我来赞助!我要当一回真正的制片。”

   “我捧不红。要想红,那得冯导亲自操刀。”我头脑很清醒。

   二当家彻底醉了:“冯导是谁啊?叫他一块儿来喝酒啊。”

   二当家的太太不该这个时候打来电话,把二当家的梦想给打断了。二当家站在一边接电话,开始的时候很小声,也很有风度。他一副很有耐心的样子在讲话,一边对着手机讲话,一边用一只手无意识地来回扭动旁边的墙壁灯上的小灯泡。讲着讲着竟不耐烦了,对着手机大喊大叫。引来旁边的食客侧目。二当家也觉得不好意思,于是用拿着扭下来的小灯泡的手,来回挥动,向旁边人致歉。我惊奇地发现,二当家手上的灯泡竟然是亮的。

 

   我记不清是在什么状态下晃晃悠悠提前离场的。因为我要去看看住在附近的阿雄跟他的同乡是怎么样过年的。我要把那个场面拍下来。

   下楼的时候,我看见阿媚的未婚夫假王宝强里面穿着西装,外面穿着皮大衣在门口徘徊。我结结巴巴地说:“找,找阿媚啊?他们在上面喝酒呢。赶紧过去吧。”

   假王宝强看着我,目光有些闪烁。犹豫了一下,问我:“我上去,合适么?”

   “有什么,有什么不,不合适的?都是朋友,都是同事。”我说完就摇摇晃晃走了,走了几步,转脸看见假王宝强从怀里掏出个东西,丢进了门口旁边的垃圾桶,然后才整理一下衣服,阔步走进大楼。我很好奇,如果丢的是玫瑰花,他不好意思送给阿媚,我帮他拿上去。我踉踉跄跄地回到垃圾桶旁,伸手往里一摸,竟摸出一把菜刀。我的酒顿时醒了:“演戏呢,当真啦?”

   我真正喝高了就是在阿雄的宿舍。阿雄他们几个在简陋的宿舍里搭了张简陋的台子,几个老乡正看春晚的复播,品着自己的厨艺回味着国内的往事。见我来了,大家很高兴,把我按了下来,斟满酒。这回是二锅头。

   他们几个原本因为过年都非常想家,也想回家。因为所有在外地打工的人都回家过年了。现在年已经过了,回家的想法就没那么迫切了。因为,打工的人过完年就意味着还要离开家外出讨生活。这个时候的阿雄也能体谅家乡的老婆。其实,回去了又能怎么样?看完老婆孩子还不是得离开?

   阿雄说,他要好好干,再多挣点钱。将来回去再也不离开家了。

   这番话令我触景生情。生活是什么?我们这群人的生活就象这二锅头,又辣又呛又廉价。我不知不觉地多喝了两杯,在接下来流淌的二锅头中又醉了,醉得人事不醒。

   据说,是阿雄打电话给庄冰冰,庄冰冰开着车子带着孩子来接我的。一群人抬着胳膊拎着腿把我弄上车。我在颠簸起伏的车上继续流淌。这次不是流进去,而是流出来。我把儿子崭新的衣服都吐脏了,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二当家连一只鹌鹑都没有赞助过。”

   我在家醉卧了一整天,一直到了晚上才醒过来。

   我说头疼,庄冰冰让我喝点汤。这是她第一次煲老火汤。

   我喝了几口,喝不出超市里的那种味道,于是把碗推开又躺下。我在努力回忆那晚喝酒的情景。我和二当家喝酒以后怎么离开的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只是记得后来还和阿雄他们几个涮羊肉了。

   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又睡了。睡着以后还做了一个梦,梦中的情景倒还记得很清楚。梦中我拍的纪录片获得了大奖。在颁奖典礼的舞台上,一个白胡子的老外宣布我获得了金猪奖时,台下鸦雀无声。我正准备接主持人手中的小金猪奖杯时,突然台下有个沙哑的声音:我反对。我往台下一看,是冯导。冯导接着说,这也能获奖,我再也不拍电影了。拍电影就要像广东人煲老火汤。要给骨头焯水,放各种药材。还要炖、要煲,要足够的火候,不能偷工减料。都搞低成本都搞山寨版都搞粗制滥造,最后就会把电影这个行业给毁了。会场顿时议论纷纷,议论又变成了争论,最后争吵起来而乱成一团。突然会场的铃声大作。我醒了,是家里的话铃声把我吵醒了。

   二当家打来的电话。不是拜年,他的声音有点得意:“晓武,你以后不用来上班了。”

   怎么回事?我有点迷糊,还以为在梦中。我睁大眼睛看看四周,桌上的闹钟指向凌晨一点。庄冰冰也醒了,欠身坐了起来。

   “超市失火了,哈哈。”听筒里的确传来的是二当家的声音。

   “哎呀,这么说,我的电、电影就这么流产了?”我心中着急,语无伦次。

   “你不光要喝汤,还要吃药。”庄冰冰睡眼惺忪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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