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登陆篇
2005年3月26日
记得和单位领导辞职后那段日子。领导们纷纷对我出国表示支持并祝福。随后我还到各部门和同事们握手告别,握得我的手都肿了。后来到了加拿大后竟发现右手还比左手大,不知是不是那次握手留下的后遗症。那时,在大家羡慕的嘘嘘声中飘然地度过人生最值得回忆的时光。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就为这,你也不能不出趟国啊!
新来接替我岗位的老弟意气风发,使我想起当年我也曾满怀指点江山的雄心。反正后来是江山没有轮上我来指点,我倒是经常在家指点尿布了------“这块挂阳台,那块挂外面。”
辞职回家,一身轻松,专心打包。把买好的东西分类摆好并分箱包装。现在回想起来网上的提示不一定都正确的,比如网上说加拿大的牙膏很贵。后来我从国内背来了很多的牙膏和牙刷,估计用十年也用不完。一家三口一天涮两次牙改成没事就涮牙,也不用担心牙膏不够用。到是担心牙齿吃不消,刷得太多会不会把好好的一口牙磨光了?其实,加拿大的牙刷和牙膏贼便宜。
不光是牙膏,大包小包地背回来的很多东西,不是这里很便宜,就是根本用不上。早知道这样,啥也不准备了,裤腰上插两把牙刷就飞过来,还用费这么大的劲?
父母虽然不同意我出国,但是,还是把原本他们用来买房子的钱取出一部分换成加币资助我。我虽然面带惭愧,依然伸手接着了。因为俺工作多年竟没有攒下点积蓄。
老爸说,穷家富路。
当然岳父岳母也不甘落后,伸出了热情的双手。让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汗颜,啥叫啃老族?就是说我们的呢。这让我们情何以堪?
临行的前一天晚上,亲朋好友为我们饯行,场面如同结婚般的壮观。各路亲属也纷纷掏红包。这怎么能收?大表哥拉着我的手说:血缘、血脉,人脉、人气,气场、捧场。啥叫江湖?这就是江湖。你们以后就是出去混迹江湖了。出门在外,更需要银子。
看来我们混不出个人样还真是没有脸回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送行的面包车就到了楼下。我睡眼惺忪地起床了,酒还没有醒透。叫醒了老婆孩子,和送行的亲友一起帮忙搬行李。我最后巡视了一下居住多年的房子,把钥匙交给父母就上车了。父母怕难受没有跟车送我们,在家帮我们打扫战场,准确地讲家里现在象个垃圾场。
南京到上海四个小时的路程,由于人多聊天时间过得很快。到了浦东机场一看登机的时间还早,就在找了个餐厅坐下来吃饭。上海菜的确口味不错,可惜的是由于前一天酒喝多了胃还没有进入工作状态,所以没有什么食欲。仅仅动了动筷子吃几口,而就这几口至今还回味无穷。
饭后大伙把我的行李搬到换登机牌的大厅,排队换登机牌时开始称行李的重量。
天啊,我的行李严重超重,其实在家我是称好的。但是用的是我们小区里一个长年收破烂人家的磅秤称的。这个家伙的秤严重不准。只能把重的东西往外拿。好在送行的人比较多,很快包就托运好了。
但是多出来的这么多行李怎么办?无奈一家人只好把厚厚的棉衣,沉重的棉鞋穿在身上了,个个都象宇航员,还没跨步就满身大汗。
特别是我,背个大包,系两个腰包,拎两个包,还有若干个手提袋,其中的一个手提袋里还装有一只八公斤重的双人气垫床,为了不让别人感觉太重,竭力装出轻松的样子,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我们入关了。
在告别亲友的一刹那,我的眼睛有点湿润,大喊一声:祖国啊,俺的亲娘!当然是在心里喊的,要不然家里人还不把我给拽回去?以为俺得神精病了!
2005年3月30日
那天登机的场景,至今还历历在目。
两岁半的儿子背着高高的双肩书包,走在人群中摇摇晃晃一副极度困乏的样子让人心痛。一走进加航的大飞机,看到清一色的空奶就已经感觉加拿大的确已经进入人口老龄化。虽然空奶们浓妆艳抹,但是依旧掩饰不了粉底下沧桑的皱纹,咧嘴一笑,“哗哗”直掉粉。找到位子安顿下来,儿子眼睛已经合上了,怎么晃,他都不肯睁开。伴着轰鸣声飞机开始助跑,儿子居然睡着了。
折腾一天的我们总算定下心来喘口气了可以欣赏一下窗外的风景了。当空奶走到我们面前分发食品的时,我准备推醒儿子起来吃东西,这才发现儿子流鼻血了(绝对不是见到可爱的空奶流鼻血,估计是气压造成的)。老婆有点惊慌失措地把孩子叫醒,空奶迅速地取来毛巾包上冰块敷在儿子头上,儿子自己也吓坏了。
当儿子的鼻血止住时,飞机的喇叭里反复地大声播出同一信息,虽然听不懂,但是我从众人的紧张的表情里感觉不妙。但是俺放眼望去,个个都象良民,没人长得象恐怖分子。心里稍安。果然,一会儿又用不太标准的汉语播音:请大家不要担心,我们的飞机尾部出现故障,我们正和日本东京机场联系,准备降落在日本东京机场。请大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要站起来,不要走动!
晕,今天真是中彩了,可以免费到东京走一趟。
坐下来时才发现刚才给儿子敷脑袋的一包冰块散落放在我的座位上已经化成了冰水。没办法,服从空奶的安排。俺就坐在这凉飕飕的坐位上一直到了东京机场。排队下飞机时屁股还是潮的。在我后面的人窃窃私语,估计是他们以为刚才飞机出故障时把俺吓得尿裤子了。会么?
到了日本东京的机场,这里几乎所有的工作人员见到我们就鞠躬,并且用日语问候。就凭这一点,明显地感觉已经到了异国他乡。
我们被安排在东京的一家五星级酒店,繁杂的入关手续办完乘上大巴来到酒店走进房间时,已经是东京时间晚上两点了。一家人倒下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享受酒店免费的正宗日本料理时,才感觉到五星级酒店就是不一样,食品精致、可口,可以说以前从来没有品尝过。中午时分就坐上大巴去机场了,然后直飞温哥华。
温哥华入境出关手续办得也相当的顺利。在登上飞往蒙特利尔的班机时,亚洲人的面孔就很少了。飞机上播出的语言是法语,一个词都听不懂,多少让人心里发毛,没底。
来接机的是我的朋友周大哥。多年不见,周大哥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英姿飒爽。我们见到他就象见到了亲人解放军,激动啊。
我的乖乖,这个加拿大和我想象中的大家拿的确不一样。一点也看不出这个曾经是加拿大第一大城市的繁荣迹象。没看见高楼大厦,倒是窗外低矮的建筑,零星的灯光,使我联想到自己正坐在南京郊县车上。正当我想问什么时候能到城里的时候,车子已经停下了。周大哥先下车把车门打开门,指着旁边的建筑说,这个就是帮你们租好的公寓。
我们把行李拖下车,老婆孩子看着,周大哥和我一件一件往里面抬。这个公寓从外面看起来不大,进门以后发现挺深的。老式木结构建筑,走上去地板咔咔只响。真怕一跺脚就掉到楼底下。
租的是二楼,房间里空空的,没有家具。这时候俺的充气床垫开始起作用了。不过那天的确累了,我在打气的时候牙都咬得嘎嘎直响。打完气站起时候一阵眩晕。真后悔没有买个电动充气的。
老婆在家整理东西,周大哥又带我去附近的超市买点急用的柴米油盐之类的东西,忙到十二点多,周大哥才离去。我们真心地感谢热情的周大哥。
晚上一家三口挤在这小小的充气床垫上,老婆问我:我们真的已经来到加拿大了?
废话!睡吧!我嘟囔道。
2005年3月31日
可能是时差没有调整过来,早上五点左右我就醒了,儿子也起来了。我开始仔细地看看这个房子里的各个房间。辨别一下方向,又把头伸出窗外四下张望,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后来想起好长时间没有正经地吃过东西了,便开始做早饭。儿子比较兴奋地过来帮忙,早饭做好了,我让儿子去叫妈妈起来吃东西。
突然有人敲门,声音很急促。我很纳闷这么早是谁啊?儿子吓得躲到房间里去了。我把门打开一看,吓得我也一哆嗦。两个高大的,挎枪的警察站在我面前。
其实,我没有干什么坏事也用不着害怕。但是在国内的时候就很少和警察打交道。有接触也无非是行车违章被罚款。所以见到警察有点惊慌是很正常的,何况他们装备这么全。当然,这两位高大威猛的警察没有把我扑倒在地,也没有向俺喷辣椒水,只是表情严肃叽哩咕噜地和我讲了一通法语。看我没有反应又开始讲英语。这时候我才发现我学了这么多年的英语是这么的糟糕,一句也没有听懂。
这时,老婆出来了,对我说:是不是我们有响声吵到别人了?
我恍然大悟,可是我们的声音并不大啊?后来就按照这个意思和两位警察又比划又写在纸上,告诉他们昨天晚上我们刚到。两位警察看了我们的护照和移民纸,又向我们咕噜咕噜地讲一通话。估计是警告我们要注意,不要影响别人休息之类的话。虽然没有听懂,但是我的OK、OK,讲得却很溜。警察离开后,我们的早饭还能咽得下?
一家三口坐在充气床垫上一直到了九点左右才敢在房间里轻声地走动,老婆问:这里的人到底是几点起床?
我翻了一下白眼,没吭声。
没有电话,没有网络,我们就象被人丢在荒岛上。下面该干什么呢?当然是和外界联系啦。于是举家外出,锁上门,背上贵重物品(刚来怕门锁不安全)。从充满咖喱味的公寓里走出来。啊,蒙特利尔的空气的确是比南京好,深吸一口,冷冷的潮潮的很是润肺。走得不远就到主干道。候车亭边上就有电话亭。于是轮流向双方父母报平安,说:这里很美啊,空气很好啊,我们都喜欢这里!美什么啊?现在是三月底,一派萧瑟得景象。喜欢么?刚来,心情比较复杂,喜不喜欢难以表达。
给父母打完了,该联系蒙特利尔的朋友了。周大哥可能上班去了,电话是录音留言。其他认识的人不多,打了几个不是留言就是没有人接。
那几天,我们一家三口不是背个包站在马路旁的公用电话亭打电话,就是回到公寓里坐在气垫床上发呆。
想起唐朝乐队里的一句歌词:我们是谁?我们做什么。
这个时候我有点迷茫,开始思考着我们当初为什么要选择这个讲法语的城市蒙特利尔了。我一句法语也不会。
2005年4月10日
几天以后活动范围逐渐扩大。到了附近的各个超市去看了看。
买来粮食买来菜,回到充满咖喱味的公寓,闻到这味就头晕,哪还有食欲?我一定要用中国式的葱油味压倒咖喱味,标志着俺们中国人进驻住了。
虽然不是厨师,但是架势不小,一会儿葱香就飘出来了。正当我手忙脚乱的时候,房间的报警器却响起来了。晕,什么鸟地方啊?完了,警察一定又要来了!这次不喷我辣椒水才怪呢?老婆急中生智,拿起一本书使劲扇那个烟感器,一会儿就停了。我汗都下来了,这菜也别炒了,煮点汤算了。
我们一边喝汤一边担心:警察到底会不会来?
下午睡了一觉,醒来已经天黑了,一家人又背起贵重物品来到公共电话亭里四处打电话,终于联系上一位上海来的网友鲍尔了。他比我们早到蒙城两周,刚办完各种手续。这几天正好没有什么事,可以陪我们去办各种手续,顺便带我们逛逛。听了很激动,觉得找到组织了!
有了朋友得帮助,一切都顺得多了。接下来,白天里揣着地图,领着老婆孩子去把各种手续办齐,逛了几个蒙特利尔比较名胜的地方,熟悉了蒙城的交通和我们住的地方周围地形。晚上就没有这么愉快了,我们在国内都是夜猫子,包括儿子。大人到晚上可以控制,尽量少在家走动,儿子还小啊,还和以前一样,欢蹦乱跳地来回走动很迟才睡觉,我只有不停地呵斥,可是他的确睡不着(真委屈他了)。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了,果然,一周左右的一个晚上,估计晚上十钟左右,老婆正带孩子洗澡,我在不停地督促,声音小点,声音小点,最终还是有人敲门了。完了,警察又来了!
我环顾四周,还真想找个口罩戴上,怕警察一时想不通向我喷辣椒水。开门后,却发现门前站的是一位穿睡衣的女西人。虽然她楚楚动人,一副神经衰弱的模样。我想穿着睡衣的她,绝对不会是和俺套近乎的。估计来者不善,俺笑脸相迎,露出洁白的牙齿。还好,她只是表达了:你搬来了,我睡不着了。
天啊!我们已经够注意了!连这么小声都有人提醒,日子过得会有快感么?肯定不会!别说你晚上想和老婆亲热亲热了,根本没有这个情趣了。在这个放个屁隔壁都能听到的鬼地方生活,真够憋屈的!我敢说:如果池莉在加拿大的话,那她的书名字一定会改成《有了快感你别喊!》。
一向温顺的老婆也发火了: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啊?我要回国!
回国谈何容易?闭着眼睛向前走吧!
这还根本还谈不上压抑,只是小有不爽!可能跟和外界失去联系的原因。
直到两周后,电话网络都通了,俺们失控的情绪才恢复正常!
有了网络有了电话,我又活跃起来了。当天网友拉拉驹打来电话:有事你说话啊?有空来我家聚聚!
网友黑小子也来电:来了怎么也没有招呼一声?我就住你边上!
看看,住在《有了快感你别喊》的地方不止俺一个哦。